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曾经是他毁了她的人生……

崔若仙回了一趟崔家,果然也不出沈琬所料,又是无功而返。

崔家几百年的世家名门,枝繁叶茂,分支众多,在朝为官者亦众多,又有崔太后撑腰,但一听崔若仙提及来意,都是不解,大多也只是拿先前崔若仪说的话再劝一遍崔若仙。

崔若仙毕竟身子柔弱,接连遇挫,便有些支持不住,自崔家回来之后便病倒了,又是每日歪在床上。

倒是沈琬的心情渐渐平复,除去夜里仍旧睡不大安稳,很快就能下床走动,料理静影阁的事务了。

她想了好几夜,终于是想明白了,放过慕容樾先不提,慕容胤和孙昭容这两个人她是一定要去报仇的。

但他们都在宫里,她也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再度入宫,除此之外无路可走。

当时是因为慕容胤病得快要死了,而崔太后听说崔若仙有个女儿,命里带福,或许能召入宫中来给慕容胤冲喜,这才死马当活马医的。

所以在没有慕容樾干涉的情况下,她再走这条路几乎也是顺理成章。

她如今就等着定安王府的使者上门,才好拒绝。

沈夔那边倒也传来过一回信儿,让她和崔若仙先不要着急,他还在想办法。

沈琬也没对这个父亲寄予多少希望,但也好过沈夔什么都不管。

自从那日她对章氏发过脾气之后,章氏是再没来看过她,只有卢姨娘几乎每日都来,打着陪她散心聊天的幌子,实则是来看她这边又有什么情况。

沈琬知道她转身就会去和章氏汇报,如今连应付也懒怠,对卢姨娘只是淡淡。

这日沈琬让丹桂送卢姨娘出静影阁,卢姨娘才出门几步,丹桂就忙不迭地关上了院门。

卢姨娘背对着院门,听到身后关门的响动,脸上神色自然不好看。

“呸。”她轻轻地啐了一口,便带着丫鬟到了花园子里。

盛夏的日头毒得能晒死人,连只鸟也不肯在阳光处停留,扑闪着翅膀往树丛里去。

卢姨娘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让丫鬟给她打着扇子。

过了一会儿,一个仆妇匆匆过来。

她见了马上问:“事情办得如何了?”

仆妇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喘了几口气,才小声说:“姨娘放心,奴婢都办妥了。”

这婆子是卢氏的心腹,一家子都是卢氏从娘家要来的,这些年里里外外替她办了不少事。

卢氏听后舒了一口气,接着狠狠道:“她不是不想嫁吗?这回我看她怎么嫁!”

“姨娘也该知道,风言风语传得最快,其实难保定安王府已经知道了,”婆子赔笑道,“反正啊,奴婢已经把大姑娘不愿意嫁给定安王,到处求人的事传出去了。”

卢氏一听她讲得明白,脸上笑得像一朵花,连眼角的褶子都挤出来了几条。

“很好,你再出去宣扬宣扬,务必要保证王府的人知道,但是做得小心一些,别被人知道是我们。”

婆子点点头。

“这些日子你没事也别往我这里来,我也避避嫌,否则有事说不清。”卢氏又叮嘱道。

婆子再次点头,但这回又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姑娘已经退了一次亲了,再不成是不是对我们二姑娘也不好?”

“这个不用担心,”卢氏马上道,“我前几日和老太太提了一句,老太太也没骂我,她不成才好,不成把我们瑜姐儿替上,如花似玉一个姑娘,我不信他不要,便算是我们侯府为了给他赔罪,送给他做妾的也好!”

卢氏说得胸有成竹,底下的人自然没有不奉承的,她又在侯府当家做主习惯了,便越觉得这事可行,甚至于很可能真的换了沈瑜去做定安王妃,沈琬又算什么。

月明星稀,夜色如水,冲淡了白日的灼热,水榭边清风徐徐,远处岸边一丛杨柳轻划过水面,朦胧间看不分明涟漪,只闻得蝉声。

慕容樾坐于水榭中喝酒,恍惚中不慎将酒杯打落水中,发出“咕咚”一声闷响,他本来欲要再换一只,结果忽然来了兴致,一面倒完酒,一面又将酒杯打去了水面。

不过五六声过后,酒杯便沉入湖底,没了声息。

慕容樾接连又打了几只过去,一时水面物落之声四起,只是眼睛瞧不见,会让人误以为是水中有什么怪物趁着天黑出来喘息。

这时明参恰好过来,他等慕容樾把杯子都扔完,才道:“宫里方才有话传过来,说是陛下可能不好了。”

