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105章

我张了张口,关心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置安都?”

陈茜想也没有想,脱口道:“哼!他骄傲自恃,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情,又挟持眹的皇后,差点让眹的皇后丧命,眹岂能饶了他,眹要将他处以极刑!”

我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央求道: “你不能马上杀了他!我现在有伤在身,不能去送他一程,你就宽限几日,等我与他永世道别了,再杀他!”

陈茜虽宠我,却是不能应允,他满面认真的反过来祈求我:“阿蛮,你无非是想拖延时间,让眹不杀他是不是?眹不能答应你,眹已经看在你的面子上,让他逍遥了许多日了!蔡景历上奏的历表让眹对此逆臣忍无可忍,你该是成全了眹!”

我说服不了他,只好不再言语。

他轻抚我的手,又关切道:“这段时间,你就不要乱动伤口了,好好养伤,朝廷的事情也先不要管。”

我立刻反对:“那怎么行!那多丢人……”

陈茜劝道:“这哪会丢人呢?你现在是伤患!得好好养伤,这些事情不能勉强干。”

我仍是不肯:“可我想知道朝廷里的事情,想参与朝政!”

陈茜无奈,只好许下承诺:“眹照旧把朝廷该办的大事说与你,照旧与你商议办法,这样你可满意了?”

我立刻冲他露出笑容,他微微陶醉,用左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

我说我口渴,他立即命人把水呈过来,小心的扶我坐起,喂我喝水。

我一边喝一边偷偷瞥了瞥他,觉得人一生最幸福的那一刻,其中也包含生病受伤之时有所爱的人在身边细心照顾着,不离不弃。

次日,他像往常一样去早朝,我不顾伤疼,趁机下了榻,选了一坛好酒,将一个大碗倒扣在坛口,抱在臂弯里,径直前往嘉德殿的西省。

看守的侍卫一见是我,便引我到西省的内牢,掏出钥匙,打开铜锁,推开紧闭的铁牢门,指着那些被囚在牢柱内的犯人:“这些都是那犯了罪的宫中人,大人要找哪一个?”

我答道:“昨晚刚被押送进来的侯司空。”

那侍卫又指了指最深处,告知:“在最后一间,一直走上去就能找到。”

我抱着酒坛子走进去,那侍卫在我身后有意提醒我:“大人,你可要小心一点,别太靠近了他,若是您出了什么事,小的可要拿首级去见皇上了……”

我回头,应道:“放心好了,我保证你的头一直安稳地连着你的脖子。”

一直往前走,我终于看到侯安都独自一人被关在一间牢房内——只隔了一晚,他头发已稍稍凌乱,身上有些脏,一点也不像昔日那个威武的大将军,反而更像是一个新乞丐。

他很随意地坐在茅草堆中,我唤他一声‘安都’,他才把头抬起来。

他见到我时,微微吃惊道“你的伤……好了?”只因看见我依旧生龙活虎。

我有意欺骗他,故做一脸安然无恙的答道:“只是割破了皮,流了一些血而已,如今已无大碍。”

侯安都哀叹一声:“你没有事,我却是将要与世离别,行刑以后,就将做一只鬼,随勾魂役到阴间去。”

我问他:“你现在悔了么?后悔当年没有听先帝的劝话么?”

他重重一叹,应答:“悔啊!当然悔了!只是再也没有可以改过自新的机会了。”回忆起来:“当年先帝说的,句句都是实情,我却全然不放在心上,总是想着自己既然是功臣,只要不打败战,不会有悲惨的下场,没想到啊!人算不如天算!”

我将实情告知:“当今的皇上,不是谁都能戏言的,你得罪他一次,他恨,但是会惦记着你的功劳而忍了下去,你变本加厉再得罪他一次,他也还是恨,若非我相劝,你早已在两年前身首异处,但你不知悔改,又得罪了他一次,这一次我无能为力。”

他大惊,脱口道:“什么!皇上两年前就想杀了我?!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想他将命不长久,便毫不吝啬地倾囊而出,让他死得明白:“重云殿失火,你去营救我们之后。”

侯安都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事他错在那里,吼道:“我带人闯入火海里救驾有什么不对!我做的可是平常人都会做的事啊!有什么不对!”

我平静地告知:“安都,重云殿里放置着几尊佛像,是慈悲之地。你带人闯入火海里,身着甲衣,挥舞刀剑,是对佛像的不敬,也是非慈悲之举,所以皇上才会不高兴。”

接着,我又道:“安都,你最不应该做的,就是过寿之时向皇上借了彩船和宫殿,自己坐在他的位置上!皇上最记恨的,其实是这件事。”

侯安都沉默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原来,我的一时高兴竟招来了今日的杀身之祸!妄我那时以为皇上他宽仁大度,不想却是一时的忍让。”

“皇上……实在是很可怜……”

“可怜?呵,我是不懂两个男人之间的情爱了,不过,倒是很佩服你对皇上如此忠心,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总是那么死心塌地地效忠,并且什么也不贪。”

我坦言:“当我还是个少年的时候,第一次遇到皇上,当时他还是只是一个太守,当时觉得事于他一定会有好日子过一定会家族平安,所以就应了他的要求跟他走了。虽然我出生贫寒,但也知道钱财与权势不可以乱拿,只要吃穿不愁,就知足了。”

侯安都叹道:“难怪皇上如此器重你,信任你,你屡次与皇上斗气,皇上却从未将你贬职逐廷,反而升迁你,你不骄不躁,不像我这样……总是为了功劳为了权势。”

我沉默下来,记起臂弯里还抱着一坛酒,便扯开封口,往大碗里倒了一碗,大方道:“安都,明日你就要上断头台了,来!今日我与你干了最后这一坛酒。”自己端着大碗,将小酒坛子从两柱间的空隙递进去给他。

“安都,常言说,人死了之后,活人要与他折筷分离,明日我不能与你折筷,就与你干了这一碗酒,喝了这一碗酒,咱们往后一刀两断!再无干系!你走你的奈何桥,我在人间好好过活,人鬼殊途,再无任何干系!”

