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出师不利

出师不利

山脚下的驿站。

海德不仅是一只合格的冒险者,也十分细心谨慎,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习惯。红桃王国统计过近十年来,从王国、贵族、地方郡、工会和私人,平均每年发布近万个任务和悬赏,而成功的不到三分之一,其中失败的有大半是因为前期准备不足。

他打开背包再次检查物品。里面满满登登:匕首、火链、绳索、铁链、油灯、网子、奶粉、水壶、烟火弹等等,都是他需要的装备。没问题。他嘿嘿一笑。他眺望山腰处的要塞,估摸着有一半的路程就到了。这次可不会计算错了。

他摊开包起来的食物。卤肉味道一般,并不合他的胃口,吃了一口就放下了;蒸鱼没有放盐,口味淡淡的。毕竟不是海鱼。他想。蔬菜沙拉很奇怪,西红柿、头菜、芦笋、豆子…这些东西和蛋黄酱拌在一起,味道变得诡异、复杂又多变,每一口都给味蕾送上奇妙的惊喜。

这牛村里面没有厨师么?海德叹了口气,打量这堆食盒里的吃食。餐盒精致,食物装点漂亮,进嘴里却难吃的要死。常言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非常符合这顿饭。

不管怎么样,不能浪费食物。这次任务可能会花上几天。他把食物按照保存期限分好,那几个先吃、那些后吃。足够吃三天的,饼干这样的干粮能存放的很久,说不定会剩下。

他把帐篷和用不到的物件放在驿站的小屋下。几位村民远远地望着他,丝毫没有靠近的意思。海德笑着向他们挥挥手。村民们则倍感尴尬,点头示意。

这群大牛们个头高大,却如此胆小。海德暗自嘲笑起来。他们来干什么?他想。难道是来讨价还价的?海德不仅瞪起眼睛,收起笑容。他最讨厌这一套。

作为合格冒险者的标志之一,就是:一切照章办事。他们提供劳务,雇主支付报酬。白纸黑字,写多少就付多少。当然,多一点是最好的,但少了可不行,少一个子儿也不成。村民们见海德表情严肃,赶忙挥手,转身回去了。

嘿!我把他们吓跑了!海德洋洋得意起来。没一会儿,一位村民又跑回来,“石头哨岗有路,要仔细看,穿过山缝就到要塞了!”他喊道。

海德谢过他的好意,喝了点水,便出发上路了。

上山的是一条石板水泥路,年久失修,两旁杂草丛生,由于没人打理,它们也都钻破了水泥,大咧咧地霸在路中央。路越往前走,越破败,水泥、石块越来越少,只剩下细窄的土路,到最后连土路也没有了。

此处,大自然在这里展现了她的伟力。绿色将人造物彻底吞噬殆尽。两侧的树木无人修建,长的高耸,树枝奇形怪状,树枝在道路上空纵横交错,编成一张绿色的穹顶,落叶和断枝覆盖在上面,鸟儿在上面筑巢,松鼠则把这里当成一条快捷便道,往返蹦跳着。

阳光的碎片凌乱地铺洒在华盖下面,躶露出来的树根把海德绊了一下,害得他撞在前面的树干上,他气的抬腿给了大树一脚。路过的松鼠倒霉了,树冠一颤,害得它的橡子脱手,正好掉在海德头上。

“抱歉。”海德拾起橡子,向松鼠递过去,“来,还给你。”松鼠看着海德,眨了下眼睛,转身跑了。海德耸了下肩,看着橡子,把它放进嘴里,嚼了几下,苦涩的味道填满了口腔。他赶忙吐掉。

真是奇怪啊。海德空闲的时候总是会琢磨这个问题:同样在这个世界中,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如此的不同呢。

