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这又不是奔赴沙场,也许安都确实是缺帮手呢?一人办事,谁也料不到会出差错,你就让我跟随着去吧!”我字字句句认真道。

陈茜盯着我,抿唇不语,良久,把手收回,直起腰身,认真的问道:“阿蛮,你是嫌朕给你加赐的封号不够威武,嫌朕给你的官位不够大么?”

我微惊,低头回道:“不是,只是,我想对得起你新赐的封号。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白拿过别人的东西,你一时高兴就封我为招文县子,我接受了,就像拿着烫手山芋,所以,想要借此机会让自己问心无愧。”

陈茜站立着,负手转过身去,我就那样一直跪着,他不发话我便不起,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我还在静静等着,等到突然听见他的一声叹息。

他开了口,认输道:“朕拗不过你,恩准了还不行么,还不快起来?”

我依命立起,就在那刹那,他把正面转过来,抬起双臂突然间紧紧搂住我,那一刻,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这么搂着我。

我想他大约是心里感动我对他如此忠心,又或者,是在担心我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心里想着该不该问他,但如此深情的拥抱还是让我放弃了这个打算。

陈昌即将还朝的消息,于次日,很快传遍了整个建康城,朝廷里,满朝文武皆联名上表,奏请陈茜给他封爵,陈茜采纳了,不出两三日,在朝殿上宣布任命陈昌为骠骑将军及湘州牧,封其为衡阳王。

只是众人皆不知,陈茜之所以赐予陈昌如此宽厚的官衔与封号,实为一场早已策划好的阴谋,而这场阴谋,便将发生在陈昌渡江入陈朝境内的那一刻。

陈茜处心积虑,为了让阴谋不被别人发现,在陈昌将要渡江南下入境的那一日,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特诏令主书及舍人出到建康城关等候迎接。

那一日,我很自然地与侯安都骑上马,带上一百个侍卫,在他们的眼前光明正大地奔出建康,赶往大江江岸,换乘了小船,往江心而去。

在大江中划舟许久,我们远远见一艘大船从前方缓缓驶来。

小船前方的一位侍卫眺望片刻,回头,向侯安都禀报:“禀司空,前方那艘大船的旗,极像是我朝的军旗。”

侯安都即刻放眼望去,片刻后,问我:“韩大人,你瞧瞧那是不是我朝的军旗?”

我走到他身前,也放眼一望,眺望了片刻才回头,肯定地应答:“没错,那确实是我朝的军旗,看来是那艘船无疑!”

侯安都随即招呼侍卫:“快!划快一点!”

当小船与那艘大船相距只差两三米之距时,那艘大船上有人发起了询问声:“你们是什么人?”

在我身后有人扬声回答:“我们是皇上派来恭迎先帝嫡子的,敢问先帝嫡子可是在这艘船上?”

大船上的人马上回话,“正是!”即刻抛撒下绳梯。小船上的我等众人便不客气地一个接着一个登上了大船。

我是第二个登上去之人,双脚刚踏上大船板甲,当即有侍者模样的男子过来相迎。那人开口即问:“敢问是什么人受皇上命令来此迎接我家主人?卑职好去禀报。”

一名侍卫回道:“是招文县子和侯司空!”

那人知晓了,转身便去。

不久,便有人引我们至船尾,稍等片刻后,一位年纪与我相仿的男子从船舱中出来,绕有皇族威仪,他一止步,侯安都就向他恭敬行礼,我紧跟其后,向他恭敬拱手。

礼毕,侯安都即刻说道:“王爷在异邦受苦了,今日终于得以还朝,真是可喜可贺!皇上特命臣等来迎接。”

陈昌轻哼了一哼,态度十分傲慢,开口便问:“一张口就‘皇上皇上’的,你们的皇上是否收看了本王的信?”脸上甚至还有不满之意。

我接了话,恭敬道:“皇上已经认真地看过了,请王爷放心。”

侯安都望了望四周,忽然感叹了一声,说道:“哎呀!此处风景真是秀丽无边啊,值得登上楼顶一览,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陈昌听了,摆出一副不屑的神色。我见状,怕计划不成,忙出言附议:“司空真是好提议!船至南岸还要等待许久,登楼赏景正好打发时光,王爷可不要辜负臣等盛意。”

陈昌犹豫片刻,终是被蛊惑,张口道:“你们如此有兴致,那本王就奉陪吧!”

