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北光机所请求增加研发经费的请求你拒绝了？我说，范董，对方的要求合情合理，我的人也去现场调查过，对方并没有夸大或者编造借口呀！”
这天上午，萧白接到了范东林的电话。
对方告诉他，经过公司研究，拒绝了东北光机所关于增加物镜项目研发经费的要求。
这让萧白感到很不可思议。
“你以为我愿意抱着资金不撒手，当个守财奴？萧董，我们整个项目的预算是有定数的，今天给东北光机所增加了研究经费，那么以后其他的单位也提出同样的要求呢？
这件事其实让我们也很苦恼，反复的开会讨论，最终大家发现，除非是增加项目的整体预算，否则就没办法答应。”
范东林不是在找借口，而是现在EUV光刻机项目刚刚进入到前置技术的研发阶段。如果此时就大幅度的突破预算，这个项目其后的研发工作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项目的各个子项都是事先经过了详细评估的，现在东北光机所要求增加研发经费，实际上等于是给范东林出了一个大难题。
萧白听完，半天没说话。
他到了这会儿才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误区，浦东微电子设备不是时代系旗下的任何一家公司，运作模式截然不同。
时代系旗下的核心企业有萧白托底，到目前为止，资金的问题从未成为真正的问题。
就像时代科技研究院，周思毅上项目只考虑有没有必要，而不需要考虑研发经费够不够用。不够用就打报告问萧白要，萧白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但是，浦东微电子设备不一样。
EUV光刻机项目虽然得到了方方面面的支持，可项目预算是有定数的。这么多家科研院所共同承担若干个子项的研究，按照目前的研发资金看，手头并不宽裕。
范东林是不得不严格按照预算行事，如果大家都动不动就突破了预算，他到时候哭都没眼泪。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萧白一样，手里掌握着巨额的现金。
“范董，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这件事你按照章程来吧，以后我不会轻易发表意见。”
想通了这里面的所有关节，萧白不得不道了一句歉。
“瞧你说的，你萧董当然有发表意见的权力，无论怎样都不需要道歉。说实话，我也倾向于给东北光机所增加一部分经费，可现实让我很无奈啊。
这样，我手里还掌握一点灵活的资源，回头我想办法给光机所补贴一些。再多了就真没办法了，希望萧董不要见怪。”
范东林能理解萧白的心情，其实大家对于这个项目都满怀着期望。但现实就是现实，他只能从长计议。
不过，他可不愿意为了这么件事情和萧白产生隔阂。
于是范东林咬牙答应给东北光机所少拨付一部分经费，这些经费可能和对方要求的有差距，但总归能解决一些问题。
他寻思，等项目整体的研发资金有所增加之后，一定把这部分经费缺口给光机所补上。
“那行，范董你忙吧，回头再联系。”
萧白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就挂了机。
随后，他坐在办公室里也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虽然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内心还是有些焦躁。
现在先进制程距离7nm节点越来越近，而EUV光刻机却成了国内IC制造企业技术进步的拦路虎，他总有一种只争朝夕的急迫感。
东北光机所要求增加经费，只是一件小事。无论范东林答不答应，都不会对研发工作产生大的影响。这一点，对方单位有数，范东林也有数。
萧白觉得自己今天不应该给范东林施加压力。
想到这儿，他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静下心来开始处理公务。
翌日。
萧白在办公室约见了周思毅。
“周院长，研究院和东北光机所的合作项目进行的如何？”
话题就从时代科技研究院和东北光机所的合作项目谈起，这个项目和EUV光刻机无关。
“合作项目很顺利呀，为什么这么问？”
周思毅有点奇怪，前两天他才向萧白汇报过此事，莫非这其中又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变数？
萧白随后叹了一口气，就说了一遍东北光机所要求增加研发经费的事情。
周思毅听完，忽然笑了起来：“萧董，你掌握的情况不够全面啊。光机所要求增加经费的理由，是不是有一条增加了专利技术购买的支出？”
在得到了萧白的肯定答复之后，他才接着说道：
“没错，这项技术对于EUV光刻机的物镜系统研发很有帮助，但是，这项技术可不仅仅是应用于这一方面，对他们的好几个研发项目都很重要。
所以啊，光机所就是不说清楚，范董要是按照他们的要求增加研发经费，还真有点不合适。”
萧白听周思毅说完，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这件事佟晚晴和韩玫去光机所查证过，但技术上的事情有时很难搞明白。若不是有周思毅这一位大咖揭开了迷雾，萧白等人到现在还迷糊着呢。
只不过，这件事还真没理由去指责对方。
对方的理由很充分，也没有任何造假地方。这项专利技术的确是对项目的研发很重要，但应用的场景却不仅仅是这一个方面。
“算了，这件事我也不管了。光机所是想多要一些经费也好，或者怎样都好，只要他们能按期完成物镜系统的研发。”
萧白和周思毅聊了一会儿，气也消了。
他决定以后在处理这样的问题，就把矛盾交给他们双方。反正自己的工作职责就是协调，没必要着急上火的下结论。
在这一点上，冯处长就做的比较好。
“萧董，你放心，光机所不缺资金的。你要是没有其他的问题，我就回去忙了哈，等有空再聊。”
周思毅的工作很多，很快就离开了萧白的办公室。
月底。
萧白和刘小玲以及田春秀，带着两个孩子从香江出发，乘坐公务机去了西班牙。
这一次外出度假，他们一家人将会在当地呆十天左右。
不过，这一次出去，萧白全程都开着工作电话。今时不同往日，时代系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大问题。
