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似有暗香

那一日殿台上,是谁牵着谁的手,是谁躲在谁的怀抱中?

那一日火焰,到底是谁离开了谁?是你我互相错过,还是你我重新的开始?

我们之间明明可以不需要等待那么漫长的时间,可是宿命却让我们互相分别。

一层又一层的相隔终于使得我们失去了彼此。

我不再哭泣,不再相信,因为我读出来了你那句没有说完的话语:“等我!”

多少年来,我只知道在原地等待着你,却不知道这天下所有的人都可以回来,只有你,只有你,是我必须要去寻找的存在!

只有我主动去找你,你才可以出现。

现在的我,终于再次见到了你,可是,我们之间,却已经成了不可能。

九伊百感交集。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的遇见他,遇见自己当初心爱的那个男人。可是如今的他,却连当初的一点味道都无法被她闻出来。若不是这样一次,如此相近的靠近,她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我等你等了太久太久。可如今,我们却真的错过了彼此。

我以为,期待与等待便已经足够慰藉我的余生了。却不知道很多时候,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就注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不是,一直都不是。

我从来没有过期盼。可是结果却是这样的让人难过。

不不不,不难过,不难过,至少,你还在,我还在,我们还活着!

现在的我该感觉到何其的庆幸:你还是当初的你。

可我却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我了。

一开始的心动,现在回想起来,只会成为一次又一次的伤痛。

我从来没有想过曾经的蜜糖会变成现在的毒药!

日后,再有日后。我到底该如何与你相见?还好,还好你不知道我是谁。我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的庆幸。但是,现在,请让我。独自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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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新不可能知道九伊的想法,因为九伊不会也不可能告诉她的。当然,按照道理,九伊也不应当告诉她。

这一次,九伊还是九伊,再也不是尾了:尾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支撑起世界的妖怪。她之所以能够支撑起这一个世界,完全是凭借她想等候他的决心!可是,若是他等待的人回来了,那么,尾还会有存在的意义吗?

也许,从此以后,九伊都不会愿意再成为尾了。

不如就让尾彻底消失吧。

九伊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希望能够听他喊自己九伊。

她心心念念着当初的美好,渴望回到过去,不愿再面对现实。

可是,现实到底是现实,尾注定是尾而不能是九伊了!

九伊只能是她的过去,却不能够成为她的将来,人注定只能朝前看,不能向后看,否则,早晚得变成过去的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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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新的魂魄是不完整的。

这是九伊在自身激动的感情消失以后才意识到的事情。

原本,她应该很早就注意到这件事情了,可是,之前的她一直只顾着感伤所谓的春江花月夜,感伤所谓的秋边一雁声。

千言万语,她试图用几句话来描述出来,甚至,万千愁肠,她都打算拿一刻代替!

可是,她到底已经不是曾经依偎在他的怀抱中的九伊,而是执掌着整个银海和的尾大人!

九伊突然知道自己为何这些年来都找不到他了:一个不完整的魂魄,怎么可能被人找到?

她一直在等待的是一个完整的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残缺的他!

残缺不是一种美,而是一种伤害。

对于她而言,这是一种远远比死亡可怕上无数倍的感觉!

神是不死的。

但是神不是没有刑罚的。

对于神明而言,有无数的可以让他们生不如死的方法。

而现在,尾终于意识到,那无数方法中的一条,经历起来的时候,到底是有多么的可怕!

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心疼,好正常。

只是,若是这份心疼迟缓了几千年呢?

尾几千年来都在苦苦等待的人啊!为何,会是一个不可能有记忆的人了?

当魂魄破碎的时候,只要经历轮回,就必然会失去记忆,生生世世,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哪怕用的是同一个灵魂。

不吃,茗也是一个魂魄不完整的人,但是他只是不完整,而不是破碎!

不完整可以轻易补全,只要有一个极为强大的生灵愿意用自己的灵力去替他补全就可以了。

但是,破碎的魂魄,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只有犯下弥天大罪的人才会被破碎灵魂。

被破碎的灵魂永世都不得恢复,除非他的魂魄能够被修复,或者他能够成仙或者神。

这两者貌似都是不可能的。

而后者的可能看起来更大一点,实际上却只是一条死路!

