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夜惊

驿站后院。

陆元趴倒在囚车上,蜷缩成一团。

之前他被泼了一身冷水,衣服被打的透湿。

大唐凛冬,几分钟便将保暖的衣物变成了冰柜。

衙兵们在他旁边点的火,充其量只是维持他不死而已,说不上保暖。

陆元撬开一丝眼皮,隐隐约约间,瞧见有只橘猫向着这边一晃一晃走来。

显然为的不是他,为的是他身边的火源。

只是那只小橘猫还没等靠得再近,便径直侧倒了下去。

看那样子,怕是坚持不住了。

身后传来另一道踩雪声音。

陆元颤抖着扭过身体,瞧见是蒋松岩行至身边。

蒋松岩俯视着陆元,脸上挂着笑,他还是那么‘憨态可掬’。

“陆兄,这下你有什么好说的了?”

“...蒋兄...”陆元眼神看向侧边,用微微发抖的声音道:

“你说...那一只小狸,能有什么大胆的想法?它只想更靠近火苗一些,活下去而已...却总是身不由己。”

蒋松岩的笑容霎时僵住了,脸色阴冷了三分。

话内深意他自然了解。

偏头看了看那只躺倒在雪地中的橘猫,冷哼一声,道:

“陆兄竟然还有心思关心一只狸猫,看来是还没冻够啊...不过陆兄既然问了,那我便回答你。”

“依我之见,狸从未惹过寒冬,却最终被寒冬冻死,这绝非寒冬之错。

真正错的,是那狸!要怪,就怪他为何身处其中...只要身处这片雪地,便永远无法独善其身了!”

陆元眸色流转,默不作声。

蒋松岩缓缓蹲下身子,表情霎时变得凌厉凶狠,与平日姿态判若两人。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几个细蚊一般的声音:

“我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计划的?”

陆元双眸一亮:

“我说了,你能保我不死?”

呵呵,傻蛋...蒋松岩已看穿陆元是什么人了,当即笑道:

“自然可以。”

陆元像抓住了希望的稻草一般,将偷看之事一一道来。

听闻只有陆元一人看到了他与王云的见面,蒋松岩心中狂喜,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你倒是诚实...既然如此,那你等等便是。等到了洛阳,我自然有办法救你性命。你切记不要声张。”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转身向后走去。

只留下倘若傻子一样的陆元,抓着笼子杆,双眼闪光。

只是在蒋松岩转过身后,陆元嘴角却勾了一勾。

待人消失在视野,他又蜷缩在笼子角落。

陆元默默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悄然将手脚枷锁打开,又故意轻轻合拢,装的无事发生。

......

......

一个时辰后。

忽然,一簇紧促马蹄声响起。

踢里踏拉,来的极快,似乎在驿站前倏然停下。

陆元在驿站后院,自然看不真切,发生什么,只能靠听。

接下来,便有惨叫传来。

“啊!”地一声,惊得空谷传响。

刀刃相接的铿锵声随即犬牙交错,驿站四周同时被大火点亮,整个驿站霎时乱作一团。

一位六扇门衙兵顾不上衣角着的火,慌忙冲出驿站后门,向着马厩奔来,意欲逃跑。

可才迈出门,便被一把宽刃大刀拦腰斩断,内脏肠子哩啦啦流了一地。

衙兵上半身前倒,下半身后仰,瞪大眼睛盯着马厩方向,死状凄惨至极。

而杀死那人的,则是一名咧嘴土匪。

身穿黄色绒皮衣,脚踩尖钩长筒靴,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穿的都是抢来的,完全不成套。

而他只是看了陆元一眼,对着陆元阴森一笑,便又向着驿站内杀将过去。

六扇门的衙兵们看上去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武器都没来得及拿。

还好,长枪虽未有,但刀剑不离身。

陆元听声音,应当有一些衙兵们,正在火光冲天的驿站里与土匪对峙。

只是结果输赢,从一开始便有了定数。

事情还未结束,又有人现身后门。

但此人却并未受任何人追赶,反而是手拿一柄长剑,闲庭信步向着陆元缓缓走来。

陆元心跳加速,那不是怕的,而是欣喜,但他表面上却好似什么都不清楚,瞪大了眼睛。

“蒋松岩...你不是说,你不会杀我吗?”

蒋松岩哈哈大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知晓我的事,自然留你不得!”

说罢,他便又向着陆元迈开脚步。

陆元长大了嘴巴,似恍然大悟,道:

“蒋松岩,莫不是张平也是你杀的?是谁叫你这么做的,是杨开吗,还是谁?!”

或许是有些害怕,陆元声调都拉高了一些。

“呵呵,看你倒是憨得很,那便告诉你吧。不仅张平是我杀的,我曾经还试图杀过你!

只是你运气好,侥幸逃过了一劫。这么说来,张平的死,还得怪在你的头上呢!

你若是死了,张平就不用死,不是么?

不过...究竟是谁让我这么做的...你就算是要死了,我也不能告诉你。这秘密,连黄泉也不能带去!”

说罢,他已然走到囚车面前。

“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身处这世道里,没有实力,就是种错误!”

没有再多言语,一剑,朝着陆元胸口狠狠刺去!

这一击极为狠辣,习过武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练过的。

蒋松岩没有任何留手,想着陆元已被锁死,更是普普通通校书郎一个,再加上冻了这么久,怕是这一剑比插鸡还要简单。

可情况骤变,就在剑尖将要触到陆元身体之时,陆元却霎时横向翻滚,咕噜一下,竟然从囚车上滚落了下来!拔腿就开跑!

蒋松岩瞪大双眼,有一刹恍惚。

他不仅吃惊这囚车门是什么时候被打开的,更不解为什么连陆元手上的枷锁,脚上的镣铐,也全都被解开了。

但他来不及想那么多。

今日灭口,主要灭的就是陆元!

他提起剑来,匆忙追去。

蒋松岩体态稍有臃肿,但速度却一点不慢!更不用说陆元身心疲惫,怎么逃脱?

不出几息,蒋松岩便离着陆元只有一身左右距离。

他挥出长剑,直直向陆元刺来。

陆元好像是自知跑不了了一样,急忙俯身捡起一柄长枪,顺势要挡。

蒋松岩冷哼一声,

“不自量力!”

剑乃是又薄又快,而枪杆却是又细又长。

若是没有练过的人,拿枪是万万挡不住剑刺的。

可下一秒。

‘锵!’地一声。

蒋松岩刺出去的剑,再也无法向前推进一分一厘。

他定眼一看,神色倏然变换。

自己的剑,真的被挡住了!

剑尖与枪头正好相抵...蒋松岩小眼发狠,再一使劲儿!

他虽是用剑的,但枪也不是不懂。

枪头的面积何其之小,即便是侧面,也没有一个巴掌大。

且长枪乃是长兵,手握枪把,挥舞出来的力却是要作用在枪头,想要精确控制枪头,那是相当困难的。

他只要稍稍用力,或者向着斜边侧翻一下剑身,不会用枪的人定控制不了枪头的运动,他这剑便又能刺过去!

但结局还是跟蒋松岩开了个玩笑。

他即便使了劲儿,翻了滚儿,却依旧被陆元手舞长枪,将攻击截停下来。

陆元笑道:

“蒋兄,你莫不是真以为我是逃跑去了吧?我是为了捡这长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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