他话落,旋即转身,刚迈一步,侯安都又道:“慢!赏景之事,由臣与韩大人一起侍候便足矣。”

陈昌回头,微微一笑,是皮笑肉不笑:“也好。”毫无顾忌的退下侍从,一个人先行,登上船楼顶。

我抓紧机会,与侯安都对视一眼,互相会了意,又暗示身侧侍卫开始动手,才尾随着登上船楼顶。

风不知是从那个方向吹来的,直把人的头发吹得零乱,倚在花栏上,我负责移开他的注意,与他攀聊起来:“王爷被困于异邦数年,不知觉得是北方的景美还是南方的景美?”

立于我身侧的陈昌,遥望着江面,全然放松了警惕,悠闲地回答:“这该如何说?北方有北方的美,南方有南方的美,只是不同地罢了,不过,那里的冬天确实比江南要冷许多,本王与安成王初至那里时也稍有不适过。”

他话音刚落,侯安都已经悄悄握好绳子,突然间从他身后偷袭,待他惊吓过后反应过来时,他已被捆成了一只大粽子。

此时,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我们,挣扎着,脱口:“大胆!你们造反了是么?你们……”忽然有所恍悟:“本王明白了,什么迎接!全是他的阴谋!”

“王爷明白得太迟了,皇上令臣等前来,就是来取您的性命!”侯安都向他坦白,只为让他死得明白一些,随即撕出一块布,正要用来塞陈昌的口,不料有人慌慌张张地奔上来,一眼发现了这个阴谋。

那人在看了一眼后,立刻又拔腿奔下去,我见状赶紧冲侯安都低吼:“不要放过任何人!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侯安都闻言,拔剑毫不犹豫地追赶上去。

船楼顶,至此,只剩我与陈昌二人。陈昌大喊:“本王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如此无情,要如此残杀一家手足!”

我淡然回他:“王爷在信中对他说了什么,心里最为清楚不过的了,如此不逊的言行,王爷以为他看不出来么?他可不是傻子!”遂拔出佩剑‘追燕’。

陈昌看着那雪亮的刃光,大恐,一面挣扎着绳索,一面脱口:“你不能杀本王!本王是先帝唯一活着的儿子!身上所流的是皇族最纯正的血脉!”

我泰然自若地握着佩剑,听着他的这句废话,内心没有半分怜悯,冷声严肃道:“你本不用死,你本可以续弦,可你偏偏出言不逊,惹恼了茜,偏要回来争夺他的皇位,抱歉,你该死了!”

“你……你称他做茜?!你跟他是什么关系?!”陈昌吃惊。

“这句话,就请留着去问阎王爷吧!”我举起剑,一瞬间,利刃深深刺进他的体内,□□时,剑刃尽是腥红。他瞪大双目,捂着伤口,痛苦难当,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我不留情,再度举起剑刃,砍下了他的头颅,飞溅而出的血珠顿时随风飘走,他的身躯就那样瘫软的倚栏坐着不动了,头颅滚落在身躯旁边。

侯安都赶了回来,看了一眼情形,说道:“除了我们的人,其他人都灭了口。”

我回头望向他,回了话:“辛苦你了,安都。”

“眼下,只要把这艘船凿破,让它沉到江底去就能毁尸灭迹了。”侯安都提议,看了看我的脸,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帕来递给我。