魂魄破碎的人仙根早已断裂,根本不可能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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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伊可以哭泣,尾却不可以。能够沉迷在过去的痛苦中的,只能是九伊,而不能是尾:尾是王者,九伊则不是。尾可以肩负起天下,九伊却只愿意躲在一人的怀抱里。

曾经,尾为了自己的命运而感伤,却也因为自己的命运迟迟不愿意与过去的自己诀别:她相信自己的大王不可能会死,这是她最后坚持的一份来自过去的信念!

事实证明,她的王没有死,却再也不会是她的王了。

躲在骆新怀中的九伊在无声地哭泣,看着九伊哭泣的尾却在替她清除泪水。

九伊与尾在此刻不断起着冲突,可是,再多的冲突都改变不了她们始终是一个人的事实!

一个人么?

尾最终还是占了上风。

毕竟九伊对于她而言只是过去罢了,而尾才是真正有资格的人。

只有尾才能有资格肩负起银海和的将来,只有尾才能保留住骆新的存在。

也只有尾才可以假装大无畏地成全别人。

尾突然觉得自己抛弃自己的姓名是一件多么嘲讽的事情。她突然意识到,哪怕自己不会去主动找自己的命运,命运也会前来寻找她。

命运从来不会因为自己身份的改变就不再存在,如果真的要违背命运,就必须以自己的本名直迎而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给自己带上假身份!

尾笑了。

她抬起来了自己的头颅。

泪水早已被她自己抹去,不懂修行的骆新根本不可能识得出来。

原本,尾想要告诉她,她的名字,不再是为他等待了千万年的九伊,也不再是护住了银海和千万年的尾,而是九黎族的族长——九尾!

九伊指向过去,尾指向现在,而九尾则指向未来。

只是,当九尾抬起头的时候,突然发现,骆新早已昏迷。

骆新的头部在滴血。这是九尾在起身的时候才观察到的。

地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了,可是,骆新却还是没有苏醒的痕迹。

身为人族,要是流血过多,就会很难存活的。

骆新流的血不算少,但是也不算多,只是刚好让她不至于丧命而已。

九尾从骆新身上飘了起来,开始检查骆新的伤势。

除了昏迷,骆新身上最大的伤就是左臂。流出的血止住了就行了,只有她的左臂,需要好好静养。而且由于治疗的最有效时间里面,她没有得到正确的药材,现在要治疗的话,难度还是很大的。

虽然她的傻儿子茗给她进行了简单的处理,但是解药,他却是没有带着。

都怪九尾她自己!

她当时特地为拆散骆新与茗,给几个士兵进行了洗脑,让他们一找到机会就用这种难以解救的毒药来毒害骆新!

现在,她后悔了!

如果不是茗给她进行了处理,她恐怕早就死,九尾也只能等她的下一世了。

甚至连她的那个傻儿子,都会随骆新而去!

现在,虽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可是,她,还是得将这个孩子带走呢!

若是不带走,这个孩子只能带着一根残臂终生了。虽然她不在意,她的儿子不在意,可是,别人会在意的!

与他们无关的人会在意这件事情,甚至会对于这件事的关注度超过了理应具有的范围。

原本九尾与茗的身份就全是依靠九尾这一人的强大的能力才争取而来的。

茗由于是血肉之躯,必须不断重塑再生,银海和的臣民们对于他的这一举动本来就有所不满,现在,若是他娶了这样一个身负残疾的女子,他的地位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为今之计,只有将她快些治好。

她若是没有被治好,只能任人摆布,可是若是她被治好了,她就至少会能够掌握住自己命运!

只要她能活着就好!

