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邵光宗瞥了季青林一眼,冷淡道:“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太初真人,便退开些。”

季青林看了看身边的许如己,不但没退,反而上前两步将她挡在了身后,对邵光宗道:“真人,我师父已然确定,许姑娘并非是渎生族。且她与剑宗的误会应该也已告一段落。不知真人此来何为?”

“告一段落?她趁我不在将我妻女伤成那般模样,她不死,此事如何告一段落?我最后一次警告你,速速让开!”邵光宗冷眉喝道。

“不让又如何?”

季青林还未说话,一道骄横的声音插了进来。

许如己不用回头去看便知是邵玉雯那只呛口小辣椒。

“太初真人如今真是威风啊,光天化日打到我百花谷门前来了。怎么,是要杀人?还是要灭门啊?”邵玉雯提着剑冷着脸来到季青林身边,对身后的许如己道“你先回去!”

现场气氛僵硬,许如己深知自己留下也帮不上忙,闻言便像只螃蟹般斜着身子一边往谷中溜一边提防有人偷袭。

邵光宗看着眼前出落得越来越光鲜夺目的少女,眼神复杂,开口道:“玉雯,此妖所喷之火星能让人神魂受损,极度危险,万不可留在身边。你不要任性。”

“是吗?可我只知道,在我娘病体沉疴奄奄一息之时,是她出手相助。而你……呵!事到如今,你有何脸面来跟我说她极度危险?”邵玉雯冷嘲道。

邵光宗眼看说不通,许如己又快溜进谷中,干脆不再废话,手一结印,身后六名童子忽然动了起来。四名跳出来围住季青林与邵玉雯两人,还有两名凭空消失,下一瞬就在许如己的身边冒了出来。

许如己跑着跑着撞到两个五六岁的孩童,抬手就想把他们推开。可看到他们幼小无害的模样,人性作祟,就愣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下的时间,其中一名孩童忽然一把抱住她的腰。

许如己这才发现这孩子全身僵硬,力气大得出奇,好像不似活人。

腰上传来的痛感让她估摸着自己大约掰不开这孩子的双臂,就想拖着他往谷里跑。可这孩子那双脚仿佛长在了地上一样,任凭许如己如何挣扎拖拽,他纹丝不动。

另一名孩童趁她不能动弹动作奇快地将一个金属制成的项圈往她脖子上一卡,一拽镶在项圈上的铁链就把许如己拽倒在地,拖死狗一般往谷外拖去。

邵玉雯见她那般容易就着了道,一时又急又气,一剑刺向身边的孩童。那孩童身形诡异地一转,倏的消失在她剑下,邵玉雯不过一眨眼,出现在她剑下的竟然变成了季青林,吓得慌忙收敛攻势。急攻急收之间差点把自己憋出一口血来。

季青林那边的情况与她一样。

邵光宗见两人被童子困住,便过去接了拴住许如己的铁链,想把人带走。

这时从百花谷方向快如闪电般疾射过来数根银针,邵光宗数处命门均在银针攻击范围之内,迫得他不得不旋身避让。

林长芳衣带翩飞而来,落地的瞬间,瘦长白皙青筋隐现的手一把抓住了邵光宗手里那根铁链。

那边邵玉雯在应付童子的间隙看到林长芳出来,心中顿时一急。她娘病卧在床两年多,这好了才没几天,哪能动用灵力与人对战?

“长芳,孩子们不懂事也就算了,你不会也要护着这妖物吧?”邵光宗看着面前瘦弱清丽的女子,冷硬的面容柔软了半分。

林长芳自然知道自己眼下的状态不宜与人动手,便是动手,也绝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所以她也不废话,上来便道:“我听闻霍祉君毁了容。”

邵光宗目色微沉,没说话。

“七曜玉容丹能助她恢复到至少八成以上。你放了她,我给她炼药。”林长芳道。

“七曜玉容丹的材料极其难寻。”邵光宗似乎有些怀疑她是否能够说到做到。

林长芳看了看地上的许如己,对他道:“她会帮我寻齐。”

邵光宗看着地上的许如己,有些犹豫。

林长芳见状,唇角弯起一丝有些讽刺的笑容,道:“她不过是个夺舍的,对她夺的这具身体,乃至这个地方毫不了解。你带她回去若是为了想从她口中知道些什么,我劝你还是作罢。”

邵光宗这才收了许如己颈上的金属项圈,对林长芳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饶她这次。一个月后,我来取药。”

说着,又看了眼还在与他的童子打斗的邵玉雯,召了六名童子御剑离开了。

邵玉雯气愤地跑过来,面色铁青道:“娘,你做什么要向他服软?还答应给姓霍的炼药?你中了毒躺在床上日渐虚弱的时候,他们何曾管过你的死活?”

林长芳没理她,只俯身将地上的许如己扶起来,问:“许姑娘,你还好吧?”

