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生前2

46生前(2)

46生前(2)

二零零六年八月十日

意识清晰之前,她的眼睛一直茫然地盯着天空。

所谓天空,其实只是一团黑色的虚空,点缀着点点的繁星和朦朦胧胧的月亮。这团虚空周围,全被黑色的奇形怪状的枝桠挡住。一开始她搞不清楚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什么,也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好像是从噩梦中醒来,感觉仍旧沉浸在那可怕的一幕中。身体的背部紧贴着草地,背部以下也同样是冰冷刺痒的感觉。上面的夜空是圆的,她现在觉得自己好像是身在井底。但是周围的枝桠和身下的草地又明白地告诉她,她现在正躺在树林里。从远处传来一阵苍劲的乌鸦鸣叫声,在黑色的虚空中却看不见它的踪影,乌鸦的声音消失了以后,她渐渐听见了四周的虫鸣。树林里特有的树叶味和雨后的气息刺激着她的鼻孔,浓重的露水浸湿了她身上的睡衣,冰冷潮湿地贴在她的肌肤上。

肩膀和手臂完全无法动弹,整个人直挺挺的仰卧着,想翻个身都没办法。身边有几根干枯的树枝,断裂处象箭头一样尖锐,稍一动弹就会被刺到。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她实在不愿意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的记忆仿佛是被打碎的瓦片,四处散落。她能从碎片中分辨出那个男人的脸,以及在她耳边粗重的喘息声。她又从碎片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并在内心低声呼唤。

亚朝兰……雅当……

这个名字应该没错。接着她又竭尽所能的在内心确认自己的背景,包括到目前为止的一些重要经历——二十岁,两年前从家中出走,带着自己心爱的小黑浪迹天涯,凭借自身的特殊能力和瑶族女巫的身份在社会上奋斗。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标是什么,但是看到有人相信她的能力并委托她与灵魂沟通,让她的内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几个月前小黑在一次斗法过程中受了重伤,为了减轻它的痛苦,她结束了它的生命。安葬它时她发誓要报答它。此后,她真正成了孤身一人。为了报仇,她在几天前来到这个偏僻的旅馆。没错,现在状况的开端就是从她踏进那个旅馆开始的。

……昨天夜里的斗法失败让她身受重伤,现在她还依然记得对方的最后一击让她完全招架不住瘫倒在床,现在小腹隐隐传来的疼痛感正提醒她伤及了肾脏。花了一天时间她都无法让自己恢复到行动自如的程度。她需要草药,需要休息。

……旅馆的老板并不是前两次住这里时见到的那位皮肤白皙的男人,所以当她蹒跚着来到前台的时候,没有把握能得到帮助。不过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还是很热心,尽管她知道他是别有用心,在他满脸横肉的面孔下,是一副令人厌恶的嘴脸,用能透过衣服的目光慢慢剥光了她。但她没有拒绝他的帮助,甚至还向他报以微笑表示感谢。

月亮慢慢地爬了上来,现在她知道已经夜里两点,但无法判断自己躺在这里有多久。从最初噩梦惊醒的状态,到现在意识和感官回到身体之后,她开始觉得刺骨的寒冷和下体撕裂般的疼痛,脖子也有让她难以摆脱的压迫感,还有脸上的划伤,这些感觉开始象蚂蚁一样纷纷爬上她的身体,让她一阵阵地颤抖。

……他的手很大,两只手很轻松地就制住了她,她拼了命的反抗,可是毫无还手之力,内伤的痛楚加上斗法后的虚弱,让她最后只能任其摆布。她的嘴被堵了起来,眼泪和鼻涕掩住了鼻子几乎让她无法呼吸,钻心的疼痛又使她无比愤怒,整整一个小时,她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度过。

……可能看见了她幽怨可怕的眼神,他最终没有放过她,脖子被紧紧的卡住,直到她失去意识。她曾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她的灵魂一度也离开了身体,但她最后却又醒了过来。

……命不该绝吗?

一阵悉唆的响声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脚踩草地和拨开树叶的哗啦声,有人走正向这里。她的神经猛地绷紧,意识到自己依然还处于危险的状态,但是全身无法克服的痛楚和虚弱让她只能眼睁睁地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她闭上了眼。

脚步声,铁器碰撞声,包袱落地声。之后四周又安静了下来。他在观察吗?他在确认吗?他知道我醒了吗?他会怎么做?他要怎么处理我的“尸体”呢?

脚步声,慢慢靠近,还有若隐若现的喘息声。他靠近了。

闭上眼睛不是办法,装死不是办法,因为我还在呼吸,而且他掐死我后我的眼睛一直就没有合上。他靠近我了,他要最后确认我的状态。

我恨他!我要诅咒他!我要取他的命!死了都不能放过他!

她猛然睁开眼,而他正举着手电照向这里,见她突然睁开眼之后,马上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大叫,他扔掉了手电,连滚带爬地扑向旁边,抓住了斧子的手柄,用尽全身的力气,高高举起……

尸体埋藏处被掩饰得很好,根本就不会有人想到这里埋着一个“死而复活”的人。他气喘吁吁地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再次打量这里。柳树、松树,还有大量的槐树,他发誓再也不愿回到这里了,这里的一切景象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他草草地收拾着工具,赫然发现她的行李包还丢在一旁。这让他非常恼火,应该和她埋在一起才对。怎么慌乱中就把这个忘了。包已经翻过,只有手机还值点钱,其他的东西应该永远消失才对。

他再次望向那块土地,因为他总感觉被土掩盖的她还没有死,现在还在挣扎。虽然他埋的很深,可总有种她会破土而出的感觉。露水加上汗水已经完全打湿了他的衣服,沾染上她大量血迹的裤子也已经完全看不出本色,紧紧地贴在他的腿上。忙活了这么长时间,他居然没有一点疲劳的感觉,尽管刚下过雨,泥土比较疏松,但这个坑如果是工人来挖,俩人可能还要挖半天,而他在几个小时之内就干完了。幸亏他料想到坑会难挖,还带了把斧子代替镐头,不然现在一定会很难办。

包怎么办?

一个声音从他心里冒了出来:没有人会注意这个小丫头的,她的死活没人关心,不然这么年轻不上学到处乱跑,也没有人找她,生了这么重的病也没人理会。现在她已经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把她的包就扔在小木屋吧,服务员们会以为是客人丢下的东西。过段时间再把入住登记本也藏起来,现在烧了它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天快亮了,天亮我就离开旅馆,不等老三了,我要马上离开这里,不能再去想她的事了。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王雅吗?

我叫亚朝兰-雅当……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他面前的土里冒出来,象把利剑猛地刺穿了他的心脏。他嚎叫一声,拿起收拾好的东西向回跑去,地上的树枝绊了他一跤,斧子掉在了地上。他没有去拣,爬起来拎着包继续跑,穿过树丛的时候,裤子上的血迹蹭到了还沾着雨水和露水的树叶上。树叶上的血迹慢慢扩大,由暗红色变成了鲜红色,随着他仓皇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血迹也渐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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