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7日，早上8点。
天色阴沉似海，半点要亮的迹象也没有。
即使是冬季，这个时候也该能看见朝阳了。
城墙上，两名值班的卫兵唠着瞌。
“唉，你说这锦婴，让咱们中将来这看门，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哼，无非就是看咱们这段时间跟欧阳康冠过不去，就整了这一出罢了。”
另一人附和了两句，掏出一根寻常百姓累死累活一整年才能买得起的烟卷，没找到打火机，想跟旁边的难兄难弟借个火。
可他一边掏兜一边询问，旁边却没人回复。
那人觉得不对劲儿，扭头一看，嘴里的烟卷倏然逃脱。
数秒前还在与他对话的同伴，只剩下半个身子。
这名登上中将便扎根在绿洲城的守卫望向大门外，广袤的平原上，一大片厚重的乌云正在缓缓飘来。
乌云之下，是一个半边身子被滚滚黑雾笼罩的年轻男子。
敌袭！！！
那人迅速拉响了警报，也就是下一秒，一道凌厉的拳风自那人的位置骤然冲来，将这个倒霉蛋轰成了渣。
杨阳右半边身子完全不受控制，尤其是在出招的时候，那种感觉似乎不是为了甘童薇等人报仇，而只是为了满足自己杀戮的欲望。
身体极不协调地前进着，像个跛脚的流浪汉。
天空的乌云如出一辙，跟着他一同进两步退半步。
没过两分钟，
城墙上，数十名中将就已归位，站成一线，手握各式各样的武器，身缠汹涌澎湃的元素之力，蓄势待发。
人多势众的他们，脑门上却都涌出了或大或小的汗珠。
城门前，只有一名不再前进的英俊男子，手带一只艳红色拳套，咄咄逼人。
孤身一人的他，眼眸中尽是对鲜血的渴望。
说是居高临下，可就现在而言，谁是高，谁是下呢？
双方仅仅对峙了数秒，一名中将终于强压住心中的恐惧，第一个持枪冲出。
紧接着，见着终于有了带头人，边上的同伴也都纷纷俯冲而去。
一时间，浓沙漫天，枪戟轰鸣，天上的乌云与沙暴相撞，雷声滚滚。
杨阳只是看似漫不经心地挥出一拳，便逼得几十名中将各自使出看家绝活誓死抵挡。
即使这样，还是有几位打头阵的大汉丧命当场。
其余人神经绷得一紧再紧，围在杨阳四周，轮番对其展开攻击，攻势连绵不绝，似滔滔江水。
当然，他们也没忘了用沙雾将其笼罩。
可这对现在的杨阳，这并没有太大用处。
他现在看人，只有一个轮廓，里面是一片鲜艳的红色，眼睛在这个时候，似乎成了一个摆设。
身法如风，脚下生电，手上缠雷。
每出一拳，都会在沙尘暴之中溅出一片血光，以及一把武器如箭一样飞离这片区域。
可这中将的数量实在是多，杨阳杀了半天，周围密不透风的攻势似乎一点也没有稀疏。
难道说，这绿洲城内，比边境还要易生祸患，所以派了这么多中将驻守？
鏖战了一段时间，不知道是谁大吼了一句，“他的左手手掌是弱点！全力攻击那里！！”
震耳欲聋的声音，似乎将乌云都呼退了半步。
周围的所有人，都纷纷应和这份情报，开始向着左手全力开火。
往常来说，杨阳都会将全部重心挪动到右半部分，出招时也会刻意掩盖左手的缺陷。
可现在，只能控制半边身体的他没办法这样做，只得尽可能的闪避，偶尔有敌人近身缠斗，就用肩肘等部位打击。
可对面毕竟也是经验丰富的将士，再加上交战的时间确实比较长，不知不觉就看出了这种不协调的姿态。
本来就有些疲惫的杨阳，这一刻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元素的攻击，寒光的侵袭，在他的身上划开一道又一道裂口。
原本就没穿几件衣服还丢掉一件外套的他，寒风透过小口扎进细嫩的皮肤，全身汗毛直立。
他又想到了那个在巨石镇风烛残年的老头，那时的老头，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感觉？
可是，脑海中并没有浮出一丁点同情，相反，里面充满了对周围这些年轻力壮的将士的不屑。
“既然，你们这么想早点死，那就，送你们一程吧！”
杨阳咧开大嘴嘶吼着，牙缝中渗出的血液，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生吃了人。
撕心裂肺的声音震天动地的同时，周围人只见杨阳右半边的黑雾陡然爆开，迅速缠绕到附近的几个人身上。
杨阳深呼了一口气，从口中吐出来的不是白雾，而是红色的血气。
“血祭。”
他的声音更与原本的浑厚男声相差甚远，里面夹杂着尖锐的女音。两种声音交错入耳，令那些没被黑雾纠缠的人都毛骨悚然。
很快，被黑雾包裹的人发出惊天哀嚎，声音响彻云霄，乌云顷刻间席卷到整座绿洲城上空。
这一刻，绿洲城再无青山绿水。
被包裹的人中不乏几名维护沙尘的元素使，在他们化成一滩血水后，毫无作用的沙尘终于散去。
所有中将都撇开视线，防止与杨阳对视，同时，有武器的人，皆是扬起飓风，防止被精灵祭司的杀招击中。
百米开外，城墙之上，一名通体白衣的冷峻男子眉头紧蹙。
锦婴本想着等这些中将死完之后再出手，可当这名人模人样的男子施展出精灵祭司的杀招之后，立刻就断了这份念想。
冒着黑雾的鹰爪逐渐放松，双手负在身后，冷冷道：“到底是怎么搞的，精灵怎么会这时候出现。”
转身一跃，瞬间就跨了小半座城，思忖道：“还是让那几位大将来比较合适，不管谁赢，对任务都有利。”
走到欧阳康冠的王府门前，脸上的阴冷迅速转变为下级见到上司的卑恭谦逊，冲进去故作慌张跪地道：
“大人，大人，有一位相当棘手的人正在西城门那里大肆杀戮，看样子，那些个中将很快就要抵挡不住了！”
欧阳康冠则不以为意，道：“怎么，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锦婴头颅一低再低，差点就要磕到地上了，“下属不敢说一定打不过，只是，胜负往高了说也就是28开，若是我不在身边，谁来护主人安全呢！”
“请主人立刻撤到沙场小丘！”
欧阳康冠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位手下如此慌张，便随了他的愿。
离开之前，他立刻通知了边境上的三名大将，让他们12小时之内务必返回绿洲城，否则军法处置。
……
城西的大战打了不知多久，除了杨阳，其余人皆是死无全尸。
除了身上沾满了血迹，杨阳走路姿势倒是跟初来之时没有区别，只是左眼的一部分，已经被黑色所吞噬。
他一瘸一拐的前进着，由于之前大战的声势浩大，闻风丧胆的人们早就四散奔逃，所以，街道上，半个人影都没有。
杨阳靠近一间医院时，下意识就进到了里面。
当他走到一处楼梯口时，一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气息突然涌入脑海。
小女孩的声音徘徊在耳边，爽朗的笑声里穿插着大哥哥三个字。
杨阳再也撑不住了，左眼被侵蚀的区域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被全部填满。
脑海中，空灵的女声再度响起。
这次，她不再是飘渺虚无的观察者，而是似在身边的亲历人。
“真是拿你这个笨蛋没办法，要是我消失了，看你不后悔死！”
“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