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面前可别以为打马虎眼就能糊弄过去了。”布雷德·克里夫的目光越过了叶玄，看向了叶玄身后正演讲到兴头上的执政官尤利西斯，说道，“执政官的演讲就让你这么提不起兴趣吗？”
“倒也不能这么说......”
叶玄保持着持剑而立的姿势不变，眼皮却随着目光一起耷拉了下去。
“我在想，为什么要把这个地方改建成为纪念碑呢？我以为，这个地方......对联盟来说，应该是耻辱，或者伤痕才对吧......”
当叶玄的目光投向那座屹立于大地上的钢铁翅膀的时候，他眼中的光变黯淡了不少，这一点也被布雷德注意到了。
“不，你错了，叶玄。”布雷德斩钉截铁地说道，他坚定不移的语气一时让叶玄有点错愕。
“难道......不是吗？”
布雷德·克里夫瞟了一眼那对钢铁翅膀，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是啊，如果这对废铜烂铁仅仅只是原封不动地摆在这里的话，那确实是联盟的一道伤疤，或者耻辱。”
布雷德顿了顿，似乎是整理了下语言，才接着说道：“但是，将这堆废铁翻新改建成纪念碑后，意义就变了啊......”
“这是一个警告——对发起反叛的罗刹族的警告......也是对任何胆敢违逆联盟者的警告啊......”
随着布雷德的话语结束，天空中刚好刮起了一丝冷风。不知道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布雷德的话语，让叶玄突然感觉不寒而栗，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叶玄第一次觉得手中的剑是如此的冰冷，冻得他持剑的手都几乎要僵了。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联盟做事的手段有多么高明了啊......真不愧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执政官，他实在是个很厉害的人呐。”
布雷德感叹的对象正是现在正站在台上演讲的金发执政官尤利西斯，看着布雷德的表情，叶玄顿时明白了老家伙所说的话意思是什么。
虽然联盟诸多重大事项的决定权都在长老院手上，但是在具体事情的实际推进过程中，担任执政官一职的尤利西斯实际上有着更大的操作权力。恐怕这次改建战舰残骸为战争纪念碑一事，也是尤利西斯在背后推动的......
那个男人，比看上去轻浮的外表要更加有能耐，叶玄得出了这个结论。
“哼......”
在改变了看法的叶玄眼里，巧舌如簧的尤利西斯的形象也变得高大了起来。高台上的冷风呼呼作响，吹动了尤利西斯头顶柔软的金发，但年轻的执政官却毫无畏惧之意，寒风更加衬托他显得意气风发非凡。
尤利西斯自信飒爽的姿态，同时也引得台下听他演讲的众人的情绪更加高昂，所有人都在挥举手臂，高呼着他的名字。
“真是厉害......你可别小瞧了嘴上功夫，会通过话语凝聚人心可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啊。”布雷德瞟了瞟叶玄说道。
“嗯......”叶玄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他知道布雷德是在好心提醒自己，光会摆弄刀剑可难以搞出什么大的成就。可是玩弄言辞实在不是叶玄感兴趣的领域，于是便随口扯了两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高深话语回应老领导道：“是啊，言语是能够杀人的，这我知道......”
“哎......我就知道你根本没听进心里去......”老领导叹了口气，看着叶玄黯淡无光的眼睛，对他说道：“你现在是不是还在想着三个月前的那场战斗、那个人吗？”
布雷德的话语一语中的，一下子就刺激到了叶玄的神经。
“不，我没有！”叶玄一下子抬起了眼皮，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我没有......在想着尤里......”
一眼看破了叶玄心思的布雷德抬了抬眉毛，却没有拆穿这个年轻人的心思，只是淡淡地说道：“如果排除掉其他因素，仅从个人感情角度上考虑的话，那我说不定也不会讨厌那个家伙，甚至可能还会同情他。但是......”
布雷德的目光落到了挂在叶玄胸前的御天守卫徽记上。
“我们每个人都是有立场的——你要记住，作为御天守卫的一员，你定义一个人的根据就不能是感情，而只能是立场。而站在你的立场，所有罗刹族人对你来说都是......敌人。”
“立场吗......”叶玄口中念叨着，眼里的光却再次暗淡了下去。
老领导的话突然让他想起了某个黑发少女，少女如飞羽般的身影顿时让他感觉嘴里充满了苦涩。
“真是受够了......”叶玄用旁人难以察觉的轻声自言自语道。
“对了，说到‘立场’这回事，正巧让我想起来了一件事。”老领导突然用颇为诙谐的方式拿拐杖扣了扣地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你这边的任务完成后，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地方？什么地方......”
布雷德突然提出的邀请让叶玄有些好奇，他正想追问，声音却非常不巧地刚好被盖过了——会场上突然响起了浪潮一般的响亮鼓掌声，伴随着人群中时不时窜出来的欢呼声和簇拥声，成为了叶玄唯一能听到的东西，这些声音响彻天空，震得叶玄那才刚刚恢复不久的耳膜又开始生疼了。
“看来我们的大明星演讲结束了。”布雷德出乎叶玄意料地放下了拐杖，用双手帮叶玄盖住了耳朵，自己则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望着别处。
在布雷德所望方向的终点，年轻英俊的金发执政官尤利西斯走下了演讲台。在他走下台阶的那一刻，叶玄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与自己的视线有了片刻的相交。
“是错觉吗？执政官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注意到我这种小角色......”叶玄心里嘀咕道。
尤利西斯走下演讲台后，与簇拥着他的人群混在了一起，所到之处，掌声、尖叫声与欢呼声汇聚而成的噪音就响得特别刺耳。
噪音越来越往叶玄这边靠近了。
叶玄的心怦怦直跳起来。
这次的情况与上次在联盟总部大楼门前的意外会见有所不同，上次是意料之外，双方都不认识，旁白也没有别人。
而这次，自己可是在对方的主场，尤利西斯有着无数的簇拥者相伴，这样暴露于公众前的压迫感对叶玄来说可以说是全所未有的。
叶玄咽了咽口水。
“扑通！”
担心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