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手机，楚良和心外科主任简单的沟通了几句，然后便回到了急诊病房。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省二院似乎已经无法解决刘少少的问题，甚至把目光放眼整个庐州、整个华夏，恐怕都没办法找到能够解决刘少少问题的地方。
十八岁的年龄，连续两次开胸大手术，心脏几乎可以用百孔千疮来形容，而此时此刻，医生又必须要再一次切开她的胸膛，把她的心脏暂停，进行修补……
“道格教授当初判断的很正确，对于这种病人来说，心脏停跳没有难度，但心脏一旦停止跳动，再想让它重新跳动起来，那就比登天还难了。”
“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或许就是心脏不停跳手术了。”
回到独立办公室，楚良将房门反锁，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他在思考一個问题。
要不要再去虚拟手术室里尝试一次心脏不停跳手术？
当初在梅奥中心的时候，楚良就曾经出于好奇心尝试过一次心脏不停跳手术，可没想到中途竟然发生了十分惊悚的一幕。
一直被他视为没有生命的模拟人，在心脏恢复了跳动之后，竟然有了生命的迹象，蒙在绿色铺巾下的手指，竟然动了起来！
在那之后，楚良一度对虚拟手术室产生了巨大的阴影，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进入里面模拟手术。
也就是在那之后，他下定决心再也不在虚拟手术室内触碰这个时代禁忌的术式了。
可现在……事态的发展明显已经让他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桌上的茶水稍稍凉了一些，楚良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茶水沁人心脾，让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内心的忐忑和不安也消散了不少。
“从现在看来，山本龙一郎就是个骗子，他应该是利用了刘多多对于姐姐的感情，让她成为了自己挑战心脏不停跳术式的试验品。”
“如果他真的十成的把握，那么一名医生绝对会选择去挽救一个濒死的生命，可事实上，他选择了刘多多，却不是李少少，这恰恰说明了他对于这台手术完全没有把握。”
“他不是在救人，他是在成全自己。”
山本龙一郎是这个时代非常优秀的心外科医生，但在一台超越时代的术式面前，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是渺小的，楚良甚至怀疑，后天他给刘多多主刀的手术，是否能顺利完成？
放下茶杯，楚良似乎下了某种决心，深吸了一口气后，他闭上了双眼，意识下沉……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唯独只有面前的一盏无影灯散发着灼眼的光芒。
楚良进入了虚拟手术室。
“模拟冠脉搭桥手术。”楚良沉声说道。
手术台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虚幻的影子，并在很短的时间内凝实，就那么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楚良的眼角微微抽动，看向了虚拟人的手指。
苍白、修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然而就是这个一个普普通通的手指，却让楚良猛地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虚拟手术室里练习超越时代的禁忌术式，到底会发生什么，这个模拟人……真的会活过来吗？”
楚良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有些打退堂鼓了。
可转念一想到躺在病床上如同鲜花枯萎一般的刘少少，还有那个为了姐姐不惜选择高风险手术，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试图帮姐姐找到一条求生之路的刘多多，楚良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去尝试一下，而不是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我就试试，如果发生不好的事情，我就立刻停止，退出这里，短时间再也不回来了！”
楚良下定了决心，抛却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轻声说道：“心脏复跳。”
咚。
轻轻的一声。
这是生命起源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心电图上平直的线条也悄悄向上跃起了一个小尖。
这一幕在很多医生眼里都是奇迹诞生的标志，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可在楚良的眼里，这却是噩梦开始的征兆。
“别想那么多，抓紧时间练习！”
楚良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模拟人绿色铺巾下的手，目光牢牢锁定在术野之上。
一颗鲜红跳动着的心脏。
一次一次的跳动，似乎遵循着某种特定的规律，但却并没有那么刻板守序。
而想要完成心脏不停跳手术，主刀就必须要在这种条件下完成对心脏的操作。
思考了半秒钟，楚良并没有模拟出京都医院的那台心脏稳定器。
“刘少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她的身体也很难允许她奔波千里，前往京都接受手术，或许她最后的归宿就是在省二院搏一把，成功就能活下去，失败就离开这个让她痛苦的世界。”
咚。
咚咚。
咚咚咚。
随着时间的推移，模拟人心脏跳动的节奏越来越强力，每一次急剧的收缩，然后再充满活力的舒张，一次次的跳动，让楚良一时间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
冰冷的缝合线在无影灯的照射下闪耀着冷冽的锋芒，楚良想要完成冠脉搭桥，就必须要在跳动的心脏上缝合。
冠心病，简单来说就是心脏的大血管里出现了粥样斑块，堵塞了供能心脏的通道。
而冠脉搭桥，则是借用人体其他的大血管，在心脏上重新搭起一条桥梁，让奔涌的血流重新汇聚到心脏中来。
楚良犹豫着，彷徨着，最终尝试着在跳动的心脏上下针……噗嗤，暗红色的血液瞬间奔涌而出，如果不是楚良躲闪及时，血就直接要喷到他的脸上了。
心跳瞬间停止，心电图拉成一条直线，手术失败。
“没关系，再来！”
“心脏复跳。”楚良再一次开口说道，这一次他明显要坦然得多，呼吸也平稳了不少，没有了第一次的惶恐不安。
第二次尝试，开始。
这一次楚良没有再分心，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跳动的心脏上，缝合针贴着心脏的边缘入针，然而当心脏剧烈的充盈起来，缝合针还是刺破了心脏，鲜血再一次喷涌出来，射向了天花板。
“没关系，还可以继续。”
“心脏复跳。”
一次一次重复的练习，不需要考虑后果的推翻重来，这就是虚拟手术室的神奇之处，而楚良也在这样一次次的尝试中，慢慢摸索出了属于自己的节奏。
其实手术说到底就是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但像心脏不停跳手术这么罕见的术式，很多医生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接触几次，自然不会有多少练习摸索的机会。
而楚良却可以不计代价的练习，从失败中汲取经验。
终于，在不知道多少次的失败之后，楚良终于成功的在跳动的心脏上缝合上上了一针。
缝合针在楚良灵活手腕的操纵下，在心脏跳动的间隙穿越了心脏表面，没有出血，没有破损，缝合牢固……
楚良在跳动心脏上缝合的第一针，就这么神乎其神的完成了！
可楚良甚至还没来得及露出微笑，他眼角的余光就撇到了一个让他浑身血液冰冷的画面。
绿色铺巾下的手，又开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