头上的这些啮齿动物不会说话,而有些则像个话痨,没完没了的,在耳边碎碎念着,异常的折磨人;为什么有的生物会说话能沟通,而另一部分则圈养做食物呢。

今天也是一样,同样是牛类,那些能站立着说话,享受各种美食,而另一部分则四肢着地,嚼着嫩草,沉默一辈子。

他一直都搞不明白。海德也会去图书馆逛逛,但是双手一沾书,他就像被施了魔法,两眼打架,哈欠连连的想睡觉。啊,那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只是没有床,而且睡觉不让打呼噜。

海德继续往前走。

就在快要失去方向时,几处残垣断壁进入视线,从形状判断应该就是村民说的哨岗。这里的树冠更加密实,像是一条由大自然编织出来的长廊,盘虬的藤蔓、灌木和枝条填满了缝隙,墙壁和地面长满了湿滑的青苔。若不仔细观瞧,根本发现不了这里还藏着一条小路。小路蜿蜒曲折,往上直达山缝。

用山缝做出入口,不仅于隐藏,而且易守难攻。海德心中不仅钦佩先人们的智慧。

海德拔开铺盖着的树枝枯叶。一股冷风从山缝对面涌过来,发出沉重的呼呼声,风卷起尘土和枯叶,还带着某种焦糊味。海德揉揉眼睛,黑暗对一只猫来说毫无意义,黢黑的道路犹如白昼。

虽然阴森冰冷,倒也蛮适合作为勇者的开场。他想

海德穿过山缝,里面豁然开朗,路不难走,树木稀疏,却异常的巨大。他猜测,一旦敌人攻进来,这些大树可以作为掩体。

翻过几颗大树,钻过一道石墙,要塞已尽收眼底。太阳开始下落时,海德已经抵达了要塞大门。

要塞大门用石头堵死了。海德找了个缺口,一跃而下,发现一座废屋,出口伪装成神龛下的炉子。原来是条密道。海德来到外面。

这座高山要塞傍山而建,南北两侧是悬崖峭壁,西边留有一条允许时节进入的小道。要塞黑黢黢的,似乎发生了一场大火。坍塌的屋顶、灰白的瓦砾、崩裂的石壁、漆黑的墙壁和倒下的钟楼。空气中夹带焦糊味道。

海德看不出火焰从哪里开始的,但是火蔓延的很快,把一切都毁了。

海德来到水井旁,探头发现井很深,水位非常低。他丢了块石头下去。漫长的等待和细弱的入水声,他摇摇头。蠢透了,那里有水救火啊。

海德放下装备,检查其它地方。

操场里一塌糊涂,地面满是瓦砾石块,还有焦糊的蹄印,想必那群牛在救火时,场面一定够混乱的。要塞有两栋营房,大火将山壁烤酥引发落石,坠落的巨石砸毁了靠山的一栋,石头飞出去撞到了不远处的瞭望塔,塔被拦腰一分为二,上半部分砸在要塞大门上,把唯一的出入口彻底堵死了,塔上的大钟躺在地上,表面烧的焦糊,但还完好。要塞里似乎只有城墙上的弓箭塔楼没有被波及。

海德寻遍了废墟,没找到目标的踪迹。天色将晚,他决定按照往常的经验,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说。海德收集了些木柴和石块,找了干净的地方架起柴堆,打了些水,准备烧水冲奶粉。

