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殓师

第三章 入殓师

没错,张启明当时的样子简直和木乃伊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就是干尸和湿尸的区别。

然而诡异的事情还没有完,只见张启迪又拿出一把剪刀,从张启明下巴的绷带上剪出一道口子,然后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向上剖开,直到将嘴巴、鼻子、眼睛全都露出来。

张启迪看了我一眼说,吓到你了吧?这其实就是开个窍,正脸的地方一定要露出来,具体是为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就必须照做,不然就没法入土为安。

我虽然心里对这些所谓的规矩嗤之以鼻,但也无法反驳。

接下来就是穿衣服了。当然,这件事我也不能做,只能在旁边打个下手,看着张启迪把一件件奇怪的衣服穿到张启明身上。

她还告诉我,这下葬时穿的衣服最里面那件必须是白色,至于穿多少件也有讲究,上七下五或上五下七,都只能穿单数,绝不允许出错。而且所有的衣服、裤子都不能缝扣子,类似于中国传统的汉服,只能用绳结来代替。

张启迪最后给张启明的尸身套上一件黑色的长袍,然后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样子古旧的铜钱递到了过来,让我把它放进张启明的嘴里。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问道,什么?我?

张启迪催道,愣什么呢?刚才不用你,现在这事必须得你来,快啊!

虽然我和张启明从小玩到大,但要说直接去摸他的尸体,还是有点儿犯怵,尤其是他现在这副模样的状态下,可是刚才自己还说张启迪拜交待的事一定会尽力做好,现在既然对方开口了,那还有什么办法,只好照办了。

我定了定神,上前用左手拉着张启明的下巴颏,右手捏着铜钱就往他嘴里塞。

由于尸身早已僵硬,上下牙齿闭合的很紧,头部又被棉纱布裹着,我折腾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把铜钱塞进去,还不小心被尸体的牙齿刮了一下,疼得我直摇头,拔出来一看却并没有破,当下也没在意。

这样张启明下葬前奇怪的准备工作总算结束了,我们收拾了一下就回了家。

第二天就是张启明出殡的日子。

天从一大早就开始阴沉沉的,连一点放晴的意思都没有,像是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我家乡这种小镇当然不可能有殡仪馆,再加上种种本地习俗的限制,所以张启明只能从医院出殡,并且所有的仪式都要从简。

当我清早赶到医院的时候,楼前那片空地上除了一口普通的木棺材和一个瘦骨嶙峋的秃顶老头,其他便什么也没有了。

那老头约莫六十来岁年纪,伛偻着背,身上的衣裤都是又灰又腻的颜色,就像从来没洗干净过似的,身后还背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黑布包。昨天张启迪曾经说下葬的时候要请个懂行的师傅来,想必应该就是他了。

我不好意思干站着,于是就上前和他打招呼,跟着又自我介绍了一下。可谁知那老头竟然不理不睬,只是用又古怪又没礼貌的目光盯着我不放。

我被他瞧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舒服,可是又不能发作,只好掏出一支烟递过去,尽量装着笑脸和他说话。

谁知那老头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一点儿收敛的意思都没有,而且像个哑巴似的什么话也不说。

闲扯了半天之后。这老头还毫无反应,我落得个自讨没趣,索性闭上嘴站在一旁抽起了烟,不管那老家伙是不是还死盯着我看个没完,反正是只作不见。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张启迪终于来到了医院,同来的还有六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他们都是张家的亲朋好友,乡里乡亲,其中大部分我还能叫得上名字。

张启迪走到怪老头的跟前叫了声“顾大师”,然后又问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顾大师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歪着嘴角笑了笑说,今天日子有些相冲,我怕有意外,所以就早点来看看。

我暗骂原来你个老东西不是哑巴,刚才装逼不吭声,这会儿一见女人话就来了,真他/妈不是东西。

张启迪听他刚才的话显得有些害怕,赶紧问是不是需要改个时间?

那老家伙摇了摇头,说三天出殡,这下葬的日子绝对不能改,否则可能出得乱子更大。

张启迪便问,那现在怎么办?

