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5章 叶夏以梦提醒

这屋里有喜嬷嬷有小叔子们在呢,太子爷即便是她正正经经的夫君,怎能如此孟浪,既捏她的脸,又不假思索地夸她的容色,真得好羞人啊!

瓜尔佳氏心里腹诽,但同时感到幸福和愉悦,她听得出,太子对她的姿容很中意,也听得出太子对她生出的好感,看来,往后的日子,如喜梅所言,不难过呢!

感觉到屋里气氛渐变暧昧,喜梅等四个婢子齐低下头看脚尖,好最大限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旁站着的喜嬷嬷们则干脆觉得这婚房不能再待下去,

于是,忙恭恭敬敬说些吉祥话,将子孙饽饽端到瓜尔佳氏面前,也不知胤礽是怎么想的,直接接过子孙饽饽,亲手喂瓜尔佳氏吃。

“好吃吗?”

胤礽笑问。

瓜尔佳氏像是察觉到这问话何意,却还是红着脸说:“生的。”

喜娘满脸笑容接话:“要的就是生的,千金难换福晋这句话。”

屋里笑声一片,胤礽眉眼间尽显柔和,勾起嘴角说:“福晋说生的,自然是生的。”立时,屋里再次响起一片笑声。

“立成。”

喜娘含笑的嗓音又一次扬起,到此,太子大婚算是完全画上句号。

“退下吧。”

胤礽摆手,包括喜梅四个婢子在内,喜嬷嬷们恭敬应声,垂眸退出婚房,然,皇子们却嘻嘻哈哈笑着没动,见状,胤礽半眯起一双凤眸,嘴角勾起抹邪魅的弧度:“怎么?你们想继续留在这儿?”

众皇子接触到他颇具危险的目光和嘴角那么邪魅的笑,几乎不约而同打个冷颤,摇头:“不了不了,三弟(三哥)你忙你的,哥哥(弟弟)这就走这就走。”

以长华为首,大大小小的皇子打着哈哈,转眼消失在婚房门外。

龙凤喜烛在桌上摇曳,婚房里只剩下胤礽和瓜尔佳氏两人,以至于先前弥漫开的暧昧气氛非但没有消散反倒愈发浓郁。瓜尔佳氏看着地板发呆,实则是既紧张又羞涩,且不自在得很。

“卿卿,孤累了。”

胤礽语带抱怨,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倚着瓜尔佳氏坐在婚床上,鼻尖呼出的气息落在瓜尔佳氏脖间,瞬间就令瓜尔佳氏洁白如玉的脖颈红成一片,并快速向脸颊铺染而开。

“太子爷,这屋里……这屋里好惹……”

瓜尔佳氏扯着手上的绢帕,脸颊羞红,断断续续轻语一句。

“哦?屋里很热?”

胤礽嘴角掀起抹别有深意的笑:“那不妨减几件衣物如何?这样吧,孤来帮卿卿。”

瓜尔佳氏瞪大眼:“啊?”

回过神,忙摆手:“不,不用,臣妾觉得现在好多了。”

胤礽喉间发出低笑,随手一扫,婚床上那些花生、桂圆、枣子等“早生贵子”全落到地上,他拉过瓜尔佳氏:“福晋,今晚是咱们大喜的日子,可别浪费了。”

……

从尚在襁褓就抱到身边亲自教养、疼爱的儿子终于大婚,康熙帝心里的滋味儿复杂得很,但不容否认的一点,这位帝王还是很高兴的,高兴自己一手教养的太子平平安安长大,于今日顺利迎娶嫡福晋入住东宫,

这让他不其然地想到,自己没有辜负元后赫舍里氏崩逝前的托付。可高兴之外,他心里其他滋味儿就不怎么好了,清楚那些滋味于一个普通父亲而言,是不该有的,

但他不是一个寻常的父亲,他是帝王,是君父。也就是说,他首先是君,然后才是父亲,有这样的身份在,心里生出那些乱七八糟的滋味,其实……其实是情有可原的吧?!

康熙是这样安慰自己的,然,这安慰并不能让他的心平静宁和下来,于是,他来到慈宁宫,和叶夏这个皇额娘隔着炕桌坐在暖炕上,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有关太子大婚的感受。

听着便宜儿子那一句句纠结之语,看着便宜儿子眉宇间流露出的愁色,叶夏暗叹口气,忍住吐槽,单挑一眉问:“玄烨啊,你觉得做皇帝幸福吗?”