夜晚如期而至。

废墟里,小风吹着口哨,火堆上的水壶咕噜咕噜的吵闹着。海德喝着牛奶吃着点心,靠着石壁默默发呆。百无聊赖中,他掏出本小说。

小说是来之前在书店买来杀时间的。小说的名字很长,几乎占据了整个封面,蛮中二的,让他有些兴趣。

主角是一位魔王,经营着一座偏远的地宫,是一个搞笑故事。(作者说:有机会发给大家。)海德边看边笑,直到看完最后一页,合上书有些意犹未尽。

会有第二本么?如果卖的不错,或许会的海德抬头望着星空,忽然想到,这个世界也有魔王么?他们也会跟书里那么滑稽好笑么?他深吸了口气,清凉的空气沁人心脾,倍感惬意。

星空璀璨夺目,如灯光一闪一闪的、如幕布一片一片的、如波涛一浪一浪的,海德望着如梦似幻的星空,抬起手,仿佛那些闪烁的珠宝仅在眼前。他看着手中空无一物,不仅笑了起来,想到那些夺目的星辰站在遥远的高度,睥睨这世界的芸芸众生,而他此时是何等的渺小,又何等的微不足道。这世间的生命对于那些星辰犹如刹那的一瞬,出现、消失,转眼即逝,如同不曾出现,那样也不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或问题。一切都变得简单又微小。

此时此刻,海德享受着夜晚的恬静,忽然间,他觉得像是摸到了幸福的尾巴。啊!如果生活能一直这样有多好啊。牛奶、星空、没有怪家伙打扰,也不会被嘲笑、被欺负、被瞧不起。他只是过平静的日子。

海德嘿嘿笑了起来。他把剩下的点心塞进嘴里,然后把掉在身上的碎渣捡起来,就着牛奶喝光。

一饮而尽,海德舔舔嘴唇,不满足地看着杯底,把最后一滴倒进嘴里,仍意犹未尽。壶里还有热水,他决定睡前再喝一杯,预支明天的奶粉。

海德不是秉承“今朝有酒今朝醉”这种及时行乐精神的冒险者,他认为有那种想法的皆是些经过大风大浪,在鬼门关徘徊过的家伙。他们都是黄金等级的冒险者,或是更高的。

酒呢,更别提了。海德不喝酒,自然也看不惯那种紧张危险的冒险,也不想过那种醉生梦死的糜烂生活。海德擦擦自己的银色徽章,它闪亮亮的,感到十分满意。

牛奶最棒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奶粉袋,凑在鼻子前,深深的嗅了嗅,然后叼在嘴上。海德喜欢过那种简单、平静、工作清闲的日子,不用在乎几点起床,懒洋洋地癞在床上,享受慵懒阳光的暖意,看着地上的光斑像毛毛虫一样慢慢蠕动。饿了就吃点小鱼干,入夜里再上街随便溜溜,没钱了就接一些简单的任务。这样的日子最舒服了。

我是一只幸运的猫咪。他美滋滋的笑了,又觉得不好意思。

海德这么想是没错的。他总能找到出手阔气的雇主,完成一次任务就足够他清闲地活很长时间。之前的护送任务刚结束不久,他本可以再休息两三个月,但工会得到的最新消息,今年的将迎来一个漫长且寒冷的冬季。

海德不喜欢冬天。光照短,天气冷,鱼干被冻的硬邦邦的。他即不想冬天出门,也不想饿肚子。为了存粮,他也难得勤快起来。

这时,营房废墟里传来丝丝的口哨声,声音很弱,海德捕捉到了这怪异的声响,立刻喜上眉梢。

这么快就发现了?海德瞪大眼睛。今晚就找到夜蝙蝠藏谜的栖息地,白天就可以安装陷阱将它们一网打尽了。这么点时间,毫不费功夫,任务就有了起色。海德喜出望外,他放下杯子,给水壶又填了些冷水,叼着奶粉开心地跑去营房,准备标记夜蝙蝠出现的位置。

来到门口,海德吓了一跳。

一股细碎如烟般的黑沙从墙壁的缝隙里喷出,在地面堆出一个沙堆,月光透过屋顶打在上面,翻出一股鬼魅般的黝黑色。沙子慢慢地蠕动,如同活得。接着,沙堆塌了下来,平铺在地面上,黑雾伏在地上开始旋转。