顾老头抬起脑袋看了看天说,保不准一会儿就要下雨,不能再耽搁了,现在先入棺,马上开始。

张启迪不敢怠慢,马上让那六个小伙子把张启明从太平间里推了出来放在一边,然后在顾大师的指点下,把一包包用草纸裹好的石灰粉放到棺材内较宽的那边,堆成枕头的形状。

我什么都不懂,况且张启迪也不让我动手,于是只好在旁边看着,而她自己则和顾老头站得远远的说话。那几个小伙子动作相当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石灰包堆好了。

顾老头看了看时间,然后对张启迪低声说了些什么。

张启迪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我,表情看起来很奇怪。那老头跟着又说了句话,她这才微微点头同意,然后招招手叫我过去。

我本来对这老家伙就没什么好感,现在看到张启迪对他言听计从就更烦了,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又没法不听,只好答应一声,走过去问有什么事。

张启迪对我说一会儿由我们两个人把尸体抬进棺材里去,她抱脚,我来抱头。

我原以为那顾老头在背后说了我什么坏话,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尽管在公墓里工作那么久,可抬尸体对我来说还是头一次,不过有了昨天往尸体嘴里塞铜钱的事垫底,心理上多少有了点底儿,便点头说知道了。

接下来我们两人上前,张启迪抓着双脚,我则托着头颈处,把张启明的尸体抬了起来。

张启迪的身高少说也得在一米七以上,在我们家乡这里的女人中是罕见的高挑挺拔型,而我的“海拔”比较惭愧,实在比她高不了几公分,所以两人抬起来并没有一头偏沉的感觉。但顾老头还是在旁边不住地嚷嚷着,让我们俩注意头和脚一定要保持平行,千万不能让尸体“看”到自己的脚!

张启迪忽然问了句,如果看到了会怎么样?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但心里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顾老头看了她一眼,冷冷的回了句,今天是破日,阳衰而阴极,怨气最盛,如果他“看”到了自己的脚,就有可能怨气外泄,化作厉鬼,而且永世不得超生。

我们俩听完都吓了一跳,张启迪手更是一软,拿捏不住,就将尸体的其中一只脚掉了下来,而我这边的尸身也跟着变得歪斜。张启明就这样清楚明白的“看”到了自己的双脚!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正在大家手足无措的时候,只听顾老头高声叫道,别动!紧接着迅速从背后的黑布包里掏出一张画了符的黄纸,贴到张启明尸体的额头上,然后沉声催促我们俩赶紧把尸体抬进棺材。

张启迪脸色惨白,双手颤抖着重新抱好尸体的双脚,战战兢兢的和我一起将张启明放进了棺材里。

那六个小伙子又开始忙活了起来,他们把剩下的石灰粉包一个接一个的塞进棺材里,用来固定尸体。接着盖上棺盖,钉入长钉。

顾老头又将一块红布盖在棺材的正中间,然后让人迅速将抬棺的木杠绑牢,再把一只毛色鲜亮的大红公鸡放在那块红布上,用绳子捆结实。

准备停当之后,顾老头一声令下,就让六个小伙子抬起棺材往外走,自己跟在棺材旁边。张启迪忍不住放声大哭,我只能扶着她走在棺材后面。

没有哀乐,也没有长长的送葬队伍,一行人出了医院之后,就这样冷冷清清的朝镇南的小山而去。

我从小就听说那座小山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水宝地,左边山脚下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右边则是上山必经的小路。正前方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背后则是几座更高的山头,这些正好应了“四势端明,枕山踏河”的讲究,据说从古到今有不少本地名人都埋在这里。

张启明的墓穴就选在接近山顶的位置,这一路树高林密,再加上山势陡峭,着实不好走。我虽然不用抬棺材,但要搀着哭得死去活来的张启迪爬山,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众人好不容易来到目的地,一个个都已经气喘如牛。

我站在墓地边向下望去,正好可以看到山前的湖水,视野开阔,环境也不错,张启明葬在这里也算不枉了。

抬棺的几个人喘匀了气,然后就在顾老头的指挥下,慢慢将棺材垂入先前挖好的墓坑里安放好。

这时顾老头示意众人退开几步,然后让我过去抓起一把坑边的土,撒到棺材上,但是撒完后不要拍手。

我虽然很不想听他的指挥,但还是照做了。

撒完土后,他让我也退到一旁,接着又将那只大公鸡松了绑,拎到墓边。取出小刀割破公鸡的脖颈处,将新鲜的鸡血滴在棺材上面。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接着便是闷雷滚滚。

顾老头皱眉看了看天,对六个小伙子使了个眼色厉声叫道,快!封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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