我轻轻推开他的手,拒绝了,把带血的剑刃在陈昌的衣袍上抹了抹,回鞘,再抬起右手拭去方才飞溅到脸上的一丁点血珠。

风又刮起来,很奇怪地混夹着些许纯白的梨花碎花瓣,我伸出手,那细小的碎花瓣就在掌中翻滚了一下随即又被风给带走了。

有诗可描述此景:簌簌万花飞,但绝红尘尔,一瞬一芳华,不识梦中人,东风色气引,仅留百缕香,来年复如此,却是负债身。

凿破了大船,让它沉入了江底,众人随后乘小船返回江岸,又拿出备好的干净外袍换上,将血衣裹石抛入江中沉溺江底,以掩盖杀过人的迹象,这才安然地骑上马赶回京师。

进入建康城门的时候,众人皆装出悲哀的神色,一位舍人顿时好奇,上前问道:“不是说衡阳王回来了么,怎么没见到人,你们个个都哀愁着脸,到底是怎么了?”

侯安都下马,满脸横泪,哭泣着答:“实在不幸!吾等乘船迎接,岂料衡阳王所乘之船不知出了何故,突然在眼前淹没于江底,吾等救驾无力,只好带罪归返,如今真不知道该拿什么颜面去禀报皇上啊!”

舍人们一听,登时大惊失色,忙扶住侯安都,安慰道:“节哀啊节哀,既是意外,司空大人也不必自责,快快进宫面见皇上,禀报此事吧!”

安都微微点头,拭了拭眼角的泪,重新上马,一拉缰绳,快马赶进宫城。我尾随而上,追至他身侧,他一边抹眼角一边说道:“韩大人给的大蒜可真有用,迎着风,眼睛还是忍不住要流泪。”

我笑了笑,与他一起策马赶向宫城。

入了宫,面见陈茜,那男子从里殿里出来,开口便是要问:“事情办得如何了?”

侯安都恭敬地回道:“禀皇上,已经办妥,尸身和船都沉入了江底。”

陈茜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他道:“那就好,你也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是。”侯安都应答着,立起身,退下了。

陈茜上前一步,看了看我,又搂住我,高兴起来:“阿蛮你又立了大功了!”

我连忙谦让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最大的功劳应该是安都!”

陈茜听了,质疑地盯着我:“最大的功劳是安都?!那是谁杀了陈昌?”

我骗他道:“当然是安都啊!他功劳最大了!”

他半信半疑地盯着我:“真的是安都?你,没有骗朕?”

我浅浅一笑:“是自己的功劳,我为何要推给别人?”

陈茜还是有所怀疑,说道:“那你说,安都是如何杀了他的?”

“当然是用绳子把他捆起来,用布塞住他的口,再将他投入江里淹死的啊!”我娓娓道来,编了个半真半假的情形。他听了之后,找不出其中的毛病,由此便信了,决定要加赏给侯安都。

次日,他命令刘公公宣诏,赐封侯安都为清远公。

对自己的皇位存在威胁的人已然除去,陈茜终于可以安枕无忧地当陈朝的皇帝。

开春,是农户耕耘之季,而四月雨水润八方,正好帮了他们一个大忙,陈茜身为陈朝第二个明君,自然是要关心天下百姓的耕耘事。

他出世在官第人家,未曾经历农桑耕作,因此常常问我农桑之事,后来还换上了粗布麻衣,携我一道至建康外的稻田小陌间,看人们把早稻秧苗□□水田里。

“山阴都种些什么?”他走在田间小陌上,走在我的前方,和我聊起了这件事。

“坡地上的话,自然是茶叶了,还有桑,平坦的地方都像这样种稻子,一户人家若是有男丁女丁几口人,茶叶、桑、稻子都会种,如果实在太穷而没有足够的钱买种子的话,他们会选择种稻子。”我跟在他身后,实话回答。

“如果一家之中只有女子,是不是只种茶叶或者桑?”

“当然了!就像霜罗家一样。”

他听到一个陌生女子的名字时,微愣,回头问道:“霜罗是谁?”

我毫无顾忌的向他坦然:“上回我回去的时候认识的,是与我姐姐关系很好的女子,家中只有她一个人能干农活,没有兄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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