不等康熙做声,她抬手制止对方做声,续说:“虽然古语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作为帝王掌握整个天下的生杀大权,

享有这世间最至高的荣华富贵,可前提是,你首先得做一个明君,一个事事念着百姓生活,为江山社稷尽心劳力的好皇帝,在这样的情况下,

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对于帝王来说,既霸气威武,又不负江山社稷、黎明百姓,受到天下人爱戴。

反之,就算你高坐龙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又有几分威慑力?被赶下台,江山易主,一夕间变得一无所有,这都有可能的。

说句心里话,皇额娘是真觉得皇帝不好做,做好了,做个明君,是你应尽的职责,可这要做好明君,就得集思广益、勤于政事,用心治理国家,如此一来,心累身累不可避免。

要是这明君直到宾天那刻,都一直是明君,那无疑是一位值得世人称颂的好皇帝,可史上能做到这样的帝王,又有几个?

你看过的史书不少吧,想想始皇帝、想想汉高祖、想想汉武帝、想想隋文帝,再想想唐太宗等等帝王,他们哪个一开始不是好皇帝?哪个不是身怀雄才大略、英明伟岸?

可随着岁月推移,到晚年,这些昔日的明君,很有作为的帝王,就因迷恋权力,要么求长生,要么嗜杀、猜忌心重,给自己原本满是荣光的帝王生涯亲手涂抹一笔污点。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身为帝王,高高在上,因此,常有帝王自称孤家寡人,有这样的心境,难免多疑些,生怕自己手上的权力被觊觎,

生怕朝中能干的臣子功高震主,这猜忌心一起,看似忠心为国的臣子遭殃,实则是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百姓遭罪!”

叶夏眸光清透淡然,神色看不出丝毫异样,但很明显,她一席话令康熙不自主地发省。

良久,康熙低垂的眼帘抬起:“皇额娘,在您心里儿子可是明君?”

眼前这个女人是他的嫡母,自打她十多年前渐变不同,他就看出这是一个睿智聪敏的女人,事实上,这个女人的确聪敏睿智,没少在国事上在儿女私事上点拨他,给他这样那样的建议。

他知道,这女人从来无形插手前朝政事,她只是想要大清变得更好,想要大清百姓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说实话,有这么个嫡母在,有这么个聪敏睿智,几乎胜过皇祖母的嫡母在,是大清自缚,也是他爱新觉罗·玄烨的福气。

迷恋权力,猜忌心重,史上本英明神勇的帝王,到晚年确实多如此,而他……而他目前人到中年,如若不是太过看重权力,又怎会在太子大婚这件事上一再拖延,又怎会因太子大婚后,

心里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滋味儿?他疑心太子大婚后会迫不及待地想要他手中的权力,甚至疑心太子有朝一日会不会逼宫……这是不是意味着,即便他尚未进入晚年,却已经变得昏庸,变得不可理喻?

“是,你是明君,在皇额娘心里,以前的你现在的你都是当之无愧的明君,如若你一直这么英明睿智,百年后,绝对称得上是千古一帝。”

清史上的康熙,与始皇嬴政、汉武帝刘彻、唐太宗李世民等几个在位期间颇有建树的帝王在古代被称为千古一帝。康熙闻言,禁不住脸热,但他的眼神却瞬间明亮得很:

“千古一帝?皇额娘的意思是,儿子会像秦皇汉武那般,成为千古一帝?”

“没错,只要玄烨在位期间一直英明睿智,尽心竭力治理大清,让黎明百姓过着吃饱穿暖,没有战乱、没有苛捐杂税的安稳日子,以你一生的功绩,肯定能比肩秦皇汉武,得‘千古一帝’的美誉!”

康熙稳住心中腾起的欢喜,一脸郑重说:“皇额娘,儿子会谨记您今日这番说教,谨记您曾对儿子说过的每句话,打今日起,儿子会尽可能调整自己的心态,不让皇额娘失望。”

叶夏眸中染上一抹笑意,柔声说:“其实皇额娘一点都不想对你说教,皇额娘只是希望你,希望保清保成他们一众兄弟都好好的,

希望大清能早日屹立世界之巅,不给他国在二三百年后欺辱我大清、要我大清割地赔款、奴役我大清百姓、用一种祸乱人心智可堪称为毒药的东西将我大清百姓变成行尸走肉,给我堂堂华夏冠上‘东亚病夫’的帽子!”

