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从长计议

古人的宗族观念深重,凡事都要先从家族利益角度考虑,上至帝王,下至贩夫走卒,莫不如是。朱厚照算是帝王中比较特立独行的一个,他在临死时对身边太监说的是“天下事重”,而没有提及宗族传承,可能也与他无后有关。

所以在邹文盛这些士大夫眼中,那些干着煮盐贱业的灶籍之民统统都是贱民,他们根本就不会去考虑这些贱民的生计,或者说不值得他们去考虑,在他们的观念里,这些贱民被官府压榨那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而且官府这么做还保障了他们的生计,他们就应当感恩戴德才是。

朱冶廷作为一个现代人,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从小接受的都是社会主义思想教育,信奉的是人人生而平等;虽然现在自己当了皇帝,但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处处高人一等,所以当他有能力改变这种封建社会的残酷压榨剥削的现状时,他还是很乐于去尝试的。遵从本心,方得始终。

邹文盛虽然很受震撼,但还是觉得像改革盐政这种国之大事,还是要慎之又慎,当下劝道:“皇上虽然说得乃是人间正道,但想我国朝立国至今一百五十余年,各大盐商想必已如皇上所说的,早已渗透进朝廷的方方面面,若是强行变革,想必会引起极为激烈的反弹之势。不若我们从长计议,徐徐图之,正所谓‘欲速则不达’。”

朱冶廷也知道邹文盛说得在理,改革这种事情急不得,必须做好万全的打算才行,笑着夸了他一句:“邹爱卿不愧是老成持重之人,好一个‘欲速则不达’,朕记下了。不过邹爱卿既然提到从长计议,不知计将安出?”

邹文盛考虑了一下,徐徐说道:“如今民间有三大商帮,分别是扬州盐商、徽商和晋商。其中扬州盐商背靠扬州盐场,坐拥天时地利之势,其财富可称第一。徽商经营范围以盐、典当、茶、木材为最著,其次是米、谷、丝绸、纸、墨、瓷器等;徽商除了从事多种商业和贩运行业外,还直接办产业;他们一边生产一边贩卖,合工商于一身;其规模可称第二。晋商的崛起则是归功于太祖爷制定的纳粮归中政策,他们利用朝廷的政策成为经商的行家里手。从贩运粮食、棉花、草料起家的山西商人,如今已发展成主要以盐业、茶叶为主的可排全国前三的商业势力。

这三大商帮中,扬州盐商虽然富可敌国,但他的特点是和气共赢、低调奢靡,易于掌控;徽商的特点忠义爱国、勤俭奉献,于国有利;而这晋商是出了名的要钱不要靡耻,四处攀附、唯利是图,如果有机会是该好好整治一下。”

晋商在主管全国财政工作的邹文盛这里的口碑非常糟糕,主要是有些不良晋商为了边境贸易的暴利,私下偷偷将中原的粮食和铁器贩卖给北边的死敌-鞑靼人。虽然这只是他的猜测,但是他也是从全国大宗货物贸易的轨迹中窥探出一些端倪的。

朱冶廷作为后世人,可是知道在明朝末年,民族存亡的关键时刻。这些贪婪的人渣居然不断将中原的粮食和铁器向后金政权输出。换取暴利。也因为有了这些不良商人的物资支持,才有了后金军队一次次南侵,才有了中原大地的尸山血害。才有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所以他认为,做生意赚钱天经地义,可出卖民族当汉奸却不行。若能提前扼杀这个晋商集团,对国家也是有好处的。

只听邹文盛接着说道:“眼下皇上若要推行盐政改革,必然会触及这些商帮的利益,所以必须先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因此微臣斗胆请皇上先派出密探进行暗访,打探与两淮盐场联系密切的盐商情况;再派出巡盐御史,借巡查盐政之机,探查有无官商勾结之实;这样一明一暗,相辅相成,定然能有所收获。只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再顺藤摸瓜,敲山震虎,定然能打乱那些盐商原来的内部秩序。这个时候我们再借整顿盐务之机,推行改革正当其时。”

朱冶廷听后点了点头:“不错,还是邹爱卿考虑得周到。巡盐御史一职,邹爱卿可有人选推荐给朕?”

邹文盛迟疑了一下,这种事情他做臣子的本不该替皇上过多拿主意,可是此事因他而起,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回皇上,臣素闻山东巡按御史成英执法如山,不徇私情,洁身自好,清廉俭朴。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

朱冶廷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有关于成英之前上奏的内容,大多是些关于打击豪强、改革弊风之类的事迹,所以对于邹文盛推荐的人选还是比较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朕知道了。纸币印刷的事情还是要抓点紧,盐政改革的事情不要对其他人提起,朕自会有安排。”

邹文盛闻言心中一凛,连忙回答道:“臣定会谨遵圣意,不敢妄言。若无其它事,臣就先行告退了。”

待邹文盛走后,朱冶廷便让人将魏彬叫了过来。魏彬现在是东厂提督,又是朱厚照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张仑虽是锦衣卫指挥使,但是他的勋贵身份,以及他的办事能力,都让朱冶廷不能完全信任。所以这次秘密调查两淮盐场的事情,朱冶廷准备让魏彬去负责督办。

魏彬作为司礼监大太监又兼着东厂提督,成了大内权势第一人,不过管的事情多了,人也就比以前忙碌的多,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陪侍在皇帝左右。此时听到皇上的召唤,他知道肯定是东厂有事情要忙了。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是见微知著,没有点真本事,不然也不可能从这皇宫十几万太监中一步步爬到如今的高位上。

来到御书房,听完朱冶廷的吩咐之后,他很快就想好了这次的人员安排。自从他当上东厂提督之后,一直在忙着内部清理的事情,如今东厂内部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自然就等着皇上的吩咐大案特案,只要事情办得漂亮,自然就能获得皇上进一步的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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