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救人

夜里,采薇与唐野去看望受伤的男人。他精神状态已经大好,不住地感谢,神情中却仍是着急。男人本不愿意说,小孩却抹着眼泪,说起娘亲的事情。

原来这男人只是一个寻常的农夫,在天河城外有几亩良田,娶妻生子,日子也还过得去。前段日子进山砍柴时,遇着猛兽,受了伤,妻子担心他,便跑来三家店寻大夫问药,不小心被几个纨绔子弟看上,纠缠到家。

男人有些力气,扛起锄头保护妻子,可是对方人多势众,还有不小本领,将其打成重伤,把他的妻子也掳了去。男人一路追,追到三家店的风月街,一时迷路,妻子便失去踪影。

他当然不肯放弃,挨家挨店去寻,那些店家只当他是疯子,将他赶了出来。他的妻子听到声音,便大叫起来。男子寻过去,正是那几名纨绔,结果又挨了一顿揍。不仅妻子没救着,自己也被打昏。

小孩名叫小希,只有七岁,瞧着爹爹被打昏,一时没了主意,抱着爹爹哭了一宿。早上醒来,有好心人告诉他,小还街有药店,他便背着父亲来到这里,遇见了东方采薇和唐野。

现在,男人伤刚好,便打算再去寻找妻子。

他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去拼命。

唐野听到这里再按捺不住,提起落日刀,就要去风月街救人。

采薇心有怜戚,眉头微蹙,说不出话,只是拦住唐野,眼里三千弱水,似乎在告诉他:别冲动。

唐野叹了口气,站在门口,望着黑夜幽林,一时不知如何解决。

男人挣扎着坐起身子,一手托着床,一手捂着胸口,眼角滑出泪来。

小希更不知道怎么办,压低了哭声。

唐野到底是去了。

习武之人,太上为公为民,替天行道,其次守亲护邻,偏安一隅,其次强身锻体,炼志定心,最下恃强凌弱,恣意纵欲,伤天害理,杀人夺利。

虽然他还不是能举手行义的高手强者,但他手里有刀,心中有义,如若不去,枉为战王子孙,枉为男儿!

唐野回到屋里,翻箱倒柜,打算寻一件深色的劲装,适当掩饰一下身份。他虽冲动,却不是傻子。寻了一会,没找着合适的,知道时间就是生命,耽搁不得,便扯了一块黑布,蒙住口鼻。

开门离去时,见着东方采薇在门口候着,像是等了许久。

“东方姐姐,不要劝我,我去试试,不会搭上性命,若救得了我就救,救不了我就回来,再想办法。”

采薇笑如幽泉,摇摇头,拿出一身黑色劲装,递给唐野,叫他换上。

唐野也不问是哪来的,当即换上,几近合身。

采薇帮他整理一番,又递上两粒药丸,示意他危急时服下,或可有助。

唐野收下,拱手告辞。

小还街灯火星亮,寂寂悄悄,除了偶尔有人敲开医馆的门,不见其他。唐野出了街,认准风月街的方向,径直迈去。

他一路行,一路看,一路想,谋得三个方法。第一是趁夜搜索,寻着人便带上离开。第二是假装夜客,进得店里,打探消息,随机应变。第三要鲁莽些,寻着店主老娘,抽打一顿,问出人来。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法子,但不是他这个实力所允许的。

摇摇头,继续走。

风月街当真担得起风月二字,只见那莺莺燕燕门头立,花花绿绿彩带飘。妙龄女子迎风笑,半抹红妆半抹胸。

人来人往熙熙,酒满酒空攘攘,游子豪侠俱恣意,华灯昼市胜星河。见着这般光景,第一个办法也行不通了。

只有第二个法子,将计就计。

迎街的花娘们见唐野路过,当即招展。

“少侠,来玩嘛!”听其说话,千回百绕,叫得人耳根滴红,心头起火。

唐野只做冷冰冰模样,一一招架开来。按照王大哥的说法,听见翠娘声音的那家店,门口有棵梧桐,上与楼齐。行至一半,当真发现如王大哥所说的青馆。

此馆名为梧桐阁,门口迎着两位女子,将唐野领了进去。

进去后,便有一堆姑娘,将其为住,呢呢哝哝,娇娇喘喘,说了一通羞羞可可的话,又问先吃素还是先吃荤。唐野哪里明白这样的行话,道了声“先吃荤”。众女子便绕着他转起圈来,忽近忽远,忽远忽近,不见他选,便有两名女子直直靠了过来。

她们平常伺候的多是粗莽汉子,见着唐野神采俊逸,白面无双,颇有书生侠气,便主动迎合,拉着扯着进了包厢。唐野也不知道这里行价如何,拿出两枚紫币,放在桌上。

两名女子一唤作春红,一唤作秋白,一人捡了一枚,随后倒酒添菜,依偎在旁,揉肩按腿,摸手抚胸。唐野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强摁着心羞,狠抑着耳红,垂头扭颈,半晌不言。见她们劝酒,倒也喝了几杯,全当壮胆。

“公子头一回来么,羞嗒嗒的,不如个姑娘!”春红掩嘴讨笑,褪去衣衫,露出亵衣。

唐野再也坚持不住,把口袋里的钱通通丢到桌上,平心正气,整肃端严,道:“我来寻个人,昨晚时候,有个女子名叫翠娘,被几个纨绔抓到这了,你们告诉我,这钱便都是你们的。事成之后,一人另加一个金龙币。”

两名女子偷偷对了下眼,春红扭上来,搭着唐野肩膀道:“公子原是来救人的,只是不知公子跟那翠娘是什么关系?”

