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青春祭

第19章 青春祭

红叶是他骑着单车到植物园摘的,一共摘了十片。他把几行字写到红叶上的时候,只剩下一片叶子。

那是你前世的泪

穿越几世的轮回

如一滴清露

映着红叶

你的笑靥

慢慢汇入叶脉

我那沸腾的血

久久不能凝固

她用QQ邮箱给他回复:

对不起,我实在不明白你给我寄一张干枯的叶子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邮局,没有蜗牛的蜗牛壳!”

他如此感叹!

上课时,她和他擦肩而过,她从没想过在虚拟世界里交心谈心的那个人正痴呆呆地望着自己。即使两眼交汇,也只是淡淡一笑,心里觉得笑多了也是奢侈浪费。

装满恭维和自谦的酒窝里再装笑容实在不妥。

在夏季,在林荫道上,在他和她相遇的刹那,他只想借着树影掩盖自己。

这并不没在他的心里形成阴影。阳光依旧灿烂。

他开始鄙视那些有了眼睛还莫名其妙寻找光明的人。他感觉自己是一只天狗,把世间一切发光的都吞了,她是那最耀眼的太阳,在发光发热。

他终于找到生活和学习的精神支柱,他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注视她的一举一动。他的专业课老师点了三次名,他被记了四次,还有一次是点他回答问题。这多少对他不公,老师点名时他正在另一个课堂听得入迷。他坐在她的后面,盯着她后颈那颗黑痣,他的世界越来越小,最终浓缩在那颗痣中。

即使属于他的一切已漆黑一片,他也愿意在那幽暗的世界里徘徊。

他在猜想她会想什么呢?也许她依旧如指南针枕着坚定的梦,心丝毫不为外界一切所动。

她是那么美好!她会那样的!

他重新拾起扔在床架下面的日记本,开始记录每一天的点点滴滴。下面是从中摘录的:

六月十二日 晴

与她的交流中,我渐渐发现了我和她的差距。我开始感到自卑了,想不到她是那么优秀。我该怎么做呢?对了,她一个星期就能看完在图书馆借的十本书,好,我就在这方面下功夫,我会将文学书架上的书看完的。

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七月二十日

多云

我不能仅仅只看文学书架上的书,因为她所涉猎的不仅仅是文学,还有其他方面的。我要多看看其他方面的书,我的知识面太狭窄了。

八月一日

闷热

今天我在书的扉页上写了“陈莎我爱你”,今后每一本书上我都会这么做。不是为了让她明白我的心,而是想通过这样来激励自己去看书。

九月五日

暴雨

每天去还书,然后借书,是我最快乐的时候。每次还书时,我都觉得是为她寄了一封信,那一刻我内心总是激动万分。当我徘徊在书架前,看着书架另一边有一双眼睛透过书的顶端望着自己,我感觉就是她,是她在默默看着我。也许她手里就拿着我曾看过的一本书,那扉页上有我写给她的话。她不会想到是我吧!

九月十日

阴雨

她曾对我说每一本书都有它最美的地方,我想她说的很对。虽然我发现很多书都只是徒有其表,但我依然相信她所说的。今天我在图书馆翻开一本发黄的旧书,里面内容如其出版的年代一般,死气沉沉,了无生气。就在我匆忙翻阅时,一张制作粗糙的书签翩然落地。我拾起一看,上面写着:“景明,好好活着,那些痛苦和悲伤都会过去的。如果实在太难过,就假装捡地上的叶子,偷偷地将眼泪流在叶上,没有人会看见的,而且风很快就将它带走了。”

我将那张书签悄悄塞进了裤兜里,离开了图书馆。我想书中再没有什么东西比那些写满字的书签更美的东西了。

十二月三日

大雪

很不幸,今天管理员找到了我。他板着脸警告我不能在图书上乱写了,还说本来是要按照图书馆的规章制度对我罚款的,但他后来却笑着对我说:“小子,我也年轻过,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只要你答应今后爱护图书,不再乱写,我愿意帮你告诉那个女孩。看得出你俩是到图书馆借书最勤快的了,心里也挺佩服的。”我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她,我今后保证不再写了,绝对不了,我发誓。”

我有些纳闷,图书管理员怎么就知道是我呢?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自己太傻了,四百多本书上都有我写给她的话,他只需看一下借书记录不就知道了吗?

哎!陈莎我爱你。

十二月十三日 阴冷

今天中午我在食堂看见她了,和她一起吃饭的几个男生我都不认识。我心里为什么会感到恐慌呢?她和那几个男生哈哈笑,我怎么感觉是在笑我呢?我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只找一个精神依托吗?我又想多了。

他的心思还不够细腻,和她相比。

世界太复杂,而他......

