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晚安

62.

之后的时间里面,我忽然之间变得忙碌起来。

文件和工作充斥着我的白天和黑夜。

原先的996式的工作制变成了007式。(注:996式指9点上班,9点睡觉,只有6个小时休息时间,007式是指一个星期工作7天,没有休息)

博诺瓦依旧平静的在花园的角落看着我为他翻译的书籍。

白色的阳光照耀在人间失格这四个用金色颜料所写的汉字文字上面。

“我好像知道了这几个符号是什么意思了呢,老师。”

他笑着喃喃自语,将书放在棋盘旁边,抬头仰望着天空。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他重复着我之前拿着这本书念过的话语,发音有点奇怪,但是里面的感情却别无二般的念了出来。

“这几个符号的意思就是没有作为人的资格啊。”

雨水滴落在桌子上面,可是阴沉沉的天空却并没有落泪呀。

63.

玛蒂尔达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在某一天的下午,她在厨房里面晕了过去,还是当着贝贝和夏夏的面晕过去的。

我当时正在忙于为涛涛,不,我应该叫他罗塞尔准备序列二的魔药材料。

等我满身风雪的回来之后,出来迎接的人就只剩下博诺瓦一个人。

他只是垂下自己的眼睛,收敛自己眼中不明的情绪。

他序列四了。

我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会比较好。

只能是咧起一个并不好看,甚至能说是难看的微笑对他说:“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维尔。”他淡漠的回应着我。

64.

“我要走了。”

他坐在那个书桌上面对我说。

“那么……快么。”我喝红茶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也不知在何时带上了颤栗。

不管是他也好,还是我也好,都知道这个轻飘飘的走了是什么意思。

“我会在妈妈离开之后,回归主的怀抱。”

他睁开眼睛,里面蕴含的神色是让我用洞察者的能力都洞察不出的复杂神色。

“祝你好运。”

我顿了顿,将自己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

我的好友还是因为我去世了。

我看着对面的好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现在的他即使是空壳也在飞快崩毁,现在所留下的只不过是一直和他的主僵持的,不甘心的,哀嚎着想要留在自己家里的执念。

65.

或许是面对贝贝和夏夏过于沉重,我现在开始硬着头皮的跟着涛涛出门参加宴会。

也只有在让我感到极为烦躁的宴会里面才能压制我那颗已经开始流血的心变得安静下来不在疯狂碰撞着玛蒂尔达即将死亡这个事实所造成的尖刺上面。

“那只是一个谎言而已。”我对着自己说。

可是我却不知道那个才是对自己撒的谎言。

是玛蒂尔达即将死亡是谎言,还是自己对玛蒂尔达的依赖才是谎言,又或者两者都是谎言……

感到头很难受,就像是重新回到刚开始经受呓语的时候。

66.

局势对我和涛涛来说越发的不妙了。

即使在明面上,他依旧是罗塞尔执政官,我依旧是莫比乌斯将军。

但是我们谁都知道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博诺瓦成了序列四,贝贝已经序列五,就是最让我们放心的夏夏现在也快要序列五了。

这可真是噩梦,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面,玛蒂尔达的重病。

隐于明面之下的恶意一步步向我们紧逼。

即使我们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但是……那个未来已经开始显露端弥。

那个即将让雪山崩毁的“声音”即将响起。

67.

贝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疏远涛涛,博诺瓦和我。

或许是因为我们的故作欢笑,或许是因为涛涛的漠不关心。

她已经用那种即使是伪装也伪装不下去的厌恶表达出她的强烈不满。

我知道,博诺瓦也知道,即使是涛涛也是知道的。

但是我们已经没法在注意这一点了。

博诺瓦将要回归他的神明的怀抱,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是我没法更改。

感到无可奈何的我愤怒的将桌子锤成碎片,木刺刺在我的手上,可是我除却心里的钝痛什么也感受不到。

太弱了,我太弱了,如果……

我敛起自己的眼中的情绪,跌坐在桌子残骸的旁边。

“真是过分的世界,真是讨厌的我。”

68.

即使如此,自私的我也只能看着那些东西的发生。

正如之前将高阶的非凡者是精神的缝合怪这件事情没能告诉涛涛一样,我淡漠的推动这一切的发展。

我没有将这个世界没有石油的事情告诉罗塞尔。

同样我也没有将蒸汽机改革这件事情会变成促使邪神降生这件事情告诉他。

我想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只是等着我回答他的无声逼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会让他明白这一切只是为了回乡。

69.

玛蒂尔达死了。

在她的葬礼之上,我试图努力的展露笑容,以免让那位已经陷入沉眠的夫人担心。

“小维尔要多笑一笑啊,总是面无表情的可是会让我们担心的。”那位夫人的声音依旧回荡在我的耳边,闭上眼睛似乎还能感觉得到那位夫人手心里面的温暖。

她已经陷入无痛苦的沉眠,也不必为自己丈夫的不忠苦恼和痛心。

本应该是应该为她感到开心的,但是……

但是贝尔纳黛……

我亲爱的,令我感到自豪的弟子你为什么会感到愤怒呢?

“维尔·莫比乌斯,你可真是冷血!”

她愤怒的甩了我一个巴掌,转身离去。

维尔·莫比乌斯,你可真是冷血。

这句话揭开了我自欺欺人的伪装,将位于那下面的卑劣的彻底腐烂变质的心暴露在炽烈的阳光和空气之中。

是啊,亲手推动这家家庭倾覆的我可真是冷血啊……

我试图展露笑容,却发现自己再也没法笑了。

70.

博诺瓦走了。

在玛蒂尔达入土的第二个月,我没能看到他。

不慌不满的走到工匠之神的教堂内部,我终于看到了他。

又或者说是祂。

祂虔诚的跪在教堂的正中央祈祷,好似祂一出生就该是在这个地方祈祷一样。

博诺瓦死了。

我很清晰的知道了这一点,远远要比他的父亲更快的知道这一点。

就在发现博诺瓦不见了的第一瞬间,我就已经明白了那个曾经和我在花园隐密一角下棋的孩子的下场。

他随着他最为喜欢的母亲去世了,彼时距离他成年还有一个月。

71.

我悄然的进来,我又悄然的离开。

重新回到那花园隐秘的一角,我唱起了挽歌。

精灵的歌谣我虽然学会的不多,在那些学会的歌谣里面还有一大部分被我遗忘,但是我却记下了一首对于尚未成年的孩子殇亡的挽歌。

那对于还没能成年的博诺瓦实在是太过符合,符合到几乎是量身定制的。

我轻声的哼着,如同哼着让那位可怜的,曾经试图抗争过命运的孩子安息的摇篮曲。

“亲爱的孩子啊,请安眠吧。于那永恒的长眠之中,会有香甜的蜜糖与酒伴随着你。”

花园里面静悄悄,丧礼上安静的只有已逝人的好友为他做着永眠的礼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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