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光阴匆匆而过。
陆元提上浅青色大褂，心中感慨了下这个时代上厕所的不易后，便从净房中离开，重回自己的岗位上。
整理图书，校正文字，日常工作，还是要做。
将一本《文馆词林》抄写摘录完毕以后，陆元将墨笔轻轻搭在石砚上，打开窗户，又开始看天。
现在是--摸鱼时间。
距离那惊魂一晚已经过了五日，但陆元还有很多不解的地方。
只是这些问题的答案都不是光靠猜就能猜出来的。就算要猜，也得等秘书丞找了自己以后，有了些什么信息再猜。
“也不知道钱明泽怎么样了...”
想起这件事儿，陆元老脸一红。
自己当时给钱明泽可是喝了满满一大碗...
“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陆元赶紧摇了摇头，自我否定。
‘不对不对...要是少了一毫升，万一人就没挺过来怎么办？’
‘不过...那一大碗下去，到底是什么味的...’
东想想西念念，时间就这么打发过去了。
刚要下班，殿门被人推开，来者是张平。
“陆校书郎，秘书丞大人说要找你。”
陆元愣了一下。
终于来了么...
“好，我这就过去。”
路过张平身边时，陆元顿住了脚步。扭过头来，瞧见张平。
身长五尺，体形消瘦。有点黑眼圈，应该是看书熬的，让人打一瞧见便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人畜无害的亲和感。
“张兄，还未曾正式道谢过。之前谢谢你们为我担心了。”
张平摇头说道：“陆校书郎见外了。我们担心，也是为了自己。毕竟大家都有要出去寻访书籍的一天，谁都不想遇到危险。”
陆元不再多语，只是抱拳：“张兄，多谢。”
他知道，张平说的话有一定的理由，但当时他们聚在秘书省殿门口时，更多还是为他这个人而担心的。
秘书省里的官差，基本都是读书人出身。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骨子里总透露出对万事万物的同情与怜悯，心总要比别人善上一截。
所以即便他和张平等一众校书郎并没有多熟悉，只算是同事关系，但知晓他出事之时，这些人还是聚在一起，想办法怎么来救自己。
先别说有没有用，光是这点心意，已经在这世道中十分难得了，也让陆元在这孤身一人的他乡里首次感受到人间温暖。
张平，是个好人。
告别了张平，陆元便径直来到东殿，向乐游坐在案前，已等待他多时。
“向大人。”陆元拱手欠身，秘书省里，上下级没有那么多礼仪。
“坐吧。”
“是。”
陆元在案前的另一头坐稳后，向乐游便也挽着袖，放下笔。
“小梁村一事，我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了。”向乐游缓缓说道：
“那里的村正薛福，应该是打很久之前就死了，死后被林中野鬼夺了身体。
他妻子其实早在三个月前便发现了薛福的异样，只是不愿接受现实，所以迟迟没有报官。”
陆元默默听着，每个信息对他来说都格外重要。
“即便无人报官，但村正是鬼，且在长安城边，也不应该不被发现。
这是京兆尹的责任，跟你无关。你此次没有带书回来，可以既往不咎。”
“真的？”
陆元双眼一亮，不禁问道。
不用担心绩效，便意味着他这乌纱帽子，更多了一份保障。
“嗯。”向乐游接着拿起手边印章，盖在方才刚书画着的纸上：
“另外，你救人有功，应该有赏。这是你的，拿着吧。”
说罢，便将盖好章的纸递给陆元。
陆元打眼一看，向乐游手中赫然是一张银票，面值十两银子！
这可不是小钱，陆元现在的俸禄也才六千文钱一个月。十两银子，快赶上两个月的工资。
“谢大人！”
完全没有拖拉，陆元将银票接过，想着又可以用这些钱买补品了。
可就在陆元接过银票之际，向乐游突然传来厉声：
“但是，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是怎么灭了那鬼村正的？”
陆元被这语气吓得一个聚灵，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向乐游的凌厉双眸！
他还从没见过向乐游这样严肃，不过他也清楚...薛福再弱，那也是鬼，自己一届文弱书生，没有半点习武底子，能消灭一只鬼，谁信？保不齐有点秘密。
而作为手下若是藏着秘密，这在古代可是头等大罪。也就是向乐游性子好，若是换成暴君，怕是不会问个三七二十一，先打上几十大板再说。
陆元赶紧站起身来，没有隐瞒：
“回大人，可能只是因为我阳气多而已。我只是将他抱住，他便被我身上的阳气不断冲撞，最终阴气散尽而死了。”
说完，陆元还觉得不够。重点不是方式，灭鬼的方式大同小异，原理都是用阳气消灭阴气居多。重点是，他个小小校书郎，怎么会有这么多阳气？
陆元当然不会说天行健和系统的事儿，具体理由，他早就想好：
“我最近感觉有些体弱，所以吃了不少补品。另外，小人也是童子之身。一来二去，可能阳气就有些旺盛。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药房查查，我就是在那里买的药。”
“......”
十几息的沉默。
直到向乐游叹了口气，说道：
“好吧，那你先回去吧。”
陆元心中大石头终于落地。
他买补药的事儿是真的，但却并不是因为体弱，而是为了快速获得属性点。
如今阴差阳错成为现在可以搬用的理由，虽然不是本意，却合适无比。
“是。”
陆元应了一声，可临走之前，却想起什么，稍作考虑，还是说道：
“大人，我还有个问题想问。”
“说吧。”
向乐游重拾墨笔，开始书画作业。
“大人，我之前还没回来的时候，张平他们似乎便听说我出了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向乐游肉眼可见的顿了一顿。
下一秒，头也不抬地说道：
“是少监说的。”
秘书少监！
陆元神色一凛，抱拳离开。
直到陆元走远之后，向乐游手中的毛笔突然从中间断成两截。
可向乐游依旧顿住，手握半截毛笔，眼神已经放空，口中念念有词：
“杨少监...莫非真的是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