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草木

“万物皆有灵。”高耸入云的黑色尖塔,顶端是形似太阳的结构,绿发紫眸的少年行走在象征着太阳光线的走廊上——他的头发上装饰着一串三叶草,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它们正是从他的发根处生长出来,少年翻动圣书缓缓念道,“凡是,玩弄生灵之源者——”行至窗口,真正的阳光在窗上投下了少年的剪影,“——必遭遗弃。”窗外各色的人群包围了此处,若是在几百年前前,他们自然是来倾听神使长的训诫,但如今,他们将会为大厦将倾的圣日齿轮教踢上狠狠一脚。

少年冷笑,几十年来,他已经将对教会的怀疑种入了大众的心中,今日再搞上这么一出,无论神使长怎么回应,他这个神使长都做不得了。未来等他做上神使长,获得了全部的证据,再全部公之于众,有了这些年的铺垫,想必他们不会再提出质疑,到那时,彻底解散圣日齿轮教会说不定都不是幻想。

面对大众的怒火吧,这是你们应得的,你们不配称颂神的圣名。

不过现在还是要做做样子,少年收敛的情绪,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换成了惊慌失措的模样,快步穿过装饰着齿轮太阳的走廊,快到尽头的门时,脚下一个踉跄,竟直接撞开门摔进了神使长维克托的办公室,“神使长阁下。”为了做出腿软的样子,少年故意挣扎了两下都没能站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神使长维克托是个伤痕累累的男人,他的双腿在大动乱中失去了作用,他的食指关节粗大,显然是被全部折断后重新愈合过,右眼因一次实验事故而填满了蓝色的矢车菊,唯有同样天蓝色的左眼闪烁着蓝莹莹的光芒。神使长控制着轮椅向少年靠近,费力的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少年心中嗤之以鼻,但还是做出了感激涕零的模样,仿佛他仍然是几十年前那个对神使们深信不疑的男孩,“怎么办,那些刚刚被驱逐出恒星塔的人又回来了!”

“真奇怪,虽然偶尔有这样的情况,但这么大规模还是第一次。”神使长将轮椅开到落地窗前,高高在上的看着脚下愤怒的人群,缓缓的叹息,“卢卡奇亚,他们不该回来的。”不,他们当然应该回来,卢卡奇亚脸上表情未变,心中却思绪万千。

在恒星塔,唯有神使和即将成为神使的孩子才能留下,而成为神使的标准只有一个——获得神的启示并觉醒异能。不,那甚至不能算异能,只能算与一种只产自第四区的特殊矿石的共鸣能力罢了,为了让孩子们更快适应,圣日齿轮教会将所有有神使天赋的孩子都接到恒星塔,为他们注入虫卵。卢卡奇亚不着痕迹的抬手,看着自己若隐若现的静脉,那里流动着那些矿石的产床,那些会制造矿石的虫子迟早会咬穿他的星力回路,然后他就会和大多数神使一样走向末路——成为身上寄生的植物的养料,培育更多的种子给接下来的神使。

但神使的觉醒时间仅在十二至二十二岁十年中,若在那之后仍未能觉醒,他们将会被带离恒星塔,之后随他们去往何处。很多时候,神使的觉醒与血脉息息相关,大多数恒星塔中的孩子都是神使们的后裔,他们自幼生活在恒星塔,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圣日齿轮教会从来不在意这些,毕竟未能成为神使,又被注入了那么多虫卵,矿石虫制造矿石的高热很快就会破坏他们的血管,他们最多能活上四十多岁,还是在被严格照顾的情况下。

多么不公平,如今他们回来求得自己应有的权益,神使长,你难道要对他们使用暴力?卢卡奇亚知道他不会,他一向是个伪善者,所以事情决不能这么容易解决,而神使长敏锐的感官也让他很快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急忙让防火墙前去扫描了一番,“怎么会……”“发生什么事了?”卢卡奇亚颤抖着声音,假装好奇的问道。“无事。”看,多么虚伪,到了这一刻他都不愿意将实情对自己和盘托出。

但卢卡奇亚可不是不知道,圣日齿轮教会可是在偷偷勾结遗弃者,做着让与人类共生的植物意识取代人类的实验,只不过五十年前的那次事故,使得他们从此搁置了计划——至少文件上是这么说的,但卢卡奇亚可不相信他们会这么容易放弃,不过不管他们放弃了没有,这次实验事故的后遗症一直遗留至今,但被教会压制多年,外界虽然时有草木夺舍的案件发生,各地政府也往往归罪于双旋圣焰,这个集团的大多数成员都是遗弃者,虽然因为大动乱事件,他们已经不能公开抛头露面,但与各地政府基本上都多少有些勾结——有些事,做了就会成为遗弃者,那么就直接让遗弃者去做。多么丑陋,甚至连公开反对此事的圣日齿轮教会自己都在与其勾结。

那些被教会自幼灌输的孩子们即使挑动起来也容易被说服,这次加上了那些变异的植物,他们可不会和随意将他们制造出来又无情关押的教会讲道理,鬼知道为了凑够那么多种子,他悄悄的潜入了多少实验室。

不过,仅仅是这些草木可没法让高贵的神使长必须出手不可,因此,他还请出了圣日齿轮教会的另一个足矣毁灭人类的杰作,为了解放“她”——融合系统Eva,自己足足花费了五年时间才避开了防火墙。

“呵呵,小维克托,看来你遇到麻烦了。”Eva的声音适时响起,神使长的脸上顿时变得更难看,甚至带上了恐惧,“别怕,让爱之圣女用爱感化他们如何?”之后不等他反应,便以美丽少女的姿态来到了人群面前,“不要害怕,孩子们,至少我会永远爱你们。”蓝色的荧光顺着地面的缝隙流向了他们,神使长急忙联系起来防火墙,“重新封闭她,需要多久?”“临时的话,两个小时就够。”防火墙控制AI——被称为X-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佻,“你说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就不学好?”

“两小时吗?”神使长闭上了眼睛,好在如今的Eva必须获得当事人的认可才能使他们的思维与自己融合,若不是看不到希望之人,谁会愿意放弃自我?轮椅闪过星空般的蓝色光点,神使长面前的光板被逐级点亮,现出了一排大小不一的按钮。卢卡奇亚心道果然,神使长维克托年轻时曾被称为带来希望的音乐家,他的演奏定然能暂时抵抗Eva的力量,但他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这次若是再坚持两小时的话,不说以后他还能否演奏,他的眼睛定然会因为共生花的疯长而破坏——神可不会接纳一位盲人做自己的神使长。

太阳洒下的光线带来了希望的温暖,卢卡奇亚听着这振奋人心的旋律,却仿佛听到了圣日齿轮教会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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