一个女生被别人暗恋,她会有多么激动?难说。

她不会就那么沉默地让别人爱着。她充满了好奇,那个男孩叫文非,她相信这没错。生活虽不像科学发现类节目那样有那么多突然和偶然。但生活确确实实又是由无数个突然和偶然构成的。在一次全校报考英语六级的信息核对时,她在表上她找到了他——文非,男,物理学院通信工程专业08级,籍贯广东佛山,1990年10月21日出生......

这能怪谁呢?只怪中国人口太多,以至于随便几个汉字一排列,砸下去就是一个人。就如同一个人在大街上喊钱包是张三的,肯定会涌上一大群人,无语,因为他们的确叫张三。

身份证可以作证。

可惜汉字没有单复数,没有时态,不然可以加个“s”或“eD”,省去许多麻烦。这也是派出所的户籍民警的苦恼,最近一段时间,“李钢”这个名字很紧张。

一个优秀的女生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别急着灭掉那盏灯,看清楚了,接着发生的事大伙儿也无可指责。

众目睽睽之下,岂有苟且之事?

什么男追女怎样,女追男又怎样好像不靠谱了。除非等量交换,会有些悬念。

文理联谊会交流会怎么样?

她利用了校学生会宣传部长的职务便利。

一切顺理成章,他如她所愿出现在了眼前。

她觉得自己很现实很实在。

文非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充满了理性。高大匀称的身材,轮廓分明的脸庞,整个人的物质构造都按上帝的意思不多一粒不少一粒。

初次见面,他对她不经意间微微一笑。她却像一个大胆的小偷,在他的眼皮下偷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世上的事大抵是这样,男人在没结婚以前,遇上每一个漂亮的女人,意识里都会涌上一种假设,预想一种完美无缺的结果,大多数数时候希望通过笑容去传达,告诉她别再执迷不悟,你苦苦寻找和幻想的那个他就在眼前,当然很多时候也是一厢情愿。

莞尔一笑往往会成全许多人,同时也会害苦许多人。

她似乎已经意会了这个笑容全部的内容,于是信心十足地上前和他搭讪。

“你是文非吧?”

“是啊!你是?”

她抿着嘴笑,心想:男生都这样,在他喜欢的人面前否认自己做过的一切,甚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以此表明自己的付出不带功利不带杂质,这样就让女孩感到他对待爱情的纯洁和态度的真诚。理科的男生不善与人当面交谈可以理解,这也许就是他喜欢用信和在网上与我交流的缘故吧!好吧!既然这样,你装糊涂,我索性也难得糊涂。彼此心照不宣,有缘相聚,无缘相随。

一切顺其自然挺好。

“我叫陈莎,有空一起喝杯咖啡怎么样?”

“好的,好的。”

多傻的人只要有一点感性意识,都会明白这种****的示意。他重复一下,以免因为语气的突然跌落而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毕竟语言是爱情最初存在的家园。

后来所发生的事情就是王斐然不愿接受的。

那天,他在邮局旁的石阶上看着她和他的背影平行又渐渐重合,他放慢脚步。

“路太滑雪太厚,走慢点吧!”

他擦了擦冷汗。

那天的雪埋葬了过去的一年,他呆呆的立着恰似墓碑一座。

他用诗人的语气问:“镌刻在心底的是什么?——血,你别流,你就飘吧!”

他想雪也由白变绿如苍苔一般布满来时的路,不要说自己的心贫瘠种不下爱情其实早已荒芜。只是爱情太崇高,给他恐惧感,他用卑微无法抹平。

不久前,也是在这里,他看着她吹着口琴迈着轻盈的步子从邮局旁走过,听她的琴声哀伤而又不做作,她镇定自若的神态深深感染了他。邮筒呆呆地从未给自己寄过什么,而那一次他用它寄走了他的孤独。

