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临难时英雄承高义 多情处儿女恨事深(二)

钟钰气愤难平,走出数步,小声嘀咕:“她这般强横野蛮,不过是倚仗着自己不同寻常的家世罢了!”声音尽管很小,但萧灵儿仍是一字不漏的听到耳里,不禁怒从心起,粉脸变色,大声喝道:“小子,你竟敢背后损我,看我不教训你!”身形陡然飞起,挺剑径向钟钰后心刺到。钟钰急忙弓腰蹲身,但觉头顶风声飒然,萧灵儿一掠而过。他刚直起身子,只见萧灵儿左脚在栏杆上一点,陡然转过身子,剑光闪动,再次向他刺到。

钟钰乘机拔出剑来,更不多言,右足急向斜前方跨出一步,双手握剑,运足气力,猛向萧灵儿的剑上撩去,心想:“我一下把你的剑磕飞,看你还怎么和我纠缠!”故此这一剑去势竟使足了十成力道。萧灵儿没料到对方会以硬力抵挡,收招不及,被钟钰击个正着,只听当的一声,双剑一碰,火星四溅,萧灵儿只觉虎口疼痛难忍,手上一松,宝剑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恰好插在远处一个亭槛之上。

萧灵儿翻身落地,又惊又怒,斥道:“小子,你欺人太甚!”娇躯疾晃,行走如风,但见绿影闪动,扑朔迷离,顿时幻化出数十个人来。钟钰一见她使出禹步,不禁大为惊惧,心念电转,便想以八方夜雨的招式防守抵御。可还没等招数展开,萧灵儿早闪电般欺到他身后,疾出手指,顿时封了他两处穴道,随即绕到他身前,挥起手掌,狠狠掴了他两个耳光,怒道:“小子,看你还敢不敢猖狂,有胆的话你再说出半句对我不敬的话试试!”说着,扬掌又向钟钰脸上掴来。

忽听得南宫朔一声大喝:“妖女,看暗器!”话声未了,早将两把泥沙向萧灵儿脸上扬到。原来他见钟钰被制,情急之下,顺手抓了两把泥沙,趁萧灵儿举手欲打钟钰之际,突然扬出。萧灵儿武功虽高,江湖阅历却少,猝不及防,两把泥沙竟然都扬到了她脸上,萧灵儿一声惊呼,抽身急往后退,但两眼已被泥沙迷得睁不开了,南宫朔猛地跳到她身后,手起一掌,一下将她打出栏杆之外,萧灵儿哎呀一声,扑通掉进了湖里。南宫朔回身解了钟钰的穴道,说道:“兄弟,咱们快走,不然一会那妖女上来,麻烦可就大了!”钟钰点头,看了一眼钱大头道:“我去把他的穴道解了。”

正说不了,忽听有人惶急地叫道:“不好了,那姑娘快要淹死了!”钟钰大惊,低头往湖中一看,只见萧灵儿正字手刨脚蹬,竭力挣扎,如不及时搭救,顷刻间就要沉入湖底。

钟钰叫声“不好”,想也没想,双足一飘,一下跳入湖中。他快速游到萧灵儿身边,一把将她抱住,以单臂划水,向岸边游来。

其实萧灵儿也并非一点不懂水性,只是方才被南宫朔突然打中后背,气血受阻,闭气不及,一落入湖中便呛了两口浊水,顿时觉得头晕胸闷,恶心欲吐,她心中惶急,极力挣扎着想要游出水面,但手脚却已不听使唤。正在这时,只觉身子突然被人抱住,心知必是有人相救,精神一松,立时晕了过去。

钟钰的水性其实也很一般,此时因腾出一臂抱着萧灵儿,单手划水,也觉得很是吃力,游了半天,也没游出多远。南宫朔嘻嘻笑道:“兄弟,我还以为你的水性有多好呢,原来不过如此而已。哎呀,你为了救这姑娘,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真是个傻蛋!”钟钰叫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风凉话!喂,你要是还把我当兄弟的话,就快点下来帮忙,若再耽延片时,连我也要喂鱼了!”南宫朔笑道:“你现下美人在抱,何不乘机多享受会艳福、干嘛着急上岸?再说我也不会水呀!”钟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加劲往岸上游来。