“路人关系,他丈夫受了重伤,还有个七岁的孩子,我看不惯。”唐野如实说道。

“好吧,公子侠肝义胆,春红只恨没早点遇到公子这样的英雄,不然也不会沦落至此。”春红捏巾抹泪,两眼辛酸。

就在春红打算说的时候,被秋白拉回来,她小声呵斥道:“不要命啦,被张爷知道,你会被打死,死在地牢都没人管!”

秋白又道:“公子,你是好人,你要救人,但你问了我们,却又是害人,救一人,害两人,你不怕下地狱嘛!你做了好事,我们挨打,凭什么,就凭这几个臭钱!”说着,秋白将桌上的钱通通收了,有一枚却不小心落到地上,她狠狠地踩了两脚,便拉起春红出门去了。

唐野被说得抬不起头,怔怔地望着地上那枚紫币,眉峰紧缩。秋白说得全都在理,只是她的话,似乎有所暗示。

地牢?

地狱?

地上的钱?

唐野忽然顿悟,喝了两杯酒,当即离开。出了梧桐阁,他绕阁一圈,在阁楼后墙地上,寻着半截窗户,里面黑咚咚的,瞧不真切。趁着没人,他拿刀劈开,钻了进去。

地牢很深,唐野双手扒住窗台,脚不着底,也听不见人声。于是壮胆点燃火折子,瞧见地面,跳了下去。

落到地面时,惊起些动静,借着火光,唐野看到地牢里的茅草上,躺着五六个人,蓬头垢面,身子蜷缩着,看样子吃了不少苦头。

那些女人见着有人进来,蜷得更厉害,直往墙角钻。

“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人的,谁是翠娘?”

那些女人听是来救人的,惶惶恐恐,惴惴不安,谁也不敢向前。只有一人,听到翠娘时,爬到跟前,满脸血色,哭哭啼啼道:“我是我是,你是我夫家找来的帮手吗?”

“嗯,王大哥和小希在我那里,我带你出去吧。”

“小希?他们还好吗?”

“好,好。”唐野没说王大哥被打伤的事。

两人摸索着来到窗边,此时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唐野将翠娘高高托举,送上窗台。这时,有人爬过来,扒在唐野身上,用力喊着:“姐妹们,不能让他们走,跑一个,我们都得死,来人呐!有人跑啦!”

唐野哪里料到这个,赶忙将翠娘送出去,一把将那喊话的女子推开,就要离去。不成想,其他人也围过来,有的拉着不让他走,有的求他救一救。

求救的女子很有脾气,一边替唐野推开那些女子,一边不留情地骂:“你们真是一群贱货,下贱胚子,救你们脱离火坑,不肯走就算了,还想拉着大家一起死,呸,贱货!”女子还有点功夫,一巴掌接一巴掌,将那些人打得护脸不护头。

那巴掌清脆悦耳,唐野听得出神。

“少侠,我跟你走!救命之恩,一定重报!”

“客气!”唐野将其一把托起,没想着对方那么轻,险些抛出去。

那人够着窗台,回头说:“少侠,刚才你摸我屁股了,软和吧。咱们两清了!”

听她一说,唐野好像才意识到,不自觉回想一下,顿觉有趣儿,清就清了吧。

正当他要离开时,那群挨了打的人拼命叫着,将唐野死死拽住,抱着腿不肯松开。

唐野不愿碰她们,却也下不去手打她们。

外面来了人,脚步声大,边走边唬:“叫什么!叫什么!想吃拳头是嘛!”

“有人跑啦!”唐野一掌将其打昏。长这么大,唐野头一回打女人。

安静不算,她跟这些女人不一样。

见还有人拽住不放,唐野抬脚将她们踢飞。

门开了。

“谁!来人,有人要逃——”

唐野携刀冲来,一下将其砍倒。

虽然利索,但动静惹来了更多的人。

翠娘将那人拉出后,趴在窗口往里看:“公子,小心!”

“你先走,去小还街!最里面那家院子!”说完,有几名大汉冲来,唐野一边杀,一边骂自己蠢,怎么就把藏身之地暴露了。

进来的三人,各个提着兵器,只有将他们全部杀死,才能安全。唐野杀心一起,手段更是强横,加上落日刀的锋利,几下就将来人砍翻到地,然后一一补刀,从窗口翻了出去。

处理干净后,那些女人见他手段残忍,再不敢拦。

翠娘跑得太急,撞着夜客,引起骚乱。

梧桐阁的打手见是地牢里逃出来的,当即来捉。

唐野正好赶来,掩上面罩,杀退打手,扛起翠娘就跑,至于另外那一女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顾不上许多,两人一路冲撞,七拐八绕后,在没有灯火的地方,上了屋顶,朝着小还街的方向继续逃亡。

一路上,唐野都在为自己的蠢话自责,东方采薇刚刚花了一大笔钱买下院子,就被他爆出名去,麻烦肯定不小。

想也白想,先回去再说。

跑了百步,唐野觉着安全了,驻足休息。

这时,前方突然冒出一只黑影,背对着他,悠悠说道:“怎么不跑了?累了么?”

唐野见对方这般阵势,知道来了劲敌,将翠娘缓缓放到地上,叫她先走。随后举起落日刀,杀上前去。

“呵,自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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