慕容樾听了不慌不忙,先邀了明参坐下。

“死不了。”他淡淡道。

明参皱眉:“听说太后漏夜命人准备棺椁,说是要冲一冲。”

慕容樾抬眼看了看明参,竟笑说:“又不是我死。”

明参一愣,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从来京城前一段时间开始,慕容樾就好像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了,至于是哪里不一样,明参也说不上来,他本来还有些郁闷,但到了京城之后一看这里局势远比想象中的复杂,倒开始庆幸起来慕容樾的变化。

他拿起酒壶想陪着慕容樾喝一杯,不想酒杯已在方才全被慕容樾扔了,只好悻悻放下。

“喝吧,”慕容樾把酒壶重新塞到他手里,说,“我不喝。”

明参仰头灌了一些酒下肚,擦了擦唇边酒渍,问:“殿下为什么不直接动手?”

少帝孱弱不堪,崔氏虽然势大,但经过慕容樾之前刻意的挑拨,与其他世家分裂难再契合,又失去了慕容氏的支持,一时在朝堂上独木难支,这才不得不请慕容樾入京平衡。

等慕容樾一入京,便更是大刀阔斧除的除,收的收,使得大齐朝堂的局势得以平衡,各方暂且偃旗息鼓,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所以若是慕容樾真的想废了慕容胤,也是轻而易举。

闻言,慕容樾垂下眼眸,摇了摇头:“没意思。”

前世他已经杀过慕容胤一回了,再让他那么死了,没有什么趣致,况且废了慕容胤,眼下势必会打破平衡,崔氏先不提,慕容氏中也不是人心都向着他,到时他失了崔氏的支持,又要面对慕容氏,反而力有不逮。

眼下先把慕容胤放于明面上,倒是能方便很多,其他留待日后慢慢解决。前世他在杀了慕容胤之后,一切尚未定好,自己却忽然暴毙而亡,他也要查清楚那个幕后的人到底是谁,那个人必定是利用他先杀了慕容胤,再打着匡扶正统,为先帝复仇的旗号将他除去。

那样一来,沈琬的死更没有所看见的那么简单。

明参听得一头雾水,但知道慕容樾如果不想说,他再怎么问也问不出来。

慕容樾便问他:“那边如何了?”

“倒还好,义恩侯府很殷勤。”明参舔了舔嘴唇,有些犹豫,“但是最近有一些传言不大好听,属下已经命人不准再提了。”

“什么传言。”

“那个听说沈姑娘她好像不太想嫁的样子”

明参打量了一下慕容樾的神色,继续道:“说是在家中寻死觅活,可能是得了疯病,也可能是杨家的事对她打击太大,但是都被他们府上老太太封了口,让不准再说,这应该不会是真的吧?”

慕容樾一直垂着眼看昏暗一片的湖面,心平气和得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明参心里直打鼓,咬不准慕容樾到底是真的无所谓还是已经怒极,即便是换了他,一开始听到这个传言也很气愤,沈家大姑娘先前说亲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大家表面上都装作不知道,但背地里都说她克夫晦气,眼看着是要嫁不出去了,偏偏慕容樾说要娶她,她倒好,非但不感恩戴德,还要死要活的。

明参本来想直接告诉慕容樾,但最后还是忍下了,反正不论她想不想嫁,只要慕容樾想要,那她都得嫁,大不了嫁过来之后不好,到时候再换个王妃就是。

“就这个?”慕容樾忽然问。

“啊?”明参呆住,片刻后又点点头。

“去查清楚这话是义恩侯府谁传过来的。”

“那沈姑娘那里”

“不用管她。”

对于沈琬,慕容樾自然心里有数。

除了两人实在为数不多的交集之外,沈琬对他的感觉怕是只有怨恨了。

她怨恨他也是正常的。

毕竟曾经是他直接毁了她的人生,令她在无助中凄惨死去。

再算算时间,沈琬马上就到了上辈子要入宫的时候,不过只要他们的亲事一定下,她就不可能再入宫了。

他也不会再让她入宫。

前世与今生,在慕容樾不算长的生命中,总能想起在那天的宫宴上,孙昭容刻意奚落他,所有人都冷眼旁观他的窘态,只有沈琬向他伸出了手。

只有她,没有因他的外貌而看轻他。

所以即便如今她不喜他,排斥他,他也会把她放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等娶回来,大概慢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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