康熙越听越吃惊,越听越眉头紧锁,他问:“皇额娘,你……”

你这话怎听着话中有话?直视着康熙想要探究下去的双眸,叶夏长叹口气,面露迟疑,终还是启口:“原本皇额娘不想对你说的,一是觉得你或许不会相信,另外就是不想给你造成压力,但现在看来,不告诉你的话,你怕是很难安寝。”

微顿须臾,她轻缓中难掩忧伤的嗓音再度在屋里响起:“早些年前皇额娘有做过一个断断续续的梦,那个梦不连贯,但很真实。”

康熙问:“和皇额娘之前说的那句话有关?”

叶夏点头,一脸凝重说:“在那个断断续续的梦里,皇额娘看到你和现在一样有不少儿女,不过梦中却没有长华、长生、万黼、胤祚、胤禶等小男子汉和小公主们,至于缘由,他们中要么是一生下来夭折,要么在成长过程中夭折……

总之,他们的生命很短暂,而平平安安长大的皇子公主自然也有不少,按理说,皇家子嗣昌盛是好事,但因为你在位时间或许太长,成年的皇子间出现了一件大事。”

“大事?保成保清他们兄弟能出什么大事?”

康熙嘴上虽在问,心里却隐约间猜到答案,不过,他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猜中答案。

“九子夺嫡!皇子们成人,你一直坐在皇位上,不免猜疑心加重,担心手中的权力被儿子取代,不免耳根子软,对保成产生不信任,

怀疑保成等不急从你手中接掌大清,于是你想着法子打压保成,借口是磨砺保成,好让保成成长为真正的储君,你扶持保成的兄弟,

给他们希望,想的是拿他们做保成的磨刀石,就这么折腾下来,你把好好的孩子们,好好的兄弟弄得相互算计,终一个个被你圈禁,

被你辱骂,好吧,这是皇额娘梦中的那个你的所作所为,和现在的你不相干,但总结一句话,孩子们被你整得很不好。”

“后来呢?后来我把皇位有没有传给保成?”

“在梦中,保成和保清等好几个孩子都被你圈禁了,至于你把皇位传给了谁,那个梦突然间就断了,断的时候,依旧是你坐在龙椅上,

白发苍苍,执掌着大清,而那会的大清,已经在你所谓的仁政下,变得国库空空,吏治显现出混乱局面。”

请恕她存点私心,没把雍正继位说出来,虽然史上的雍正不是她家小八,可谁让她家小八叫胤禛呢,万一康熙得知雍正继位,

太子保成在和兄弟们的争斗中被他两立两废,保不住不会迁怒到她家陆小八,叶夏暗戳戳地想着,接着启口:“等梦再接上,执掌大清的是乾隆帝,

这位皇帝时常把自己是你最疼爱的孙儿挂在嘴上,好大喜功、挥霍无度,没事就游江南,在外处处留情,堪称大清朝的风流皇帝,他把上一任皇帝好不容易治理好的天下,

到晚年时期随意折腾,更把他爹辛辛苦苦攒下的国库几乎挥霍得一干二净,在位时间和你这位祖父有得一比。”

“多少年?”

“起码有五六十年。”

叶夏就是不说实话,免得前面做的在康熙这功亏一篑。

康熙嘴角紧抿,神色复杂难辨,他问:“乾隆上面的皇帝是个好的?”

叶夏点头:“从我做完那个断断续续的梦中,可以看出乾隆他爹是个好皇帝,但这位皇帝为收拾你这个皇父留下的烂摊子,呕心沥血处理国事,

肃清吏治,被人冠上‘抄家皇帝’的名声,在位十三年,真做到了兢兢业业,一心为国为民,最终累趴在御案上。”

“乾隆帝就没有兄弟?为何非得选这么个货色继承皇位?”

康熙不知自己心里是何滋味,看眼这便宜儿子,叶夏回应:“有,不过儿子不多,又因为当皇帝的都有太多疑心病,而乾隆在那不多的几个儿子里面算是出色的,应该说没得挑选,加之你这做祖父的喜欢,于是就有了乾隆帝。”

“儿子不多?难道后院女人太少了?”

康熙奇葩一问。

叶夏忍者翻白眼的冲动,说:“在我那个断断续续的梦中,咱大清的皇帝皇子们因为后院女人太多,为争权夺利,相互间没少算计皇帝皇子们的子嗣,到那个梦做完,

大清朝后面几位皇帝,差不多已经没有子嗣,且一个个体弱,年纪轻轻就崩逝,只能从宗室过继子嗣继承皇位。”

康熙双拳紧握:“听皇额娘这么说,是不是从乾隆那大清就开始走向下坡路了?”

“准确些说从乾隆晚年,大清因吏治腐败,一路朝下坡路开始前进。”

“大清是不是最后亡国了?”

