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六千年也不晚

毫无生机的广阔荒野之中,一片面积达到二百万平方公里的士质祭祀场中,布满了繁复的菱形纹路。

祭祀场呈现出南北方向狭窄,东西方向宽阔的椭圆形,于北方的顶端伫立着一根半截断裂的菱形石柱,从左右分别沿着椭圆的边缘陈列出八根雕纹被风化至似有似无的石锥,在南方顶端与菱形石柱相对的,则是一根只剩下底座的圆柱。

在椭圆的中央,伫立着一把与梯状祭坛融为一体的残损王座。

而一个穿着风格与这一切都格格不入的身影正一步步穿过熄灭的蜡烛与空荡的香薰,踏上祭坛,抓住王座。

那是一个男性。

穿着白色的高领长袖衫,黑色的修身牛仔裤和白色的运动鞋,上面没有一丝多余的花纹,如同上面的缝合线都成为了一种装饰。

他的皮肤如死一般地苍白,一双漆黑的瞳孔扩散无光,纯粹的黑发如未经打理般散乱地盖住了后颈,偏偏刘海与两鬓却像是刻意打理过般交叉成三个【X】状。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停下了接下来的动作——转身,坐上王座。

他抬起头,看向了一个方向。

而此时,它的面孔才从阴影中挣脱。

一张与某坟墓碑的照片上一模一样的脸。

唯一的差别,只有那一抹微笑的有无。

与【那个】某坟相比,他的脸色要更加的平静。

更加的……冷漠。

“数量过亿的二级存在在聚集……那中央……两个三级存在里有一个正给着我十足的压力……是哪一个?”

“……罢了,是谁都好。”

他终究还是坐到了王座之上,俯视着祭坛下方的场地。

曾经是空地,此时却已经堆积着超过一亿六千万具大大小小的尸体的堆尸场。

当他坐下的一瞬间,这些尸骨血肉如同产生了生命般涌动了起来,自行地开始将自己破坏,分裂。

若是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

这些东西,便是他的国民。

这早已存在不知道多久的遗迹,便是他的王国。

他并没有属于自己的王器,并不是一位真正的王。

他知道这一点,他的国民也知道这一点。

跟着,他们决定用自己的生命簇拥自己的王,令他有机会成为【第十位】,取得最后的胜利。

无一例外,令人毛骨悚然的,从两百岁的长寿者到刚出生的婴儿,一亿六千万人一致做出了如此的决定。

他没有赞成,亦没有拒绝,只是看着他们纷纷自绝于此,跟着,去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

去成为【第十位】。

他闭上了眼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一丝丝地被王座剥离,传导向整个祭祀场。

十年。

按照这样的效率,自己的存在要将祭祀场填满,还需要十年。

他不知道若是起身离去会如何,但是他不想去赌。

赌这个看起来已经破败不堪的遗迹能否启动第二次。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

不要让思维影响祭坛的运作。

“……”

就这么睡上一觉吧。

——

弓王城。

这座荒野上的建筑虽然被如此称呼,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城市】的模样。

占地不足三十万平方公里,高度却达到两万七千米。

这是一座通天的高塔。

笔直的柱状高塔,其外部材质如同光滑的大理石,内部以阶梯连接着两百七十层的平台,于平台上躬耕修筑的四十万老少不一的人类,便是弓王的子民。

而于高塔顶端,一只手抵着侧脸的坐在大理石的王座上的五十六岁白发男性,也就是弓王。

弓王并不与他的子民一同生活,但是比起冠王,他似乎要更关心自己的子民。

以至于,此时他感到不快。

因为冠王将自己派出去的使者杀死的不快。

“……”

