第百三十八章 小秀才去当兵

传家宝?

贾琏接过来一看,竟不过只是一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论语》。

而且这还是本旧书,纸页都发黄了,书边也磨得起毛,但无折无损,可见读书人时时常读此书,又十分爱护。

贾琏不解,正要发问。

秦钟道:

“请琏二爷翻到《里仁篇》。”

贾琏麻爪了。

哪……哪篇是《里仁篇》?

真当老子是孔乙己啊!

好在他随手一翻,便显露出书中夹着的银票来——那正是贾琏上次送来的一千两银票。

而夹着银票的那一页,正写着:

《论语·里仁第四》

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去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秦钟低头道:

“琏二爷,我爹爹的苦心,可惜我现在才明白。

我爹爹留下一千两银子,却夹在书中。我若从此不学好,将他留下的书抛开,这银子便注定不是我的。

爹爹将银票夹在这一页书里,便是要告诉我,人人都想要富贵,但来路不正的富贵,便不可长久;人人都厌恶贫贱,但靠邪门歪道暂时摆脱开贫贱,也终究还会落入贫贱。无论何等紧迫困苦,抑或何等颠沛流,只要离开了仁德,便再不是君子,而是比贫贱更为卑贱的小人。

我这几日思来想去,才明白我之前陷在宝玉带给我的那些虚幻富贵里,全不知自己是在一条死路上。”

贾琏闻言,很有些惊讶:呀!原来这些孔老二的酸书,还真能让秦钟这迷途羔羊明白道理?

伸手拉起秦钟,见屋中连椅子也没有,便拉他一起坐在炕边,由衷说道:

“你能这么快想明白这一层,倒是我没想到,可见是我小瞧了你。”

秦钟不敢坐在贾琏旁边,恭敬道:

“琏二爷是长辈,小侄还是站着才合规矩。”

长辈?那你姐也叫我“叔叔”?

贾琏细一想,辈分还真是如此,自己还真是“琏二叔”。唉,算了,就当自己是“怪蜀黍”了。

又一想,秦钟在书里发现了一千两银子的银票,若他偷偷藏起来,不告诉自己,自己也不会知道。他既然如此坦诚告诉自己,倒说明这孩子当真是学好了。

贾琏也不强求,由着秦钟站着道:

“以前读《史记》,李斯有厕鼠仓鼠之论,说同样都是老鼠,然则命运完全不同。

厕中鼠吃赃物,被狗吓,终日惶恐怯懦;仓中鼠吃米粮,饱食终日,而悠然自得。

我那时尚不明白道理,只觉得言之在理,一个人有没有出息,只在于所处地位。

待我这等寒门子弟,有了机会进到贾府那等富贵地方,看见华服美馔,美女如云,只恨不得都赶着享受一番,吃尽穿绝,更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

就如同厕中鼠进了米仓,只一味拼命地吃,活活撑死才罢。

倒是人家衔玉而生的宝玉,生于富贵,长于富贵,早看惯了富贵。

读书不是为了功名,反倒是为了兴趣;女子不是为了皮肤滥淫,反倒是为了多情。

如此一来,虽是一道儿自诩风流,而我已然下流。

同是一场繁华,他仍富贵,而我不过黄粱一梦。

如今我姐姐没了,贾府的亲便就此断了;爹爹没了,家中支柱也就此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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