侯安都捧着酒坛,重重地点头,赞同我,然后,与我一起仰面大口地饮酒。

喝干了碗里的酒,我将大碗用力摔在了地上,将它摔成粉身碎骨,向侯安都一拱手,就此转身离开牢房。

当我即将步入有觉殿,不巧正好遇到退朝归来的陈茜。

他惊诧地唤我了一声,然后快步奔上来,拉住我,字字担忧:“你怎么下榻来了?快回去躺着,万一伤口裂开了可怎么好。”

我一脸平静,以实话回答他:“我刚刚……去了西省,看安都。”

“那你怎么喝酒了?!你身上有伤,不能喝酒!”陈茜嗅出了我身上的酒味。

“有什么大不了,我不是好好的么?”我平静一笑,心里满不在乎。

陈茜却是很认真,将我横着抱起,步入殿内,入了里殿,轻轻放我于榻上。

当下,他下了命令:“你不要乱动乱走,再不听话,眹叫人一整日盯着你!”

我看了看他那张严肃的面庞,关心道:“今日你可是要处决安都了?”

陈茜立即点头:“眹在早朝上已经向满朝文武示出蔡景历的历表,也已经宣了处决诏书,不可更改。”

我听之,不做言语。

他出奇地叹了一叹:“毕竟对朝廷有过莫大的功绩,毕竟为先帝为眹打过数次赢仗,眹真有些不忍将他推到断头台上身首异处啊……”顿了顿,做了决定:“阿蛮,眹打算赐他自尽,这样好歹是留下了他一世威武。”

我启唇:“你要赐他□□……还是三尺白绢?”

陈茜想了一想,答:“这两样东西都让人太痛苦,眹……就将他的佩剑归还于他,让他用它自刎。”

我赶紧央求:“让我亲自把这把剑带去给他罢,是我带过去的,也许他会死得瞑目些。”

陈茜再度提醒:“你有伤在身。”显然是不愿意让我再跑这一趟。

我微微一笑,坚强道:“打过仗的人,受伤也是常事,受伤流血又坚强不屈,这才是男子汉!”左手抬起,用食指指尖轻轻戳了一下他的前额:“你,不要小看了我阿蛮。”

陈茜拿我没有办法,叹了一叹,只好成全:“那你可得早去早回,眹命人陪着你去,还有——你要看着他死了才能跟眹禀报。”

我点了点头,答应了。

他赶紧捧住我的脸,不让我多点一下。他说:“别动,小心伤口又疼起来了。”

我泰然:“没有流出血来就无大碍。”

午时,侯安都的佩剑及时送到了我手中,我握着那把长剑,带着几个人,第二次去到嘉德殿的西省,进到那个阴暗的内牢。

铁牢门打开以后,我径直走到关着侯安都的那间囚屋。安都见我又来了,立在柱墙旁,高兴地冲我道:“是不是皇上改变了主意,要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停下步子,立在他的面前,摇了摇头,实话道:“皇上……并没有改变主意。”

侯安都慢慢地敛起了笑容,又问:“皇上……是命你来带我去断头台?”

我将手中的剑从两柱之间的空隙递向他,答道:“这是你以前用过的剑,皇上下令,不送你去断头台,只赐你在此处自尽。”

侯安都微微颤抖地接过剑,接着,望天狂笑起来,嚷了一声,却是嘲讽:“皇上啊!您实在是太仁慈了!”样子很是苍凉。

我直直看着他,看他颤抖地拔出了剑刃,看他丢下鞘,将刃横在颈项上,只一刹那,鲜血飞溅而出,滴落在他脚下的干茅草,染红了他的衣襟。

他瞪着眼睛,残忍地往颈项的更深处横割下去,我不忍目睹,微微低头。

就在这个时候,重物及剑跌落到地上的声音响起,我抬眼一看,知道他已经死了,便把后事交给了随同前来的人,叹息着慢步走了出去。

我把侯安都之死禀报了陈茜,这男子如释负重,不久,命人将装着侯安都尸身的棺材送回至家乡。

他很仁慈,处决了安都以后不仅没有加罪于他的妻妾与子女,还发钱给他们,让他们为他办丧事。

这件事情过了以后,我听从陈茜的命令,不再乱走乱动,乖乖地养伤。

这个伤,历时大约半个月才愈合,纱布取下来的时候,原本的伤口处留下了一条结痂,与当初的颈伤淡痕差点儿重合。

陈茜见我伤愈,高兴至极,当晚就扯着我,要与我行yun2yu3zhi1shi4,他反复以she2jian1qing1tian3伤口处那一条疤,嘴上对我说是能让它褪得快一些,幸好收敛着,没有为了满足geng4ci4ji1de1huan1yu4而yao3了那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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