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敢信！！！”裴裴的激动值仿佛没有上限，在低区间内一次比一次高昂，“新老板很久以前来过我们店！我估计就是那会儿来微服私访的！”
嗯，她信。不然怎么会看到她在那里，然后把她开了。
“所以啊，我转念一想。这么优秀的人，他做的一切都一定有他的道理，我这么肤浅的人当然无法理解了。”
嗯，确实。那位优秀的新老板亲口把那些道理说给她听了。
裴裴回归淡定，又问了好些她现在的工作，约好回珒市抽空见面之类的。聊了十几分钟到站了，她跑下车，向什桉挥了挥手里的手机，提醒她回去别忘记跟她说。
一边出站一边看手机，才发现工作群里已经刷了几十条消息上去了，裴裴点了小箭头跳到第一条——
[哇，这美女谁啊？]
[好漂亮哦，不过看起来好小。]
[什桉……？]
[裴裴你不是回罧市了吗，怎么会碰到什桉？]
[对啊，我记得什桉是珒市本地的呀？]
[等等你们到底在说谁？为什么你们都认识这位美女？？？]
[不不不大勇我也不认识。]
[sticker]
[sticker]
[什桉可是我们之前的店花哦！很多客人都冲着她来的。L这是店花～]
[别啦，什桉从来不用微信的]
[啧啧啧这颜，看得出来看得出来。]
[裴裴人呢？问你哇，什桉怎么会在罧市，看样子一个人？]
[裴大美女]
[……-_-]
[店花为什么辞职了呀？好可惜哦没认识一下]
[下次咱们聚会叫下看看呗？也算是老员工嘛]
[裴大美女]
[裴大美女]
……
裴裴一目十行，两只手飞快地打字：
[嘻嘻我来惹～]
[对啊我也没想到会碰到什桉哇，我刚买完东西准备回家呢，一上地铁就看见个小美眉在发光]
[我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咱们什桉baby？！]
[于是好一顿捏圆揉搓]
[我也不知道诶！就说来找人！今晚就要赶着回去，具体的没说]
[我们已经分开了，改天我问问]
[不过人家高二，忙着读书呢不一定有空]
……
正主一出来回复，底下就又开始接着聊了。卷耳最近在装修放假，大家一时间全冒出来了，对前同事无限好奇。
裴裴聊得热火朝天，突然一激灵。
又有人问起店花不在了的原因，有个新员工想当然地回了一句：[这么优秀谁会开啊？肯定是自己辞职的啦哈哈哈哈哈哈]
哈完之后老员工像同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集体销声匿迹，就剩新员工还在附和着。
裴裴看了看群名称后面的数字“21”，颤着手点开右上角的三个点——
她想起来了……新、新老板好像也在群里来着！！！
记得当时是巡店过后经理拉进来的，只不过小半年过去了，新老板除了一开始面对大家的花式彩虹屁和欢迎回了一句“谢谢”以外从此再也没发过言。老员工早都忘了，新员工可能都不知道。
现在他们在群里讨论前职工是辞职还是被开，而罪魁祸首就在群里，而且很大概率正在看！！！
裴裴的内心泪流成河，赶紧私聊陈书霖：
[救我！！！！！]
[快阻止他们继续这个令人窒息的话题！！！！！]
[我爱卷耳！！！！！！]
老板会不会以为她是个故意挑起敏感话题的乱臣贼子啊啊啊？会不会觉得她在挑战他的权威啊啊啊？会不会下一秒就让人事通知她滚蛋啊啊啊？
陈书霖回得很快，是个五彩斑斓的艺术字老年表情包：[祝福送给您，好运伴随您.GIF]
裴裴：……
她只能祈祷新老板日理万机忽略这不起眼的一个来自小商业实体工作群的消息，默默地刷过去。
而百里之外的新老板景不渝本来确实不打算点开这个群消息的。只是眼睛往下一扫，刚好看见最后一条消息的摘要——
[什桉的“什”怎么发音啊？读什么的什还是什锦的什呀，……]
他点开这个名叫“卷耳”的群。
在集团内只会有核心团队的工作群组才会有他的存在，也只是存在。他不喜欢线上沟通，没有面对面和音频视话来得有效和全面。
卷耳是个例外。
刚回来的时候，景氏内部意见分歧不小，更多的是高层对他这个空降兵的陌生和质疑。把一堆不温不火的小商业体丢给他，客客气气地请他“部署商业策略”。
他在回国的一个月内跟完了所有的实体，并且做了即时调整。这些商业实体与集团很多都不直接关联，仅由集团下属的一个分公司做统一管理，但由于市场份额不值一提，店长已经很长时间都没被叫去开过会了。景不渝一来就被供了起来，视察结束被各店长热情地拉进了大大小小的群组里。
