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魂魄铸剑身,骸骨固鞘魂

玄清故作不知,老神在在地摸了摸胡子说:“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没说的你也都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

“荔儿啊,师父看到你现在过得好是十分欣慰的,你家中父母和睦一切都好,往后你父亲的前程顺了,家中兄长各有成就也自能成一番事业,顺遂如此余生可安,这样就比什么都强。”

至于别的,那都是他这个当师父的事儿,不该再跟吃尽艰辛的糯宝再有分毫关联。

他不希望糯宝再被扯入任何纷争当中。

玄清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堆,沈遇白也一改尖锐变成了个原地不吭声的哑巴,似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糯宝听完却只是冷笑。

“原来你们是这么想的?”

玄清眼神闪烁不吱声了,糯宝面无表情地说:“以身祭剑是怎么回事?”

“沈遇白本该好好的,当时他也不该赶到,他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

“剑炉是谁?剑阵是怎么成的?”

“还有……”

“谁给启的剑炉?我的三魂七魄你们是怎么算的?沈遇白这个剑身何破?”

“师父,你不觉得自己遗漏的重点还是有很多吗?”

活生生的人是不可能轻易变成剑灵的。

无论如何都不能。

生灵入剑可得不灭之身,可为此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糯宝不敢细想在当年的变故后都发生了什么,可她十分清楚自己如今的人身来得有多艰难。

面对她的诘问,玄清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然后在糯宝堪称是咄咄逼人的目光中,他做了一件很不符合自己仙风道骨人设的一件事儿。

“咳咳,说起这个啊,那就要问事主了。”

“沈遇白,来你跟荔儿说说,你是如何以活人生灵入的剑身,又是怎么拢住她散了的三魂七魄,再一一把其收集好滋养复原的。”

“来,你说!”

沈遇白面无表情地抬头,嘴巴没动也没出声,可眼神的意思非常明确:你个背信弃义的老东西!

玄清眸色闪烁低头不言,心虚得像是一眼都不敢跟沈遇白对视。

沈遇白木着脸瞥了糯宝一眼,硬邦邦地说:“都这样了,问这么多做什么?”

“现在不是都好了吗?”

糯宝冷冷与他对视:“你觉得这样很好?”

“为何不好?”

沈遇白带着说不出的讽刺勾了勾唇,淡淡地说:“只是你往后记住了,世上再无一人的生灵可入剑身祭阵,也再也没有第二个可以为你死而复生的人,别再跟之前那样犯蠢了。”

“这世上的愚笨之人本就不值得你犯蠢。”

你是救下了活人无数,可最后呢?

那些被你救下的活人却成了把你坑害至魂飞魄散的罪人。

“想害你的人无数,愿意救你的人却屈指可数,往后为了自己那条没可能再来一次的小命,还是把尾巴夹好吧。”

“时恬荔,别蠢了。”

少有人会这么一口一个的直呼糯宝的大名,可这三个字每次出自沈遇白口时,一字一字却带着数不尽的缠眷柔和。

虽然他的语气非常恶劣,说的话也很不中听。

不过糯宝却提不起半点怒气。

她只是目光深深地看着沈遇白,一字一顿地说:“生灵入剑,然后呢?”

“什么然后?”

沈遇白不耐地啧了一声:“然后就是我不老不死不灭,从此便可傲然世间万千邪物,而你仍是个肉体凡胎的凡夫俗子,会老会死会烟消云散,如此还不够吗?”

“别蠢了,幸得永生是多少修道之人梦寐以求都不可得的好事儿?我轻而易举就办成了,难道不值得你为我高兴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的确是值得认真说一声贺喜的。

可实际上呢?

糯宝转过头把小脸埋进了时闻楮的胸口,任由疯狂落下的泪打湿了时闻楮的衣襟,可出口的话仍带着难言的镇定。

“是么?”

“那你现在还挺厉害。”

沈遇白玩味挑眉:“不然呢?”

“还跟你一样,当个蠢得要死的小趴菜?”

他像是彻底失了多话的耐性,摆摆手转过身说:“得了,你自己在时家好生待着吧。”

“以后少管闲事,少搭理与你无关的闲人,世间善恶本就对立而存,生死自有天定之意,这些都不是你能一力改变的,也没必要去试着改变。”

“好好当你的饭桶,把日子掐慢了慢慢长大,等到你七老八十的时候,估计你也不愿意见我了,毕竟我永远年华正盛,而你只能空空等着垂垂老矣。”

“时恬荔,咱俩不一样了。”

“也不是一类人了。”

他说着像是觉得挺有意思,转头看了糯宝的后脑勺一眼,笑道:“这会是你喜欢的十万软红尘吗?”

“如果是的话,那就好好看你眼前的万家灯火,好好眷恋你爱的烟火红尘,有今生没来世的,你跟我可不一样。”

他深深地看了糯宝最后一眼,艰难地咽下一口空气逼着自己转过了头。

正当他要走的时候,糯宝突然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说:“沈遇白。”

沈遇白烦躁道:“怎么?”

“你的三魂呢?”

沈遇白猝然一僵,糯宝不敢面对似的蜷缩在时闻楮颤抖的怀里,紧紧地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声音越发的轻,轻到就像是生怕惊扰了空气中不存在的魂。

“既是生灵入剑,那理应躯壳尚存,可是沈遇白,你全身的二百零八块骨头呢?”

“你为了找我,把这些东西都丢在哪儿了?”

“啊……”

“你丢在哪儿了啊……”

“沈遇白你说啊!”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糯宝突然暴怒抓起脖子上的玉佩朝着沈遇白砸了过去,满眼泪痕握剑的手却稳到不带半点颤抖。

她用剑尖死死地压着沈遇白的咽喉,看着皮开肉绽的瞬间迸裂而出的鲜血,咬着牙颤声说:“说话啊!”

“你为什么……”

“时恬荔。”

沈遇白察觉不到疼痛似的扯了扯嘴角,用手指拨开抵在自己要害的剑锋,落在糯宝身上的目光充斥满了莫名的挣扎和哀伤。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说:“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愿意相信,你的剑是杀不死我的。”

糯宝看着不断从他破开的伤口溢出的细碎流光朝着自己飞涌而来,手腕狠狠一颤,咣当一声剑就砸到了地上。

她脚下发软直接跌在地上,低头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有气无力地自嘲道:“是啊,杀不死你的……”

“魂魄铸剑身,骸骨固鞘魂,剑锋再盛,如何伤得了同出一脉的剑鞘?”

“你只是一道残魂,早就不活了,我怎么杀得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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