这是什么鬼?海德嘴上的奶粉袋“啪嗒”掉在地上,声音令黑雾一震,产生一个漩涡,海德慌忙躲在门后,身体紧贴墙壁,心脏砰砰直跳,他顺着缝隙瞄着里面。

墙缝的喷涌结束,最后一粒尘落下,黑雾里面泛起一连串的火花,烟雾砰的一声炸裂,黑色的细沙飞扬起来,填满房间。

不是夜蝙蝠么?海德大惊失色,嘴唇抖个不停,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这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不是夜蝙蝠啊?混蛋!那群村民怎么不跟他说啊。他暗暗咒骂。

一道火光掀翻屋顶,废墟的影子在火光下摇曳犹如一群魔鬼在狂舞。屋子里发出一丝马的嘶鸣,海德吓的躲进一面废墙后面,浑身发抖。接着一道黑烟带着炙热的温度冲出屋子。

冲来的是一只夜魇。这个世界的异类,彻彻底底的魔兽。它有马一般的躯体,浑身漆黑,似乎披着黑夜,毛发像柔顺的缎子,背上的鬃毛飘舞,跟燃烧的火苗融合为一体,前肢是狮子般的利爪,后肢则是马蹄子。

魔兽鼻子里冒着寥寥白烟,肌肉饱满鼓实,月光和火光的映照下犹如刀割。胸膛随着呼吸伏,能看到中央的魔核泛着的红光,一双洁白的眼球,没有瞳孔,根本没有灵魂寄宿其中。黑色的烟尘漂浮在它周围,不时燃起火花,发出噼啪的声音。

操场里面乱成一团,夜魇绕着操场来回奔跑,它不时地来到要塞的墙壁旁,不是踢就是撞,发出愤怒的嘶鸣。海德终于鼓起勇气,透过墙缝望了过去。突然间,他发现塔楼里的弩箭架竟然是对着营地。

笨蛋啊!他心中大骂自己。显然,这座要塞根本就没着火,而是被这头魔兽毁的。

海德扑下身,脸贴着地,捂住嘴巴,努力不让呼吸变得激烈。必须冷静下来。海德告诉自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好,不让夜魇发现他。

海德终于平稳了呼吸,试着保持清醒。这究竟怎么回事。他只是个“货真价实”的白银级的冒险者,即没资格也没有本事对付这种怪物。他只是来处理夜蝙蝠的啊,怎么会遇到这种东西。他连它叫什么都不知道。

不要动,慢慢呼吸…

“呜——!”

海德的心脏几乎蹦出喉咙。他慌忙向声音望去,发现水壶开了。我完了!海德躲进墙根角落里,他抱住头,把身体团成一个球,希望能够逃过一劫。

夜魇听到了声音,它停下身来到水井旁边,看到火堆上的水壶,它凑到跟前狠狠地喷了口气,把水壶吹落在火堆上,抬爪把包袱打散,装备掉了一地。

当啷一声,一旁立着的佩剑倒了。夜魇来到跟前,低头嗅了嗅,发出愤怒的一声长鸣,一脚把武器踢飞出去,纵身跳上火堆,开始踩踏海德的装备。装备破坏完,夜魇更疯了,墙壁和石块都成了它的泄愤目标。

海德躲在角落里一动都不敢动,每一次响动都像针扎在身上,直到破坏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声音。

天亮了么?海德还无法判断。再等等,先数五百个数吧,他开始默默数数。终于到了五百,周围仍然没有声音,他小心地睁开眼,慢慢地转头。这时,头上发出一声喷气的声音,一股热浪落了下来,蒙在海德头上。

海德彻底傻了。他小心的抬起头,眼泪都快出来了。夜魇像一只豹子趴在墙上,低头看着他。海德看着那双惨白的双眼,喉咙像寒雨下的枝条,不停颤抖,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求饶么,还是?

“晚,晚上好?”不知怎么的,嘴里突然冒出这个词。

夜魇瞪起眼睛,向他猛扑下来。海德大叫着跳起闪开,翻身越墙逃了过去。

“我只是个迷路的旅客啊!”海德大叫着跑向操场,夜魇根本不在乎他说什么,纵深一跃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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