有些发黑的皮肤遍布着若有若无的皱纹,相比之下,弓王的眉间却实打实地皱起。

而在那箭般的眉毛之下,一双黝黑的瞳孔俯视着大地。

不。

不是那么笼统,它有着自己的目标。

那个看似苍老的东西。

冠王。

弓王同样对存在一无所知,但是他亦不需要靠释放存在去观测与接触。

他能直接看到。

轻而易举地,跨越两万公里将冠王在王城中所做,在王城外所为尽收眼底。

然而,即使是如此的视力,也终究是片面的存在强度。

他只能看到冠王对着空气拳打脚踢,看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灰白尘埃。

他看不到那些白色的怪物,却能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压力。

这股压力令他抬起右手,握住了靠在王座上如同弯曲的脊椎骨的五米大弓。

而当那万里之外的冠王抬起头与他对上视线,用大拇指在脖子上横抹之后,弓王站起了身。

高达四米七二的精壮身躯被白色的布匹层层包裹,而随着他将左手食指搭在了透明的弦上,布匹开始层层脱落,如同有了生命般地在他的身后张牙舞爪。

“时候未到,冠王,这是警告。”

他的声音低沉而响亮,如同一声闷雷般回荡在空旷的大地。

而也理所当然地传到了冠王的耳中。

“去你的警告,亚雷拉,盲守所谓的游戏规则,你这种东西不死也没用。”

冠王咧着嘴,黑色荆棘般的五角王冠如同生长般出现在了他的脑袋上。

“我现在!就要打破这个愚蠢的规则!打响十王战争的第一枪!”

“——”

两万里。

通常来讲,对于存在等级二而言也是一个难以跨越的距离。

然而,王总是会给予自己的奴隶一些【帮助】。

白色的怪物们的脖子上同样的生长出了荆棘的项圈,跟着。

“——”

冠王的三级存在以存在强度的方式出现在了每一只怪物身上,令它们在区区零点零一秒内,两次冲刺之下,将其跨越。

令一亿名二级存在兵分两路,半数兵临城下,半数于半空中扑向孤身一人的高塔之王。

——有什么来了。

数量极其庞大。

弓王的心中立刻敲响了警钟。

看不到白色怪物,但是其他的信息却能告诉他恰到好处的信息。

扬起的尘埃,压迫的气流,以及来自于大量生命体带来的压迫。

——冠王的能力是什么?能做到什么?

不知道。

但是事到如今,只有先下手为强。

“——”

弓王的食指从弓弦上滑走,跟着,时速超过百里每秒的冲击波从塔顶爆发。

“——”

一瞬间,千万白色的怪物被炸飞到高空,碾伏于大地,本已将高塔层层包围的阵型被简单的一个举动冲散。

唯有高塔,仍旧毫发未损,屹立不倒。

弓王并没有就此停止。

食指再一次搭上了弓弦。

冲击波之下,敌人们的位置已经暴露在了一瞬的空气歪曲中。

“——”

再次滑开手指,灼热的能量流从大弓中心与每一段布匹的末端发射。

布匹所发,直径半米的能量流随着布匹的舞动划破天空,撕裂大地,却每每在扫射到怪物的时候受到阻碍,只能将其击退而不能贯穿。

而大弓所发,直径达到十米的能量流瞬间吞没了数百万怪物,直取两万米外的冠王。

而对此,冠王只是站在原地,丝毫没有阻挡或者躲避的意思。

就如同,来势汹汹的能量流奈何不了他一般。

如同?

“——————”

必定。

伤痕累累的白色怪物如同闪现般出现在了冠王的面前挥出一记上勾拳,将长达两万里的整条能量流生生轰散。

“!”

“哈”

随着弓王的瞳孔一缩,冠王也笑出了声。

“亚雷拉,你在惊讶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只会让你的不过如此更加暴露无遗?”

“……是吗?”

“——”

再一次爆发的冲击波将快要再次形成包围圈的怪物们炸散,弓王将左手的五根手指搭在了弦上。

“——”

跟着,滑开。

“还是说,你冠王在狗眼看人低了?”