康熙声音略有些发颤。叶夏想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不过,她没接话,而是说:“因为闭关锁国,大清闭门造车,以至于两三百多年后,出现海外诸国联合打进京城,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皇额娘说的那个堪比毒药的东西是什么?联合打进京城的都有哪些国家?”

“也不能绝对称之为毒药,那种东西的原材料经过加工,其实可做医用,有安神、镇痛等功效,可西方国家为了蚕食我大清,

将那种东西制成一种可让人吸食,从而致使人上瘾,摧毁人身体的毒物。就我在梦中看到的,大概再有个数十年就会有这种毒物出现在我大清的土地上,

所以,对这种毒物我们一定得多留意,不能让它在我大清落地生根,摧残我大清百姓意志的毒物。至于打进我大清的国家,其中有英吉利、美利坚、法兰西、德意志、沙俄、倭国、奥匈帝国、意大利这八个国家。”

说到这,叶夏眸中难掩怒色:“看着梦中的京城被他国践踏,看着那冲天的火光,看着麻木不仁的大清百姓,看着国土被列强分割,看着那一个个不平等条约被签订,

梦中的我真得很痛心,可我无能为力,因为我接触不到实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山河破碎,看着列强站在我华夏土地上耀武扬威。”

“皇额娘就是因为这个梦才……才逐渐开始转变的?”

“嗯。”

叶夏毫不心虚地点头:“梦醒后,我就想着,不管那梦是不是真实的,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都要做些什么,让我大清国富民强,有着领先他国的科技、军事、文化、经济等水平,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看他国还如何侵扰我大清,还敢对我大清放肆!”

“皇额娘要出游西方诸国,是不是也和您说的这个梦有关?”“确实有关,我想让我大清的年轻学子到国外看看,学习他们的先进知识,

弥补我们的不足,用一句话来总结,就是取其精华,弃其糟粕。是我的,于我大清发展有利的,我们就学过来,利用那些先进知识壮大我大清,

而那些不好的东西,譬如我之前说的那种毒物,我们就要坚决摒弃,尽可能做到不让它流进我大清国门,这就需要我大清海关严格把控了。”

“海关?设了海关衙门,就能征收海关税。”

“是这个理儿。”

叶夏如是回了句。静默好一会,康熙声音低哑,双目微微赤红:“皇额娘,不管你那个梦是不是真的,会不会变成现实,儿子都不想看到大清有那么一天。

此刻,听皇额娘说了这么多,儿子感触颇多,虽不想承认皇额娘梦中的康熙帝不是儿子,可即便不是,应该也和儿子多多少少有些关系,譬如……皇额娘做的那个梦,兴许是另一个世界的大清……”

他可没忘梦中附身一名叫疾风的雪狼身上的事儿,在那个梦中,入目是一个和大清完全不同的世界,且在那个世界,不管是他看到的还是听到的都太真实,由此可见,或许皇额娘做的梦同样是真实的,另一个大清的真实发展轨迹。

长华、长生、万黼……这些能活到现在的孩子,如若不是有皇额娘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救治,他们肯定会像皇额娘梦中一样,一个个或刚出生便夭折,或没成长几年夭折。

挥去这股子思绪,康熙想到大清被西方诸国践踏,想到大清签出的一个个不平等条约,想到大清从乾隆帝那一步步走向灭亡,胸口陡然间就憋住一口气,憋得难受,真得很难受,他嘴角颤抖,哑声问:

“乾隆帝上面的皇帝是个好的,皇额娘真不知他是儿子哪位皇儿吗?”叶夏摇头:“从梦中听到的,我只知乾隆他爹应该在你前面十个儿子里面,

而前面这十个孩子,保成和保清还有胤祉相继被你圈禁,胤禩被你骂得狗血淋头,好像也被圈禁了,其他的我并不清楚。”

“保成被我两废两立,那孩子很伤心吧?”

“伤心是肯定有的吧,但保成在身边人的影响下,确实有做错不少事。对了,你可别搞混,咱们保成可是个好的。”

康熙嘴角动了动:“儿子知道。不过皇额娘梦中那个保成有受身边的人影响,儿子要是没猜错的话,那些人里面就有索额图和保成的奶公凌普吧?”

叶夏没做声。康熙眸中闪过一抹感激:“皇额娘,谢谢!儿子谢谢你多年来对保成的教导!”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看时辰不早了,康熙起身行礼,别过叶夏,回乾清宫而去。但人躺到乾清宫暖阁的火炕上,却久久没有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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