不想员工不自在也不想自己受打扰，后来他一个个都退了，只莫名地留下了卷耳。或许是因为这个名字，或许是他去时给他的那份温然感，就设置了免打扰一直放在那里。
这会儿看见那个名字在卷耳的群里出现，景不渝翻了翻记录，把这几十条“无效沟通”慢慢地看完了。
罧市？
思绪回到了那个晚上。
那个有条不紊的、镇静的小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有那么混乱的举动、那么混乱的情绪？
他在她手机里存了联系方式，应该不会没有发现，可她至今都没有联系他。那么，就只剩下不需要联系他了。
也许，还没有到要向他求助的地步。
这样想着，指尖却在“裴大美女”的头像上顿了顿，点了“添加”。
那张照片，看起来并没有很好。
明明没有皱着眉，却总是笼罩着一股淡淡的焦灼和紧绷。手臂里圈着书包，整个人靠在角落里。
很无助。
……
裴裴胆战心惊地走在回家路上，看见联系人那里新冒出的红色数字点了进去。点开那人资料一看，来自群添加，昵称是大写的“JING”——可不就是她的新老板？
“妈——呀——”裴裴当街就嗷了出来。
天色黑了，她这么嚎了一嗓子，表情还尤其的如丧考妣，吓到不少人。裴裴视若无睹，甚至还感激地想了：老板开除她还这么给她留情面，没在群里也没让人事来通知她，人真的是太好了呜呜呜呜……
颤巍巍地按了通过，裴裴奴颜婢膝地打招呼：
[景总您好，我是员工裴裴，姓裴名裴。]
[对不起景总！我错了！我不该在工作群里聊天！]
[更不该提起已经不在职的员工！]
[更不该让您在百忙之中看到这些话！]
[更不该让大家对您的决定有深究下去的苗头！]
……
界面里不断跳出员工表忠心的话，比起那些规规矩矩的汇报消息跳跃杂乱得多，看得他有些头疼也有些好笑。他看起来……像是很没度量又不讲道理的上司么。
打断了对方似乎可以源源不断下去的“更不该”，景不渝直明来意：
[你好]
[知道什桉的车次么？可以的话请告诉我，谢谢]
裴裴又一次惊了。
惊归惊，她迅速把对话框里还没发送出去的“更不该”删光，狗腿地回复：
[我知道我知道！]
[哦不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但是我会知道的！]
[我刚刚和什桉分手的时候说啦！让她一买完票就告诉我！]
[收到之后我第一时间跟您汇报！！！]
[您放心，我会每隔一小时给她发条信息备忘的！]
[对了景总，需要保密吗？我嘴很牢的您放心！！！]
景不渝不得不适应了下裴裴密集的聊天方式和惊叹符号，原本预备回个不需要，转念想了想，回复：[需要，谢谢。]
裴裴的这段回家之路是飘回去的。
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身为开除前员工的新老板，为什么要关注被自己开除的前员工的行踪？
他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如果存在某种关系，那新老板为什么要开掉这位员工——也就是什桉？
裴裴甩了甩脑袋，看了眼时间。五点半。
好！从现在开始她要每一个小时跟进一次什桉baby，保证完成任务！
至于这些疑团，就等下次和什桉见面的时候再好好问！
跟着地图，什桉走到了一栋老旧程度并不逊于她在珒市的家的小区住宅楼前——还要更破。周围住的人也并不像她的邻居那样都是手握拆迁房的隐形房哥房姐们，而是真的贫民。
一路走进来看不见几辆私家车，更多的是白天开的士的人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几栋居民楼挨在一起，隔壁栋的窗户近得两个手臂就能碰到，嗓门稍微大一点，家里的事就藏不住。
这片房子跟香港的那种老式楼体很像。楼层矮，一层十几户，十几家人共用一个楼梯，走廊就是阳台。门框顶部用红漆标记了门牌号，已经看不大清了，什桉辨认着，停在一楼的一扇门前。
门缝里漏出一丝窄细的光，也挡不住饭菜和油烟的香味。只是阵阵乒呤乓啷的，一会儿什么砸在砧板上，一会儿锅盖重重一扣，不像在炒菜，倒像在拆房子。
除此之外，有女人尖锐的骂声从里面不间断地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