邵玉雯抬头一看,见她脸上脖颈上数道划伤,皱眉道:“不过是些小伤,我说你也够没用的,刚才为什么不化作大蟒蛇跑啊?上次跑得多快?”说着抬手就给她来了个灵疗术,结果毫无作用。

“不要胡说。”林长芳斥了邵玉雯一句,又道“她体质特殊,我们的灵疗术对她不管用。走吧,先回谷中清理一下伤口。”

几人回了谷中,林长芳将许如己的伤口擦洗了下,灵疗术对她不管用,草药什么的自然就更没效果了,于是只能就这么晾着。

季青林准备早饭去了,许如己一个人坐在药田边上闷闷不乐地拔田埂上的草。

邵玉雯被林长芳说了一顿,又被打发来药田里锄草,一脸郁卒地拖着锄头来到药田边,看到许如己,便过去往她身边一坐,道:“怎么了?生我气啊?”

许如己摇头。

“那是在生你自己的气?”

许如己摇头。

“那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死样子干嘛?”

“要你管!”

“嘿,你这个死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你!”邵玉雯伸手欲掐她,看到她嫩嫩的小脸上那些在地上摩擦出来的伤,又没下得去手。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邵玉雯忽然道:“刚才来的那人,是我爹。”

许如己:“……”

她转头看邵玉雯:“我以为是邵丹凤的爹。”

“她也是邵丹凤的爹。”

许如己皱眉:“所以你娘是小三?”

邵玉雯听不懂:“什么小三?”

“就是勾搭别人丈夫的女人。”

“当然不是了。你想死啊这么说我娘。”邵玉雯到底忍不住掐了她一把。

许如己揉着胳膊道:“谁叫你有话不一口气说完。”

邵玉雯回过头去,看着药田道:“所有被派往秽泽鬼沼的仙门弟子,都是为着狩魔来的。渎生之血可解百毒,渎生之骨可以诛魔,就为了这个,哪怕知道秽泽鬼沼这个地方能进不能出,也有很多人为了各种目的前仆后继地进来。我爹是个散修,当初应该是自愿进来的。我娘是玄宗的医修,奉师门之命进来辅助其他各宗的道友诛魔。

“一次诛魔行动中,我娘救了我爹,我爹借养伤之名在我娘的药庐中躺了一个多月,待到伤好,人也好上了。后来他们结成道侣,一起建了这个百花谷。我爹是颇有名望的炼丹师,我娘是医师兼药师,两人在一起相得益彰,日子也过得很好。一切的改变,都发生在有了我之后。

“很多在这里出生的孩子,父母都会放弃让他们成为修士,因为这里的天地之间没有灵气,要想成为修士,一切修行的灵力都要从灵石中获得,这个代价太大了,大到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其实以我爹娘赚取灵石的能力,支持我筑个基还是可以的,但是当时我爹刚好要冲击元婴境大圆满,不想把灵石浪费在我身上。而我娘则觉得我爹已经是元婴境了,以后还有许多岁月和机会可以冲击元婴境大圆满,何必跟自己的女儿争夺这一朝一夕的时间?她就想让我成为修士,这样我就可以活更长的时间。

“两个人就因为这个吵翻了。后来剑宗那个铸剑师霍祉君的道侣在一次荒猎行动中意外身亡,我爹就和我娘解除了道侣关系,转而和霍祉君结成了道侣,再然后,邵丹凤就出生了。自从我爹离开后,我娘在我和师兄面前一直表现得一切如常,但我知道她时常郁郁寡欢,她对我爹没能完全忘情。直到,我爹把邵丹凤的筑基庆功宴,安排在了和我三十岁生日的同一天。”

邵玉雯笑了下,一转头对上许如己瞪得溜圆的眼睛吓了一跳,连最后的总结陈词都忘了,道:“我知道我爹很不是东西,但你也不用惊讶成这样吧?”

许如己道:“我不是惊讶你爹渣,真正让我惊讶的是,你这个顶着张十八九岁大姑娘脸的老女人,居然已经三十多岁了?!”

“老、女、人?!许如己你他娘的有种再给我说一遍!”邵玉雯气得掐住她脖颈前后摇晃。

许如己被她掐得舌头都吐了出来,忙道:“没种没种,你快放开我。”

邵玉雯放开了她,转过脸看着别处神情有些别扭道:“我把他老底都撂给你了,你也别难过了吧。大不了,等你儿子回来了叫你儿子再去把他揍一顿好了,不过就是个元婴,你儿子肯定打得过。”

许如己这才反应过来她跑过来罗里吧嗦地说这么多,居然是为了安慰自己来着。

“既然你都撂老底了,我不撂一下好像不够意思,干脆也撂了吧。其实你娘刚刚跟你爹说我是夺舍的,没说错,我真的只是个夺舍的。”

许如己说完就看着邵玉雯,谁知邵玉雯毫不惊讶,道:“这谁看不出来啊,就你那一问三不知的样儿,看着也知道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许如己:“……”

“玄翼也不是我儿子。”

“这谁看不出来啊,就你和他相处那样儿,跟人家小年轻谈道侣似的。哪对母子要是像你们这样,那就出大事了。”邵玉雯哼哼道。

许如己捧头,原来一直以来自己所有的遮掩和隐瞒,在旁人看来,都不过是皇帝的新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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