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当然记得贾琏说过贾妃省亲是“戌初自宫中起身，丑正三刻回銮”。</P>
要知道，入了宫的嫔妃还能够回家省亲这种事情，乃是从古至今从来未有过之事。</P>
所以没有早前的经验可以借鉴，谁也不知道应该是何时开始，何时结束。</P>
而且贾琏还敢于做出这个能如此准确到“某时某刻”的预言，确实有些“玄乎”。</P>
但这些日子以来，贾母静下心来，也常常仔仔细细想过。</P>
基于贾母经多见广的经验、以及对于皇家礼仪的了解，贾母也觉得贾琏说元春能归省的时辰是在晚上，确实非常高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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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能够允许嫔妃省亲，乃是为了标榜自己以“孝”治天下，彰显自己皇恩浩荡。</P>
所以对于省亲的安排，一切必定要以皇家其他事情优先，</P>
而嫁入皇家的元春，也必须是以侍奉皇家为先。</P>
皇帝特地恩准元春正月十五省亲，这是个阖家团圆的好日子，这已经是个极大的恩典了。</P>
但即便是“眼瞧着年也过了、节也过了”的正月十五，皇家白日里的繁文缛节也仍然极多，譬如祭祖、拜佛等等的诸多礼仪活动，身为妃嫔的贾元春是一样都不能缺席的。</P>
只有等元春忙完她作为皇家妃嫔的所有本职工作之后，皇帝特批的“省亲”，才能在贾妃的“私人时间”里进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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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可教也。</P>
有了这样的后人，贾家是真有希望了。</P>
贾母拉过这个精明过人的孙子，低声谆谆教导：</P>
“琏二啊，你虽精明，却还是年轻。</P>
你能看懂事情，但更得看懂人。</P>
不管省亲是晚上还是早上，你都得拿出皇上要看到的态度来。</P>
皇上要看的，是你做臣子该有的‘谨慎恭敬’态度，不是你事事都能猜中皇帝心思的本事。</P>
你必定听过杨修几次猜中曹操心事、最后被曹操杀了的故事，就该明白这当中的道理。</P>
没有主子会喜欢处处比自己精明的奴才，皇家也一样。</P>
做臣子的，太聪明了，就容易讨巧。</P>
所以该显得笨一点的时候，就得拿出一个忠诚听话的态度来。</P>
所以五鼓天明之前，咱们都得按品服大妆起来，你爹带着一众有爵男丁，在西街门外去候着，我这里要带着一众有爵女眷，在荣府大门外候着。</P>
这当中的道理，我只说给你一个，你要好好记在心里，才能保住咱们贾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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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说得贾琏心里火热。</P>
贾母这位贾家的“定海神针”，正毫无保留地将她的“政治经验”教给自己。</P>
贾琏认真点头，也低声道：</P>
“老太太放心，孙儿记下了。</P>
要保住咱们贾家，就必须用忠诚听话的态度，稳住天家对咱们贾家的心。”</P>
贾母微笑点头。</P>
贾琏又低声郑重道：</P>
“老太太，孙儿之前跟您老人家说的事情，您老人家可千万记得。</P>
别一见到贵妃娘娘，老太太心里一高兴，就忘了那要紧的大事。”</P>
贾母将手在贾琏的手上用力捏了捏：</P>
“我心里有数。”</P>
对于贾琏所说的那些“未卜先知”的话，贾母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所以，贾母的这句回答，其实是留了余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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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里到贾家这一路上，街头巷口，俱系围幕挡严。</P>
所有闲杂人等，别说是想看见贵妃娘娘的真容了，就连宫中来报信的太监所骑骏马的马蹄子，普通人也别想瞧见一眼。</P>
正月十五这日，外头天还黑着，正是一日里最冷的时辰，但贾家的男女老少，就已经露天站在外头，眼巴巴地等着。</P>
因唯恐在銮驾前失仪，一众人等个个都既不敢吃饭，也不敢喝水，唯恐中途要去茅厕。</P>
再加之有官爵的男男女女都必须按品级着官服，看似金银焕彩，珠宝争辉。但在这样的寒冬凌晨，穿金戴银其实远没有斗篷棉帽更实际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