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一座山峰

“好你个老幺,有节目居然不跟我们说,还是不是好兄弟了?”汤高明瞪着张溪晨,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可怎么看怎么滑稽。

“哎我真不知道,是韩橙学姐临时给我加上去的。”张溪晨坐在床边,右手托着脑袋,脸上露出一丝苦恼。

302宿舍的几人刚回到宿舍就开始盘问张溪晨,连连发问让得后者苦笑不断。

“不管怎么说,效果达到了,肯定让那什么冯荣乔脸都气红了哈哈哈哈,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忍不住发笑啊!”一向成熟稳重的陈嘉伟此刻竟是有些小人得志般的嘴脸。

张溪晨脸上落下几道黑线,这几个舍友虽说是为他打抱不平吧,但这怎么看上去每个人都跟冯荣乔有不小的私人恩怨呢。

“明天就正式开始上课了,大家都早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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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302众人像往常一样早起开始晨跑。

经过几天的锻炼,几个人都有不小的收获,尤其是汤高明,之前因为不够节制导致那无比苍白的脸上也是渐渐多出了血色。

一行人来到今天上课的阶梯教室,没想到的是,已经有很多人早早就到了。

不过,大家倒是人手一部手机,偶尔兴起就跟旁边的人开开玩笑,片刻之后,整个阶梯教室就热闹了起来,完全没有一丝上课前的紧张感。

张溪晨皱了皱眉,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将课本放在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本草纲目》开始翻阅。

因为是中医基础学,所以张溪晨今天也没有带多深奥的书来,例如那《黄帝内经》和《难经》之类的,都放在了宿舍。

一瞬间看去,教室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大家都在热烈的讨论,而被围在中间的张溪晨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像是不受丝毫影响一样,专心盯着眼前的书。

“哎,老幺还是这样,这是不卷死我们不罢休吗?”陈嘉伟苦着个小脸,歪头看着自己身旁的张溪晨,对着另一边的朱荣清抱怨道。

“没办法,谁叫人家有本事呢?你看他,还没上课就借了那么多书回来看。虽然有些不自量力,但我觉得,我们302的几个人应该要跟上老幺的步伐才行!”朱荣清无奈地笑了笑,随后握紧拳头,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咳。”

一道轻咳突然之间出现在这喧哗的阶梯教室中,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张溪晨也是缓缓合上书,看着那不知何时走进教室的老师。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斯斯文文,带着眼睛,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穿着倒是显得有些不拘小节。

“大家好,我是你们中医基础理论课的老师,我叫周鹏。因为我性子比较急,之前几届有学生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急急国王,你们也可以这样叫我。”

周鹏一番带有自嘲意味的自我介绍让教室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哄笑。

周鹏也不恼,缓缓抬手,示意大家噤声,随即又开口道:

“在正式上课前,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

周鹏顿了顿,看着眼前的学生们一脸凝重的表情,笑了笑,继续说道:

“你们觉得,什么是中医?”

一个问题抛了出来,大家都面面相觑,脑袋里面空白一片,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不用急,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做个小小的统计,有多少人在今天之前,提前预习过课本的,请举手。”

周鹏暗自发笑,这帮小兔崽子,肯定高考考完了之后就在家躺着玩,谁会预习课本啊。

果然不出所料,偌大的教室里没有一人有所反应,就当周鹏准备说教之时,前排一人突然举起了手。

正是张溪晨!

这倒是有些出乎周鹏的意料,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怎么说他也是教书几十年的老教师了,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这位同学很勤奋啊,那请问你预习了多少呢?”

周鹏在心中想着,就算他预习肯定也就是在前面几章随便翻了翻,一切还在他的掌控之内。

“报告老师,我一整本都预习完了。”

语出,惊人。

周鹏眼睛瞪得老大,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让他把控不了的情况。

不过很快,周鹏的目光由惊变喜,说不定面前这个学生就是他一直要找的那种人呢?

“老师相信你说的话,一会儿也请你回答我刚刚提出的问题。不过看你这么自信,老师有一些问题想要与你探讨。”

张溪晨有些懵,他完全没料到这周鹏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不过他迟疑了一下后也是轻轻点了点头。

见状,周鹏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开口询问。

“你可以就中医发展的现状谈谈你的看法吗?”

说完,周鹏皱紧了眉头,仿佛在等待张溪晨的回答。

另一边,张溪晨深呼吸一口,随即开口道:“目前中医面临濒危。市场咄咄逼人,人才的供给不足且西医化严重。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自己都开始不再相信传承千年之久的医术。”

“大部分人对于中医的误解,完全是受庸医的毒害。中医的深奥导致真正精通医术的人简直万中无一,然而疾病却是众生之苦。在不对等的供需关系中,难免鱼龙混杂。而且中医的理念是治未病,更注重对身体不适的调理,这当然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与现代人希望药到病除的急切心理根本就是格格不入。西医的盛行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西医是西方国家高科技的产物,代表着更先进的文明。但中医真的落后了吗?”

