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林家寨

大汉把沈绢冰放到马上,兄妹扶鬃而行。

这时已到傍晚,大汉道:“前面就到寨子了,和大家相聚就不怕追兵来袭了。”

走着走着,一条猎犬汪汪叫着拦住了去路,已走到一座小山下。半山腰看到了袅袅娜娜的炊烟升起。

小姑娘喜道:啊,是黑虎!抱起那条狗又摸又亲,那狗也摇尾回应。

那狗后面走来一个穿兽皮的老猎人,哈哈嚷道:“大当家的,你回来了!呀,巧珍妹子也来啦,真太好了!”那汉子笑道:“出去一个月了,我林无病终于又回来了!”

这时沈绢冰已在马背上醒来,心想:原来这小姑娘叫巧珍,他哥叫林无病,那她自然叫林巧珍了。

林无病对猎人道:“老鲍头,准备出一间客房让她住”,一拍沈绢冰的后背:“我知道你醒了,刚才打你我不对,作为道歉,我回头把事情都告诉你,让你知道你爹沈四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绢冰不理他,想起自己的弟弟沈放死在这个人的上手,就想杀了他。

老鲍头一拍黑虎的脑袋,黑虎一溜烟的跑回寨子去报信了。几个人继续走。

不多时一群人已奔了过来,有男有女,扶老携幼。大家见了林无病都喜悦万分,围着他们兄妹说着说那,好不热闹。

沈绢冰恨恨地看着,老鲍头拉起她的手道:走,姑娘,累了吧,去屋里喝点水吃点饭,休息休息!

沈绢冰看了看这老猎人,觉得不像是坏人,点了点头。

几个人是晚住下。

第二天一早,老猎人给沈绢冰端来了早饭,是几个窝窝头,不好意思的说:“姑娘,山里没啥吃的,你将就一下吧。”

沈绢冰点点头,忽道:“这个林无病是谁,你们怎嘛那么敬重他?”

老猎人道:“说起他来,那可是个大善人哪,我们这些人都是被地主财主逼得走投无路的苦命人,要不是他给了我们这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们恐怕都已经饿死在野地上了,他救了我们又建了这个寨子,我们这才有了活路。那一年,我家打了一只野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临近年关,想着难得过节有顿肉吃,把我那小孙儿高兴地手舞足蹈,直叫着爷爷爷爷咱们有肉吃了!老伴剔肉儿子烧柴儿媳做水,正高兴间,张财主带着狗腿子闯了进来,一把把肉夺过来,说要我家还账,踢翻了锅,老伴争论了几句,那狗腿子就踢倒了她,可怜我老伴一口气没上来就闭上了眼,我和儿子儿媳气不过和他们打了起来,可他们人多呀,儿子儿媳被他们活活打死,我也眼看要遭毒手,这时林老大来了,他正巧经过这儿,他杀死了那财主,打退了狗腿子,后来我就跟他来到了这山上。”

老人又道:“其实林老大也是个苦命人,早年死了娘,听说是被人害死的,自己在大街要饭差点被恶狗咬死,后来被个独臂老人所救,教了他一身本事,打抱不平,行侠仗义,大伙都很佩服他紧哪!”

这时红日已高高升起,林地间的小草仍挂着露珠,远方传来木叶的清香。

正聊间,一个人推门大步走了进来。正是林无病。

老猎人告辞出去了。

林无病道:“你起了,昨晚睡得可好?”

沈绢冰道:“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本以为你是强盗,没想到你却饱读诗书,本以为你是个书生,你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

她本以为林无病会恼羞成怒,没想到他却不以为意,淡淡说道:“好些事情就是这样,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真的,其实是错觉,好人也可能变坏,坏人也可能是好人。”他接着说:“你弟弟是我杀的,你恨我很正常,但你要知道,当时是他要先杀我的,我在那种情况下只能这么做。”

沈绢冰愤愤的道:“好,就算这样,可你绑架我是不是不对,你还想狡辩吗?”

林无病笑了,道:“你以为我绑架你是为了向你老爹要赎金吗?”

沈绢冰奇道:“难道不是吗?”

林无病鼻孔里哼了一声:“当然有这方面考虑,但更重要的是,我要杀了他,你就是最好的诱饵!”

沈绢冰道:“你要杀谁?”

林无病道:“你爹!”

沈绢冰奇道:“你们认识?你和他有仇吗?”

林无病冷笑道:“他不认识我,但我认得他,把他化成灰也认得!他杀死了我妈,我弟弟,也差点杀死我!”

沈绢冰愣住。

林无病道:“我绑架你就是为了杀他,在此之前,我已想了许多办法,可都没能杀得了他,你爹防范太严密了,我只好出此下策!”

沈绢冰不解的看着他。

林无病续道:“你可知道我姓林?”

沈绢冰点点头。

林无病道:“我父亲早死,所以我是随的母姓,我母亲是林黑儿,红灯照的首领,你爹那时是清军的参领,他在天津老龙头车站设伏,抓获了我母亲,可怜我娘被他打得皮开肉绽,杀死后尸体被制成标本,我弟弟尚在襁褓中也被他残忍杀害,我当时在外地上学,侥幸得免。”他提高了声音,像是跟自己说又像是质问:“这样的血海深仇,难道不应该报吗?你弟弟的死怪我,可我弟弟还只是个三个月大的孩子,你爹要斩草除根,可他还是算漏了我,我要他拿命来还!”

沈绢冰默然无语,她不知怎样回答。

林无病又道:“我不为难你,但我想要告诉你,你爹的命我要定了,你要是阻拦,你就要死。”

沈绢冰道:“上一辈的事难道还要延续到这一代吗,你为什么不能放下?”

林无病呵呵冷笑,良久忽道:“还记得那个塔曼果的故事吗?”

沈绢冰道:“嗯。”

林无病仰头望天,慢慢说道:“人性是丑陋的,战争是残酷的,你若在我的处境下,也难保不会做出和我一样的事来,任何事情的对与错都不是绝对的,看你身处哪个位置了。恩铭对徐锡麟礼遇有加,有提拔之恩,可徐照样暗杀不误,惹得恩铭的亲兵炒食其心泄愤,世人对其为人评价也分两级。有的人性格偏激,常人不可理喻,你在我身边时我保护你,你站在我对面时我杀死你。梅里美写的《塔曼果》就是这样的人。”

他忽然望向沈绢冰,道:“我说这些也许你不想听吧,不想听我就不说了,你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沈绢冰摇了摇头,她虽然还恨这个人,但也想听听这个故事,便抓起个窝头,抬手扬了扬道:“我吃,你接着说。”

林无病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乐了,略一沉吟,说:“好吧,既然你想听,我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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