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妩靠在柴垛子上紧闭着眼，嘴唇白得近乎透明，右胳膊被染成血色，伤口上敷着绿色的药草。
陆行章没来由心头一窒，凑过去唤了声：“孟妩？”
“嫂嫂，二哥回来了。”陆玉带着哭腔。
孟妩微微睁眼，见真的是陆行章，略微放心，气若游丝道：“是李家村的李德……”
“我送你去看大夫。”陆行章眉头拧紧，打横抱起她就要往外走。
孟妩手抬起来，推拒着：“我就是大夫，别出去了，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休息会儿就行。”
她说话有些费力，缓慢地说完一句后停了停：“你还不如把我弄到床上让我好好躺着，我没有生命危险，放心。”
陆行章脚步顿住，再三思量后转身把她送到床上。
孟妩似乎还没交代完，松松扯着陆行章的衣袖：“这个李德……我怕他还会对玉儿小斐不利……我……我抓伤了他的左胳膊……”
说完这句，她实在没力气，困意席卷而来，缓缓闭上眼睛。
陆行章后槽牙咬紧，替她盖好被子，出去和陆玉陆斐了解情况。
陆斐还算镇定，复述时也透着恨意：“他们本来已经走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来，大嫂为了把我们和米护住，挨了他一刀。”
陆玉已经哭得发不出声音，断断续续地：“嫂嫂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她刚才说的你们不也听到了吗？她已经处理好了。”陆行章心揪成一团，一一安慰着他们。
李德，他有印象，李德靠着三脚猫的医术垄断了村里的资源，治死了人也有村长压下去，是远近闻名的恶霸，没想到找到了这里。
陆行章脸绷得紧紧的，寒声嘱咐陆玉陆斐：“你们照顾好孟妩。”
他说罢起身出去，周遭散发着慑人的寒意，连陆玉陆斐都不由得感到害怕。
凌晨时孟妩发起了高烧，陆行章还没回来，陆斐急得团团转，陆玉倒是熟练地去熬了药，又翻出孟妩自制的藿香正气水给她降温。
陆斐帮着打下手，内心却无比惊讶：“三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嫂嫂晕过去之前和我说过，要是发烧了就这么处理。”陆玉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
等孟妩清醒过来，天已经大亮，她抬手摸了摸额头，体温正常，体感也不错，除了伤口仍在隐隐作痛。
她抬起胳膊想检查伤口，却发现包得规规整整的。
“嫂嫂！你醒了！”陆玉兴奋地高喊着：“二哥，大嫂醒了！”
紧接着便听到一阵脚步声，陆行章大步走过来，蹙着眉头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的脸，确认没有见到昨日的死气后才稍微放心。
“嫂嫂，二哥给你换过药重新包扎了，我教二哥用的药！”陆玉忙交代着。
孟妩摸摸陆玉的头：“玉儿真棒！”
眼里却闪过一丝犹豫，那胳膊上的胎记，陆行章看到了吗？会是隐患吗？
陆行章却没给她犹豫的时间，冷漠道：“既然醒了，就出来一下。”
“什么事？”
“让你出来就出来，废话那么多？”陆行章没好气的道。
孟妩挪着胳膊，嘴里嘀咕着：“我好歹也是个伤患……”但还是听话的下了床，跟着陆行章出去。
“诶？”孟妩抬头一看，呆住。
院子里整整齐齐跪了一排人，为首的就是那个李德，全无昨日的嚣张，看到孟妩的时候甚至还抖了下。
孟妩询问地望向陆行章，后者默然走向自己崭新的书桌边坐下，没有回答。
“孟大夫，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一般见识，饶了我们这次。”李德支支吾吾地开口求饶。
“饶了你们？昨天不还是拿着刀很凶狠吗？”孟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李德，眼睑下垂：“人命关天，你为了挣你那点黑心钱，手都伸到我这里来了？”
李德暗骂自己昨天太过冲动，不该回来补那一刀，不然也不会这么难收场。
孟妩受着伤，无意太过追究，只摆摆手，疲惫道：“官府怎么判就怎么执行，至于你们，以后别来陆家村撒野，把我家弄坏的东西给我双倍还回来。”
“还……还有吗？”李德小心翼翼地追问，他本来以为孟妩会有更过分的要求。
轻易看透他的担心，孟妩嗤笑一声：“我不像你这么蛮横，你只需要把损毁的送回来，不要再草菅人命，最好能改过自新，好好做人。”
她顿了顿，想到什么，弯唇：“哦，我还有个忙需要你帮一下。”
两日后，孟妩满意地看着李德送来的药草，比较新鲜，看得出来是才摘的，现在她种的药草还没出货，有免费的路子不用白不用。
“这两天你又看了什么病人？”孟妩一边清点药材一边问李德。
李德还有点不自在，又怕她追究，老老实实地交代：“有两个低烧好几天的人，我开了点退热的方子。”
孟妩眯起眼，仔细询问症状，而后给出药方建议。
李德一一应了，末了加了句：“下次我会把他们的看诊钱带过来。”
“不用，他们是你的病人，我只是给出建议而已。”孟妩摆手，这点是非她还是有的。
李德讶然离开。
陆行章尽收眼底，在李德离开后冷嗤着：“你打算教他医术？”
“我哪有那时间啊，不过是碰到了顺手帮一把，看得出来他有点医学底子，我总不能指望邻村的人都来找我看病吧，他精进一些，别人活命的机会就大一些。”孟妩拍拍手，整理好药材。
少年盯着她忙活的背影，欲言又止，她遇袭那天，他在镇上听说了点事，如果是真的话，那孟妩……也许比他想象中的要善良聪明很多。
“对了，你是不是去找了徐知府？”孟妩冷不丁地发问。
陆行章眼神猛地一收，紧张地问：“你怎么知道？”
难不成她真的和徐知府是互通有无的关系？
孟妩回头无语地看着他：“不然你怎么一夜之间把隔壁村的村霸拧来跪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