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云君的背后，和白筱筱同门上了两个多月课的小弟子们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白筱筱？真传弟子？
这是什么跟什么？
她不是刚入门吗？不是因为和梅轻雪打赌，被苏院长怀疑心性不足吗？
这不是连凤初境的考核都还没通过吗？
怎么会先前过了琴心境，现在又弄出一朵云驾来！
你都过腾云境了你跟我们一起上的哪门子课啊！
似乎听到小弟子们的心声，苏挚不动声色地开口道：“她是妖身。”
妖身，和人类的修行虽有相似之处，但在境界划分上却不尽相同。
比如人类的凤初、琴心二境，对妖来说只是第一境“灵初”。
而人类的腾云、晖阳二境，则也合并为第二境“化形”。
对于生长在自然中的鸟兽草木来说，“世界即我”的认知，其实是天生就具备的。是以只要开灵智，化人身，要做到这世间无处不可去，也只是一动念的事。
但灵初后半的“我即世界”，化形后半的“修成真身”，对于妖身修行来说则是极为困难的关卡。
所以陈青城也好，掌门青萍真人也好，从未将白筱筱视作真传弟子，便是等待她化形一境的圆满。
这些事，非但小弟子们，就是在场的两位教授也不是完全了解的。
但也因此感到更大的惊骇。
白筱筱却在云驾上思索着。
修成腾云之术这事，还是这半个月来临阵磨枪的结果。
陈青城的真识度她境界传授了她一些法术，只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但这人说话向来轻描淡写，白筱筱却不敢怠慢，多少也练了个七八成熟。
如今凭借腾云术躲过狰的攻击，她心里也明白，只是暂时避免任务失败而已。
她的目光已盯住了那最后一块灵石。
如果成功打碎灵石，再将狰兽驱赶到原来的牢笼所在位置，是不是还能将它困住，进而收服？
无法确定，但必须一试！
不觉之间咬住下唇，白筱筱催动云驾，向下俯冲而去。
“她这是干什么！”悠云君不由得叫道，“就算她有腾云之术，又怎么能斗得过狰兽！”
话音未落，只见白筱筱双手合于胸前，跟着十指勾连轮转，指尖竟有隐隐玄色寒光。
陈青城的眉梢陡然一跳，目光锐利。
法诀成时，幻境空中已被厚重的墨色云层全部遮没，云内传来沉闷的雷声。
清静台上的众人不自觉地抬起头来，惊异地发现，在他们顶上，竟是同样的乌云密布。
苏挚一回身，一把抓住陈青城手腕，语声急切：“她要干什么？”
“出剑。”
两字出口的同时，一声炸雷同时于清静台与幻境的半空之中轰然响起！
苏挚只来得及和陈青城同时挥手打出一道风障，将台上众人牢牢地护在其中。
而幻境阵法之中，明亮的电光从天而降，直直插入兀自附在笼子上的最后一块灵石。
带着些微紫色的白光在众人眼前爆裂开来，再也看不到任何景象。
仿佛整个试炼阵法都在这一道光下破碎湮灭。
撑着风障的苏挚手掌微颤，已感受到这一击的强力。
虽不足以撼动他设下的风障，但足以令人暗暗心惊。
这毕竟是个只勉强到了腾云境的小弟子掌剑发出的一击。
除去将他亲手设的试炼之境全然毁去，竟还由虚入实，震动了风障！
哪怕没有陈青城的那两个字，到了此时，苏挚哪还看不出来，这是傲视天下的绝鸣一剑！
只是比起典礼之日，白筱筱召唤绝鸣，一击伤了两名万里山晖阳境弟子的那一剑，她又有了多少进境？
这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个月吧？……
过了半晌，风障外的尘烟才终于散尽，空中乌云亦已消失，露出明净的蓝天骄阳来。
刚才还留在试炼阵法中的三名弟子，此时就站在风障外，毫发无损，只是都面露迷茫之色。
白筱筱手里还倒提着一把剑。
举世无双的绝鸣剑，在她手里的姿势，跟砍瓜切菜的白铁刀也没什么区别。
苏挚只得“咳”了一声，撤了风障，快步走上前去，先瞪了她一眼：“还不快收了！”
“哦，哦。”白筱筱带着些许心虚和慌张，将剑身平举一抹，重新收回身内。
这不免又让几位师长以外的人都惊讶了一回。
虽然天问剑宗不喜欢搞以徒为仆的那一套，但听说有些修仙门宗，居上位者常常会在弟子中选拔资质适合的，跟在身边作侍剑童子，平时就负责收纳主人的宝剑。
且不说这些童子将来成就如何，只凭能贴身服侍师长首脑这一条，就令别的弟子艳羡不已。
看起来这白筱筱一直跟在陈院长身边，也得了这般特权。
……不对！她既是过了腾云境，早该是陈院长的真传弟子了吧！
真是让人气都气不起来。
在众人情绪复杂的目光之下，苏挚只是转回身来笑了笑，轮流望着另外三位师长：“这一关怎么算才好？”
王乐不假思索地道：“三位弟子的表现，我们有目共睹。虽然最后未及完成便已出阵，我认为仍当算作过了第二关。”
一直和他唱反调的悠云君，此时也只点了点头，没有提出异议。
苏挚的笑容便更深了些，先道：“我也是这么想。”随即指着未及开口的陈青城道，“你不许说话！你家弟子毁了我的阵法，改日你要赔还给我！我是断不容你再苛待这几个孩子的！”
这话说得，简直歪派道理。
就算小弟子们不晓得，王乐和悠云君也都知道，陈院长哪里是苛待弟子的人呢！
不过是怕他又借机打压白筱筱罢了。
虽说导师对自家弟子多有磨炼也是常事，但眼见白筱筱在阵中的表现，再加上她至少已过了第三境，谁还忍心在区区凤初境上为难她？
陈青城被这位师兄当众指着，也不生气，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也不知是答应“改日赔还阵法”，还是答应白筱筱通过了第二关。
试炼三阵，还剩了最后一阵，最后三个人。
被毁了阵法的苏挚并不着急，只是再次转向王乐和悠云君，道：“北辰身体不适，不宜作考官，你们两位就替我分担一下，如何？”
王乐两人会意，走上前来，见苏挚已站到白筱筱身旁，便各自引了一名弟子过去。
几乎是同时，三位师长已在身周设下了隔断音声的禁制。
试炼三阵，虽然都是幻境，但第三阵中幻化的，正是出题者本人。
弟子只消面对面回答出题者提出的问题，若答得正确即可过关。
但究竟怎样叫做“正确”，不论是指导来参加考核的弟子的王乐，还是陈青城的真识，都没有提过。
第三阵，考的是“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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