一个声音从内心发出,这不就是你要的那种感觉吗?他曾把自己当做一个诗人,一个受缪斯盛赞的宠儿。

啊!忧伤!我要将你化作力量,去摧毁这世间腐烂流脓的毒疮。他在心里呐喊。

忧伤之于爱情是把两个人之间再简单不过的事想成世上所有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

喜欢玩弄悲伤的人终将会被忧伤玩弄。

歌德曾用他的维特警告过世人。

而他的行为却诠释了一首最无聊的诗: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爱到痴迷

却不能说出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

而是想你痛彻心扉

却只能深埋心底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我不能说我想你

而是彼此相爱

却不能够在一起

其实什么距离都没有,只是人为罢了。如果一个人选择了爱情,却抛弃爱欲,最终只能抛弃生命去诠释这种浪漫。

十二月二十日 大雪

不是害怕才对你说,原来有些时候恐惧也来得那么温柔。一时疏忽,接下了无头无尾的躯体和无血无肉的骨骼。是什么,让它们回到了我的手中,是什么不再从我手中划过,捉不住,是失望之时的冷笑,不!你的头镶嵌着微笑,是浅浅的酒窝。错,不在我,而是我苦苦的执著。

有一天,时间慢慢变长了,我却无动于衷,呆呆地,一个人守着大门口,那一堆烧不尽的柴火。过路人,不要惊讶,我是个疯子,是一个喝酒掌灯守夜还屠狗的更夫。年关逼近,我欠了一年的债再也无脸跟我吆喝,什么不什么还是什么,一个人在大雪封喉的日子里,懂得脱下过去的脚印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发丝缠绕,一飘一揉,是什么凉透了我的心窝,不要说谁会懂得谁的幼稚可笑还自作聪明说自己懂得一切不过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某****你对我说,你抱着她的头颅还挺幸福,因为你知道原来自己就这么无耻而又快乐地将她占有,哦!对于你来说,这已经足够。当鲜血浸透衣被你却在暗爽那是她感动的泪水为你而流。看吧!没有人比我更动你,你说。

剪刀太钝却不能磨,心口太宽却不能缝。相信我,这样的日子里,心撕开的口子足以装下你,何必傻傻地等着你将思念寄给我而饱受恐惧的折磨。

一个人在这样只有一个人的夜里什么都不能做,风打着窗棂,窗帘畏畏缩缩,躺在**上,眼睛总是提醒自己怎么也不能用黑暗给梦搭个窝。灯亮着,****,不久就有晨曦来换班而我依然清醒如初。

这是王斐然的最后一篇日记。

莎翁笔下,青春之蓓蕾伤于蠖而不花。青春河畔,河畔之野草困于青而不发。当他发现柏拉图给他的只是一场华丽的****,他决定彻底与这个世界决裂。

他要用生命去捍卫自己心中的爱情。

对于他,爱情是最高的信仰。

可以想象,当他站在九号楼的楼顶时,一个声音告诉他,再迈一步,就一步,你就解脱了。

没了护栏,什么都可以随意的触摸,这个傍晚,属于他了。无论脚下围了多少人,他都不在乎,曾经羞怯的他,竟也变得如此洒脱从容。他想听听风的声音,听听那些来自人潮涌动的声息。不!他本不该在这里的,他为什么要选择这里呢?没有人能告诉他,除非他向前迈一步,就那么一步,一切就明了了。

苍白的脸庞,告诉自己,没了一丝血色,迈一步吧,也许这样就可以恢复本真的颜色。没了护栏,一切尽在眼前,闭上眼,平伸双手,任风在指尖流过,如同将心浸透在了小溪里,水流动的感觉,无法琢磨,却令人心动。恍然如梦,感觉自己像无底深渊里爬行的蜗牛。指尖触及的如泡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声响,也不曾留下丝毫的痕迹,一切变得黯然失色。

当他纵身一跃的那瞬间,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天空离自己越来越远,是天空抛弃了自己,最终还是被大地接纳了,曾有的幻想终于尘埃落定。他仿佛觉得自己是折断了翅膀的鸟儿,再也无力挣扎。

那夜的雪花连个招呼都不打,****恍然坠梦,清晨江山万里银装素裹。夜沉沉,梦深深。只有雪地的亮光,照见夜的踪影。

一个月后,在桂树丛里,文非抱着陈莎,他吻着她,就像吻着新鲜豆瓣。一张大嘴几乎把那小巧玲珑的朱唇盖住,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他一愣。她为了不让他感到尴尬,吐了吐舌头,娇嗔地说:“都一个月了,你怎么还不给我写信啊?你不是说要给我写一百封信的吗?”

“写信!哈哈,现在谁还写信,那都是公元前的事了!”

也就是在那一天,覃操打开王斐然的电脑,想从中找到他自杀的原因。QQ进行自动登陆,不一会儿,他看到一个网名叫“梦幻”的好友给他发的信息——我喜欢虚幻中的你,但我更喜欢现实中的你。

于是那些虚幻就被覃操用文字还原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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