一百七十三万支白色的箭矢顿时布满了天空,如同跟踪弹般向着冠王与怪物倾泻而下。

“蠢货。”

冠王闭上了眼睛。

并不是他想放弃。

只是不想被接下来的尘埃迷了眼睛。

“————————————”

连打。

每秒五十万次挥拳,四秒不到的时间,白色的怪物将一百七十三万支箭矢全数击落。

击落,而非击碎。

“……”

弓王看向怪物方向的眼神越发凝重。

“我说过了,暴露无遗。”

冠王踢了一脚滚落到他脚边的,长达两米,套着黑色项圈,长着一张布满牙齿的嘴,如同白陶瓷标枪般的箭矢,令它在飞出五百米后。

“——”

产生了存在等级二的爆炸。

“到底也不过是件能把其他东西拿来当箭使的王器罢了,空气也好,能量也好,我的奴隶也好,虽说你到头来能逮到它们值得夸奖……”

“但没有一样,是能对我造成威胁的。”

冠王再次踩住一根箭矢,在脚下滚动着。

“而你又何尝不是?你的士兵能接近得了我吗?”

弓王把视线重新移向了冠王。

已能确认了。

那个东西虽然强过它的同类,却应该也拥有着同样的结构。

没有自我意志,只是承载冠王力量的工具,更没有特殊力量。

这种东西,哪怕再怎么强,也是能靠王弓的力量箭矢化的。

而若能将它箭矢化,凭它的力量,绝对足够将冠王杀灭。

“——”

再次释放冲击波炸散怪物群,弓王没有追击,只是死死地盯着冠王,等待它的下一步动作。

“你似乎想要激我,亚雷拉,只是,既然你愚蠢的脑子好不容易想出了一个计划,我又怎么忍心让你失望?”

“去。”

“——————”

冠王抬起了脚,狠狠跺了下去。

仿佛整片大陆都在震颤的冲击扩散后又回聚,令地上的一百七十一万支箭矢腾空而起。

“——”

跟着,白色的怪物张开了嘴,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随着巨大的音爆圈掀起地表,箭矢亦在它的力量下如霰弹般射向高塔。

“——————————”

怪物明显做不到什么细致的力量控制,受力不均的箭矢们只有不到十分之一跨过了两万里的距离。大多都在半途就或半空或坠地的发生了爆炸。

而或许,这又是冠王的刻意。

令这两万里的大半截路途被此起彼伏的爆炸所覆盖。

将弓王的视野影响。

“——”

跟着,白色的怪物消失了。

——来了。

弓王的瞳孔一缩,绷紧神经地将视线集中在爆炸之中,将那之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而他能看到,一丝不自然的能量传导,更在爆炸之中极速穿梭着。

一万六千千米。

近了。

四百二十千米。

近了!

弓王再次把五指搭上了弓弦。

两米。

到了!

就在身后!

五指从弓弦上滑开。

“冠王!我——”

猛地转过身,然而弓王的话并没能说完。

手感不对。

想象中对无意识物体的【夺取】并没有出现,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强烈意识体拉扯的违和感。

而他更【看到】了。

他的眼前,不是那种看不到的怪物。

“我怎么了?”

而是手持白色箭矢的,苍老的冠王。

那尖锐的箭矢,已经刺进了弓王的胸口。

“你……”

弓王的瞳孔震荡着,手中的大弓无力地跌落。

“所以我才说,你不死也没用。”

冠王向他嗤笑着。

“不但相信敌人的话,更仅仅是被刺穿心脏,就连自己的王器也握不住……”

话音未落,冠王的手亦无力地从箭矢上滑落。

“……?”

一些黑色的,漆黑的。

如同将光芒也吞噬的渺小物质,不知何时稀稀疏疏地将两人包围。

“黑……”

不属于二者的声音响起。

“粒……”

在冠王身后响起,逐渐清晰,逐渐洪亮。

“子。”

那是,一个充满恼怒与杀意的机械合成音。

“——宰了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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