九尾再次仔细地替她查看了一下伤势。原本,一个人被撞到地上是不应该产生多少血的,可是骆新由于自己的魂魄不稳,连身体都异常脆弱,头部更是与常人不同,只要稍微有点碰撞就会流许多的血。

因此,这次九尾将她带走,不光是为了替她治好手臂,也是为了替她续命:她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遇见的人这么容易就离她而去了呢!

骆新在模模糊糊中,似乎闻见了一阵香味。

这香味道不重,却很是让人心醉。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四周都是极为不熟悉的场景,漫山遍野的,全部都是鲜花,而且都是一群雪白的鲜花!

这些花都很好看,各个都是重瓣的花儿,只是没有什么味道。

不,不是没有味道,而是他曾经闻见过最芬芳的味道,才会觉得这花的味道太过寡淡。分明是一种浓烈的花香,可如今在她的眼中却变得淡如寡水。

她突然想起昏迷前见过的那个女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她就觉得眼熟,分明从来没有见过。

只是,还没等到她在仔细琢磨这件事,她就发现,自己的左手臂能动了!

曾经被褐色的花纹覆盖的手臂,已经被人洗得洁白如玉,连先前的紫色斑痕都不见了踪影。

那些可怕的紫色斑痕曾经伴随着她征战沙场。她就是因为这疤痕才赢得了弟兄们的尊重!

可是如今,没有了这疤痕的她,还有什么能够威慑手下的手段呢?

难道依靠她这张脸蛋?

看玩笑的吧?

骆新的嘴角抽了抽,然后就站了起来,舒展舒展筋骨,抖擞抖擞精神,打算在这里转上几圈缓缓神儿。

虽然说,这里是一个陌生的环境,但是并不意味着骆新就难以在这里生存啊!

她不知道将她掳来的人打着的是什么主意,但是不论是好是坏,她都不能够坐以待毙!

一个人可以将自己的后背交付给别人,但是被交付的对象起码不能够是自己的敌人。

因此在敌友不分的情况下,千千万万不能随意将行动,但是,如果真的太过陌生的话,还是得进行必要的观察的。

以不变应万变,为上上策;以守为攻,为上中策;以观察待入瓮,为上下策。

可是当处境不明的时候,此三策的顺序却是反着来的。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将死生置之度外。而将死生置之度外的一大表现就是,在可能暗藏着生命危机的地方随处乱走!

骆新自然知道自己此举不当,可是,她却已经别无选择了。

两年的战场历练,让她彻底失去了对于生命的敬畏,而这是医者的本心!

她救过的人远远没有现在她见过的死人要多。她到现在杀死的人,都可能已经比她救过的人要多了!

这样的她,早已不能算是仙人之徒了吧?

她突然想起前不久听到的一段对话:

“这些日子,我们又端了不少银海和的老窝!真的让人感觉太爽了!”

“说真的,那银海和的人真的脏,血溅到衣服上,怎么洗也洗不掉,若不是还有那些乐坊里的婆娘,还得和这血腥味儿一起睡觉了呢!”

“那些婆娘?你想啥呢!她们早走了!现在给我们洗衣服的都是一群老得不愿意离开这里的高句丽的老家伙!”

“呵!你说什么糊涂话呢!给我点幻想不行啊?现在这样的日子真的让人很疯狂呢!高句丽太冷,又成日和几个男的一起取暖,偏偏他们还各有各的毛病,要么是半夜会说梦话,要么是半夜会梦游,要么是半夜会起来去练剑!我容易吗我?现在还不能去随意更换床位!我简直要爆炸了!”

“忍一忍吧!都没有几天日子要过了,何必呢?说不定,你还得指望这些兄弟帮你收拾行礼呢!”

“可是,现在真的是生不如,唉!”

一阵失魂落魄。

骆新突然间又闻到了那种香味,那香味极淡极浅,好像在引着她前行。

是祸是福又有什么不同呢?

骆新叹了一口气,便缓缓离开了此处,追寻着香气而去。

她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但是祸福相生,又能躲过哪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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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贪恋谁的温度,是谁寻觅谁的踪影?

海棠初沾晕,柳树空折枝。

且将花语云玉石,蹒跚孩童自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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