结果，他只在西班牙玩了三天，安然就追到了当地。
“阿然，你是想让我没法度假是不？”
萧白知道安然其实刚刚在巴黎开了一个新品发布会，倒不是从国内追过来的。
但话还是要说。
“我也没耽误你度假呀？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你，同时和你喝两杯，这没毛病吧？”
安然不吃他这一套，硬是留下来吃了一顿午饭。
萧白其实也不介意，他和安然的关系更像是朋友，而不是上下级。因此，吃饭的时候还专门开了一瓶红酒。
“阿然，不开玩笑了。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打算提前回国。昨天的新闻看了吧？我这心里也有点不舒服。”
萧白举了举酒杯，两人便一起干了杯中的酒。
“嗯，我看了。某大型企业的老板在巴黎郊外直升机失事，这么大的新闻想不关注都难。
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你们一家人玩几天就回去吧，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安然说是顺路来看看萧白，其实过来的目的就是想劝说萧白早一点回国。
他不是一个阴谋论者，但他也认为谨慎无大错。
“有道理！阿然，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萧白心里有了计较，但嘴上却风轻云淡的转移了话题。
“四海电子的情况还可以，建军那边首先保证了14nm处理器的生产，我的旗舰机型已经上市销售，销售成绩很不错。
据说，T电将在今年晚些时候发布新制程的消息。对方跳过了10nm节点，直接跃进到7nm节点，未来两年的压力可不小。”
安然介绍说，公司的处理器芯片主要由锐意半导体供应，同时也从GT采购了一部分。
所以四海电子目前有两款主力机型，一款采用锐意半导体的处理器，另一款采用的是GT的处理器。
而其他的关键部件，像射频模组、基带芯片等，基本上都是从时代通信进行采购。
接下来的变化可能会发生在一两年之后。
届时，T电的7nm制程芯片肯定会实现量产。但缺少关键设备（EUV光刻机）的时代IC制造股份有限公司，很难跟上这个节奏。
手机产品往往都首先采用最先进制程的芯片，时代IC制造无法生产7nm芯片，锐意半导体怎么办？找T电代工？兴许到时候人家不同意呢？
要想生存，安然只能加大力度采购GT的处理器芯片。
“这个问题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想无论是老魏还是祁总都能理解。只不过这样一来，咱们的产业链闭环就有了明显的缺口，而且短期内我也没办法解决此事。”
萧白摇了摇头，让安然做好两手准备。
不管怎么说，都要以企业的生存为第一要务。四海电子和万维科技，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变通，这一点早就形成了共识。
吃过饭，安然就先行离去。
他没时间等着萧白一起回国，自己乘坐民航班机走了。
两天后。
萧白和刘小玲等人乘坐公务机飞往了迪拜。
在迪拜玩了两天，就直接飞回了深城。
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了决策委员会例会，商讨时代系接下来的工作重心，以及急需解决的重要问题。
等所有的议程结束之后，徐长青说道：“萧董，我认为有必要限制你的出行目的地。早些天发生在巴黎郊外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这也给我们提了个醒。”
“是啊，萧董，北美、澳洲你不能去，欧洲和其他部分地区你要谨慎前往。想度假了可以在周边转转，安全第一。”
祁越峰补充了一句，这个提议就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萧白没有行使否决权，他觉得大家的想法并不为过。这一次外出他的心里就不怎么踏实，与其疑神疑鬼还不如防患于未然。
“嗯，我接受大家的建议，会严格约束自己的。那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吧。”
萧白宣布散会，回到了办公室。
过了十来分钟，徐长青、李东和祁越峰一起走了进来。
“各位，有件事我再刚才会上没说，主要是此事还未经证实。我昨晚得到消息，友达微电子、友达科技以及时代IC制造（集团）公司即将被列入黑名单。
也就是说，咱们时代系旗下的核心企业几乎被一网打尽，唯一的漏网之鱼就是小楼他们。”
大家在小会客室坐下之后，萧白主动介绍了情况。
消息的来源很可靠，但对方还没有公布，大概也就是三五天之内的事情。
至于时代IC制造（京城）公司为何会逃过一劫，萧白也不清楚。
李东坐在那里想了想说道：“我猜测，京城公司表面上看高不成低不就，对方可能还不知道魏总他们的全国化生产线一事。”
“恐怕也只有这个理由了！萧董，这件事的影响很大，搞不好会让我们的闭环产业链分崩离析，很头疼啊。”
徐长青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血压都有点升高了。
“我也头疼，但咱们几个都必须稳住。所以，你们回去之后，要尽快做好安抚工作。现在各企业已经有了人心浮动的迹象，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萧白没有在会上宣布此事，就是担心人心不稳。
现在可以趁着消息还没有公布，提前做做工作。至于经营层面的应对，大家早都做好了计划，不需要再多说。
徐长青等人纷纷表态，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其他一些没有不知情的核心企业，会由萧白分别通知。非核心企业就不用专门告知了，等消息出来了再说。
“萧董，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那你忙，我们现在就回去处理此事，绝对不会让企业人心浮动的。”
徐长青等人随即起身，立刻回公司去做安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