张溪晨稍稍停顿,似乎是在给在座的各位一个思考的机会。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中医更具有超前性。一部《黄帝内经》沿用几千年,今人根本找不出任何证据来推翻它的理论,甚至不能改动一个字。在现代科学几乎可以解释一切的今天,竟然找不到经络穴位存在的切实证据,但它确实可以治病。最令人信服的解释是生物能在体内的传递,可是却又不能用仪器检测出它的变化原理。然而在两千多年前,扁鹊却能用手画出人体的奇经八脉,并标注出具体穴位,以及医理作用。经过后世医家的不断完善,现在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几乎找不出破绽的经络穴位理论。如果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是当今世界自然科学理论的制高点,那么古人的某些理论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层面上的制高点呢?”

周鹏一边听着,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目光也变得火热起来,他没想到,一个大一的新生居然看问题看的这么透彻。

周鹏顺着张溪晨的话继续问下去:“那你觉得中医和西医可以结合吗?”

“不能。”出乎众人意料的回答,从张溪晨口中蹦出,就连周鹏也因为他毫不迟疑的回答而有些发愣。

“中医和西医就医学而言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系。没有中西医结合之说,这只是明面上过得去的一种说法。但是产生对立的也不是中医和西医,而是下面所拥护的人,人心的对立才是根本。人心为什么会对立?道教讲元神和识神,识神也叫欲神,欲望的欲。佛家讲的也是欲。那本质来说也是人心的欲望导致了两者对立。人从一出生就会有欲望,这种欲望几乎是不可能消除的,所以只要欲望还在,中西医就不可能结合。”

“有点意思啊。”周鹏双手抱臂胸前,望着侃侃而谈的张溪晨,喃喃自语道。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学生觉得中西医不能结合的,毕竟中西结合早就成了社会上主流的观点,张溪晨这样能够不受外界影响,保持自己思考的情况,实在是难得。

“那身为中医人,你打算怎么做?”

张溪晨此时已目光炯炯,周鹏几个问题问下来让他也是热血沸腾,那属于少年的豪情壮志在这一刻也是毫无保留的迸发而出。

“我们要沿着科学道路把中医的各个方面进行论证,去伪存真使中医逐步进入现代演绎方式可以证明的科学。这样不仅有助于中医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也能让更多人从内心相信中医,支持中医。作为中医人,我们要用生命去守护与传承!”

一席话听得教室里的众人目光火热,大家都是二十岁的青年男女,心中少不了那些崇高的理想。张溪晨的话让得他们重新审视自身,也重新正视或许已经有些黯淡的理想之光。

讲台前的周鹏此时已经眼含热泪,保护和传承,这就是他一辈子的追求。如今,他的学生也有着跟他一样的理想,作为老师又怎能不感到欣慰呢?

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周鹏再次看向张溪晨,目光中是满满的赞许和期待。

“现在我们回到第一个问题,什么是中医?”

不是和之前一样的激情澎湃,张溪晨低着头看着那本《本草纲目》,好似在看自己的爱人一般,目光温柔似水。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书皮,缓缓开口。

“中医不是一种学术,也不是一种医术。而是像一座山峰,登上去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会有不同的思考和人生的体验。中医是对生命规律的总结与诠释。是吹在耳边的风,风动泛起波纹的湖,湖畔屹立不倒的山,山间绿意盎然的树,钻木冒烟而出的火。很亲近,很自然。”

张溪晨突然的文艺范让教室里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老幺是在装逼吗?”汤高明把半边脸贴在桌子上,歪着头,小声询问着一旁的朱荣清。

“你别说,老幺这样还蛮帅的。”

听完张溪晨从头到尾的几个回答,朱荣清心中对自己这个小老弟已经是满满的敬佩,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紧跟着他的脚步的想法。

与台下一脸懵逼的学生不同,周鹏很欣赏张溪晨的回答。

对于这个问题,他心中并没有确切的答案,因为每个人对此都有不同的理解。而张溪晨的回答,让他看到了新一代中医人的追求与抱负。可以说,有这样的学生,也是他的福气!

“同学们。”周鹏富有磁性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这就是我要上的第一课。作为中医人,首先你需要有自己的决心,你的心术要正,你要能够不惧他人异样的目光。张溪晨同学说得很好,保护与传承,就是贯穿我们接下来所有学习内容的关键词!”

没有人出声去回应周鹏,但每个人的目光都无比的坚定。

张溪晨嘴角微微上扬,这就是他要的效果啊!振兴中医,短短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没那么简单。光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没办法实现的,只有带动年轻一辈中医人的积极性,才能让中医的星光再次照耀大地!

“好了,跟大家说个事。”周鹏的声音再次响起。

“下个月,我们学校和上海中医药大学之间有一个新生知识竞赛,这是我们两家学校的传统,意在激发大家的学习热情,也有助于学校之间的学术交流。每个学校会选出九名代表,参赛资格是通过考试决定了。很不幸的是,前两年我们学校都没能获胜。今年回到了我们自己的主场,务必要把失去的荣誉重新夺回来。所以,请大家努力吧!”

短短几句话,激起了五班众人的斗志。新生知识竞赛是吧,我们一定赢!

有了张溪晨和周鹏前后的铺垫,众人的学习热情非常高,周鹏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上课也饱含热情,谁也没想到,看似枯燥乏味的知识,在周鹏的讲解下居然让人听得欲罢不能。

张溪晨也在听着周鹏的课。他已经将整本书自学了一遍,甚至把整本书背下来也不成问题,但是他要积累的恰恰就是周鹏对于这些知识自己的理解,只有集百家之长,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而那什么新生知识竞赛,就是他要迈出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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