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所见非所求

一个人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也许只有濒临死亡的一刻能够知道吧。

骆新以前以为自己想要的是自由,可是见了王霖之后便觉得是他,而离了王霖倒是再也没有想法了。

想来,人活着就仅仅是为了活着吧。在军营里的每一天,她都觉得自己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因为她每一天都得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士兵,出去时都是活蹦乱跳的,可是回来的时候却有太多太多是被抬着回来的了。

被抬着回来还不打紧,顶多少个胳膊缺根腿的,不少还仅仅是被银海和的炮弹打得昏迷了,变成了孩童的心志几针下去就行了。可是那些没有被抬回来的,却是真的抬不回来了!

在战争年代,死亡是最不值得一提的玩意儿了!

活着的人甚至连掩埋死人都不能够进行,因为死去的人太多了,活下来的人根本来不及在掩埋好之后再去进行晚上的休息!

死人无法掩埋到位,紧随其后的,便是疫病了。

战争年代之所以死人,倒不是在于战争本身,而是在于战争伴随而来的疫病。

疫病不难治,但问题在于疫病波及的范围太广了,整个军营的十个有九个都染上了!

骆新最后还是染上了疫病。病中,她模模糊糊看见的,便是那个只见过一面的人!

明明只是一个混混,可是为什么,她就对他恋恋不忘呢?

当骆新的病被别的药师治好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救人未必有作用,在这个战争纷起的时间段里,只有以战止战一条出路!

骆新披上了盔甲,拿起了长枪,成了军营中唯一一个背负着如此沉重之物的人,一个女人!

军营里的女人还是很少的。之前的那些歌姬舞女都被送走了,只剩下公孙大娘与骆新。公孙大娘是彦之的妻子也是在现在才被大家伙儿知道的。

骆新倒是没有感到多大的意外,因为公孙大娘的每一句话都会打动彦之的心。除了她,彦之根本不可能听进去任何一个人的话!

如果说,彦之是利刃,是一柄难以掩盖锋芒,却也容易失控的利刃的话,那么公孙大娘就是把控他的刃鞘。

当骆新成为军人的那一日,彦之就将她的玉佩归还她了。

可是看到那一块玉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家可归,除了前进,再也没有后退之路了!

一股热血涌上了她的头颅。骆新竟然用刀砍玉佩,将玉佩分成了两段!

她刀工太好,玉佩被切断的时候连玉沫都没有出现多少。只是,这样一个被切碎的玉佩,到底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彦之看见这个场景倒是没有什么触动的。只有公孙大娘感到了惋惜。

公孙大娘到底出身非同一般,一眼便识出这块玉佩的价值。

北有南山,山上结枝,枝上栖凰。凰独喜此枝,特以沫相濡,结为南山玉。这是《世世如语》上对于这种玉的记载。而见过南山玉的人无一不被玉质惊艳到:此种玉澄澈通明,乍看像夜明珠般闪烁,久戴则会与自己的体肤无差别。不少人将这种久戴的南山玉称之为入骨玉。入骨相思君知否,说的就是这种玉!

一般而言,南山玉很少送人的,一送便是送给自己最为重要的人。更何况南山玉极为难得一见,连公孙大娘也只是在传说中听说过而已!这块玉一定是骆新的极为重要的人送给她的,可是这彦之却是不问缘由就取走,难怪骆新总是在找机会为难彦之,竟然是这块玉佩惹的祸!

公孙大娘由此以后更是心疼骆新,毕竟是她的良人惹的祸,她又如何能够置身其外呢?

骆新果然是一员猛将!她的加入使得部队以摧枯拉朽之势连打了几场胜仗,她甚至被尊称为战场女战神!

只可惜,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她到底还是着了一回道,整个左臂都中了毒,难以握起长枪了。

一切都发生在白驹过隙之间,骆新听到求救声,一时救人心起,赶忙过去,可看见的却是一团空气,她顿时意识到自己陷入的竟然是一个陷阱!

多说不宜,还是早早脱身为妙。可是她还来不及脱身就被一群人围攻!

她到底是一个实战经验十分丰富的人,几个转身便离开了陷阱,可是左手由于持枪的缘故,没有带上手甲,到底被射中了一箭。

战场上的每一刀、每一箭都是有毒的。骆新怎么可能安全离开了?

一阵眩晕,骆新再次陷入了陷阱。就在这时,一个人救了她!

她看不清来者的脸,只能闻见一种熟悉的味道,可是再次苏醒的时候却连那味道都不见了!

醒来以后,她闻到的只有被烈火烧熟了的砍刀和浓酒的味道,当然还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草药香是从她的手臂上传出来的,可惜她的手臂却像失去了知觉一般,感受不到草药的清凉。

身旁也没有人,连看守军营的侍卫也没有。想来救她的是之前她见过的士兵吧,否则她不会感到熟悉。只可惜,这士兵的手法不够娴熟,竟然没有选对草药,还把手上的绷带缠得乱七八糟的。

骆新一时无话,吃力地爬了起来,打算拆开绷带重新包扎。可是彦之却走了过来拦住了她:“不许动!”

骆新看见他,突然想到了她那枚被自己砍断的玉佩,“哇”的一下哭了出来:“你这人真不讲理!明明我手上的伤口包扎得怎么失败,还不肯我重新包扎!”

彦之气得拔刀而出,“晃荡”一声,他的刀拔了出来,可是公孙大娘也是笑盈盈地出现在他与骆新之间。

彦之暗道不妙,刚想解释自己拔刀的举动,可公孙大娘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坐到了骆新旁边。她的眼中只有骆新。彦之只好委屈巴巴地收起来了刀,站在她旁边,一声不吭。

“你可不要怪之哥哥,他也是第一次给人包扎的。”公孙大娘一开口,骆新就呆滞了:得了,这么丑陋的绷带是她的顶头上司弄的,她该怎么办?

骆新正在这为自己的举动后悔着,可公孙大娘却是熟门熟路地替她揭开了绷带,开始重新包扎了。

绷带以下的左手惨不忍睹,连皮肤都是紫色的了。紫色的皮肤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将整个手都吞没了。

骆新还要求公孙大娘把手臂上的衣服掀起。这手臂上的情况更是惨不忍睹,只有紫色,肿得没有形状了!

公孙大娘心疼了,轻柔地替她包扎。骆新原本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谁救了她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一直保护她。曾经的师父,现在的彦之,也不过是在能够救她的时候才施以援手,并不能每时每刻都呆在她的身旁!

到底,还是只能自己救自己啊!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