南宫朔道:“兄弟,咱二人既已成为朋友,就该同甘苦共患难才是。你现在有危险,我若置之不理,那也太不讲义气了!兄弟,你不要耽惊害怕,愚兄前来救你!”把眼一闭,张开双手,一头从水榭上栽下,只听“咕咚”一声,南宫朔已一个猛子扎到水里。钟钰不知他真否会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水面。过了一会,只见水面涟漪渐消,南宫朔却没露出水面。钟钰心中大急,叫道:“南宫大哥,你既不识水性,又何必以身蹈险?如今你为我葬身于太湖之中,叫我如何对得起你!”话音刚落,只听身边哗啦一声,南宫朔探头钻了出来。钟钰叫道:“南宫大哥,原来你没事?”南宫朔笑道:“我水性好着呢!太湖水再深能奈我何,只是叫兄弟你为我担心了!”说着游到萧灵儿身侧,拖住她一只胳膊,和钟钰一同向岸边靠拢。少顷,到了水浅之处,南宫朔放开萧灵儿的胳膊,直身说道:“兄弟,你快把她抱到岸上抢救。”钟钰答应一声,拖泥带水的上了岸。

南宫朔又道:“你将她倚在怀里,先抚前胸,再拍后背,让她呕吐一阵便醒了。”钟钰迟疑一下,一时竟不好意思动手。

南宫朔催促道:“你还寻思什么,再迟了可救不活她了!”钟钰不敢再犹豫,便即坐到地上,将萧灵儿倚到自己怀里,先在她胸口揉抚了一阵,接着又在她后背拍了几下,少时,只见萧灵儿猛一张口,哇地吐出几口浊水,随即眼皮一动,慢慢睁开眼睛。钟钰甚是欢喜,大声说道:“她醒了!”

萧灵儿听到钟钰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个鲤鱼打挺,倏地跃起,指着钟钰骂道:“你个恶贼,竟敢对我无礼!“纵上前去,挥拳便打。钟钰忙使了个懒驴打滚,闪到一边,随即腾身站起,摆手说道:“在下冒犯姑娘,实是情非得已,请姑娘千万不要误会!”南宫朔接着道:“姑娘落入湖中,若非钟兄弟相救,恐怕早已沉入湖底了!”

萧灵儿蓦地想起方才发生之事,看了看钟钰,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湿透的衣服,一时间立在当地没动。歇了一歇,忽然一指南宫朔道:“若非你突然向我偷袭,我又怎会落入湖中?你这人实在坏得透顶,我这就向你讨回打我那一掌之仇!”晃动娇躯,直向南宫朔扑来。

南宫朔心中大骇,转身就跑,但萧灵儿的轻功远胜于他,眨眼之间便即追上,跟着一个鹞子翻身,拦在他面前。南宫朔收脚不及,直向萧灵儿怀中撞来。萧灵儿身子微侧,倏出玉笋,一下点了他的软麻穴。南宫朔穴道乍然被封,登时止步,但身子却被奔跑的贯力一带,竟然直挺挺摔了下去。这一跤若真摔在地上,非得鼻青脸肿骨断筋折不可。南宫朔把眼一闭,暗道:“完了,这下就算摔不死,也得变成残废!”一念未已,突觉背后给人抓住,自己身子的前倾之势也顿时收住,他长出了口气,回头看时,见抓住自己的人正是钟钰。

钟钰看了一眼萧灵儿,面色很是不快,说道:“萧姑娘,你实在太过分了!”萧灵儿扬眉道:“本姑娘做事向来恩怨分明,有什么过分的?”说着扬掌便向南宫朔的面颊掴来。钟钰横臂架开,说道:“方才你落水时,我见你情势危急,便先自跳下去救你,但我的水性不好,拖你不多远,便拖不动了,后来幸亏南宫大哥跳到湖中帮忙,才把你救了上来。若说真正救你性命的,应该是他而不是我,萧姑娘你现在非要殴打救命恩人,又怎么能说是恩怨分明呢?”萧灵儿哼了一声道:“他先把我打落水,又救我上来,对我有何恩情可言?”钟钰道:“但……但……“一时想不出答对的理由,心中一急,顺口说道:“但这至少可以扯平了吧?”萧灵儿道:“不行,我非向他报一掌之仇不可!”说着又把手掌举起。

钟钰拦住道:“萧姑娘非要报仇的话,那就先过了我这一关!”萧灵儿道:“好,这可是你逼我的!”嘴上虽如此说,手掌却没打落下来。她看着钟钰倔强的眼神和浑身湿透的衣服,皱了皱眉头,慢慢把举起的手掌放了下来,淡然说道:“罢了,今天咱们就算扯平,各不相欠!”说完,转身上了水榭,拔下插在亭槛上的宝剑,拾起剑鞘,狠狠瞪了一眼钱大头,从水榭另一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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