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明白这当中必有缘故，走过去在床边上坐下：</P>
“若是给我送的礼，自然可以给你。</P>
可这是人家送给老太太的，老太太极为喜爱这种绣工。</P>
何况那人又是史家的门下出身，别说日后去京城拜见老太太，难保不说起来，就是书信来往，也少不得要提及这礼物。</P>
咱们可没法子瞒下来。”</P>
晴雯闻言，死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只是泪珠子啪嗒啪嗒不住地掉。她怕自己的眼泪弄脏了砚屏，赶忙用手里的帕子捂住眼睛。</P>
茱萸推着晴雯道：</P>
“你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掉眼泪。”</P>
贾琏看晴雯手里的帕子都哭湿了，取出自己袖里的帕子递在她手上：</P>
“哭又不能解决问题，你先说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来想办法。”</P>
晴雯还没开口，茱萸已经抢着道：</P>
“这砚屏上镶嵌的绣件，是晴雯的娘和她小姨蕙娘绣的一条帕子。</P>
现在她娘和小姨都不在人世了，就只剩了这条帕子……”</P>
说到这里，也忍不住拿帕子捂着眼睛哭起来：</P>
“晴雯太可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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详细问起，才得知原来晴雯的曾外祖父曾做过瀚林，后来举家回到原籍姑苏，也还算是个小康之家。</P>
奈何晴雯的外祖父身体多病，又命中无子，家中日益凋零。家中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叫福娘，一个叫慧娘，取“福慧双修”之意。</P>
长女福娘早年与当地大户封家的独子封三友定了亲，不料封三友刚刚成年，就染上了赌瘾，生生败光了所有家产。</P>
晴雯的母亲福娘希望父亲能做主解除婚约，但老父亲至死认定“做人要一诺千金”，无论如何也要福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P>
早年家中光景好些，福娘善于弹琴，慧娘精于书画。后来家中败落，两个女孩也只得做些女红来帮助家中度日。比福娘小七岁的慧娘便将书画的功底用于刺绣，渐渐声名鹊起。</P>
福娘的绣工不及慧娘，但也常常帮助绣些不大重要的位置。</P>
在福娘不得已出嫁之后，封三友自己在外赌钱，却不让福娘回娘家，自此姐妹两个便极少见面。</P>
慧娘自幼体虚，还要靠刺绣养活自己和寡母，身子日益病弱，十八岁便香消玉殒。</P>
砚屏上的这幅《双雁图》，乃是病重的慧娘最后一件绣品，奈何临近收尾，人已经虚弱得拿不起针来。</P>
眼看货主要来取，无奈之下，慧娘只好让人将绣品送到封家，请姐姐福娘代她将剩下的雁足绣完。</P>
为此封三友借口“我老婆不能白做活”，追到慧娘家里，硬是拿到了二两银子，才准许福娘替妹妹绣完最后剩下的部分。</P>
那时候晴雯已经五岁，记得母亲一边落泪一边刺绣的情景，更记得母亲一针一线绣出的雁足虽小，却是仔细配合使用了四种不同深浅的红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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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个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故事。</P>
贾琏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第一次见到晴雯的时候，这小丫头就能说出“为人不称奴，为女不做妾”这样有风骨的话。</P>
家学渊源，晴雯的母亲和姨妈原来都是才女啊。</P>
但……自己怎么才能让晴雯得到她母亲留下的绣品呢？</P>
毕竟在慧娘死后，存世不多的慧绣就出了名，每一件都极为珍贵，何止是价值不菲？关键是有钱都没地方买去。</P>
自己倒是想偷着留下来，可人家姓何的既然知道贾母极为喜爱“慧绣”，好不容易拿来献了宝，肯定少不了得要向贾母去邀功，这事儿无论如何也瞒不住。</P>
贾琏挠头，再挠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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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咬着嘴唇，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哑声说道：</P>
“二爷，这个紫檀木雕花的架子我不要，我就只要中间这条帕子，成么？”</P>
贾琏点点头：</P>
“好眼光！老太太要的也是这幅刺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