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王宫朝议大殿。
群臣们按照官位品阶大小依次肃立。
已显老态的云国国君云翼,端坐于王座之上,面无表情的翻看着廷尉卿递上来的奏章。
奏章上是关于大王子被刺一案的案情梳理,以及廷尉卿整理的证据……
啪!
老国君看完奏章,随手将之丢在御案上,发出一声轻响,在这个沉寂无声的大殿里,显得尤其突兀。
一众朝臣们当即挺直腰杆,肃然而立。
老国君不怒自威的目光,缓缓扫过一众朝臣,以及诸位王子宗亲。
众人噤若寒蝉。
猛虎虽老,余威犹在。
老国君最后看向垂手立于大殿中间的廷尉卿,语气平淡的问道:“赵卿,奏章上所言,可全部属实?”
廷尉卿赵雄当即躬身行礼,恭敬的回道:“王上,其上句句属实,证据确凿,王上若有疑惑,可宣人证对质。”
“如此倒也不必,寡人自然是信任赵卿。”
老国君摆了摆手,道,“赵卿,辛苦了,你且退下。”
“是,王上。”
廷尉卿赵雄躬身行了一礼,后退几步,与左相对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的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诸位爱卿可还有要事上奏?若是无事,那便退朝吧。”
“今日乃元宵佳节,诸位可尽早回府,与家人欢聚!”
老国君扫视一圈,缓缓道,绝口未提廷尉卿上奏一事。
站于群臣之首的左相微微皱眉,一位正四品的文官当即越众而出,大声道:“王上,臣有要事请奏。”
老国君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左相,旋即又看向站在大殿中间的文官,摆手道:“寡人乏了,今日议事,到此为止,何卿,你若有要事,可上奏章,由三公决断。”
老国君说罢便站了起来,顺手拿起御案上的奏章准备离开。
何广阳偷瞥了一眼左相,咬了咬牙,旋即不顾一切的大声道:“王上,臣斗胆,请王上当着诸公之面,宣读廷尉卿赵大人对大王子遇刺一案的调查结果。”
老国君眉头微皱,居高临下俯视着何广阳,声音也不禁冷了几分。
“何卿,你在教寡人做事?”
扑通!
何广阳脸色煞白,当即跪了下去,额头触地,悲声道:“王上明鉴,臣忠心体国,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云国,为了王上啊!”
“哦?是吗?那你说说,如何个为了云国,为了寡人?”老国君眯着眼睛,冷声质问道。
何广阳感觉自己被一头凶猛的老虎盯上了般,后脊发冷,但还是鼓起勇气顿首道:
“大王子乃云国储君,当街遇刺,王妃不幸身亡,这是云国百年未遇之大案,举国震惊。”
“上至诸公,下至庶民,皆义愤填膺,恨不能生啖凶手之血肉,如今廷尉卿赵大人已然有了调查结果,王上却秘而不宣。”
“王上此举,必当引起诸公及万民的种种猜忌,于王上于云国均不利,甚至……”
何广阳偷偷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老国君,咽了咽口水,不敢再说下去了。
“甚至什么?为何不继续往下说?”老国君冷冷的看着何广阳,沉声道,“你是不是想说,大家都会猜疑,刺客是寡人所派?”
“寡人忌惮大王子之声威,眷念权柄,便丧心病狂的想要除掉大王子!”
“是也不是?”
老国君的喝问声,宛若雷霆般在何广阳的耳边炸响,令他浑身都忍不住一阵颤抖。
“哼。”
老国君冷哼一声,一双虎目扫过诸位朝臣,冷声问道,“你们也是这般想的吗?”
朝臣们纷纷垂首,沉默不语。
老国君目光微凝,转而看向神色自若的左相,压抑着怒火问道:“左相,此事,你如何看?”
左相行礼,清冷的声音,于大殿中缓缓响起。
“王上,臣下们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王上,为了云国,并无私心。”
“古人有云,木受绳则直,人受谏则圣。”
“诸公庶民,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王上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
“臣,恳请王上,公开廷尉对此案的调查结果,惩治凶徒,以正法典。”
“臣,恳请王上,惩治凶徒,以正法典!”
随着左相话音的落下,大殿中将近三分之二的朝臣,纷纷跪伏于地,齐声大喊。
老国君看着跪倒一地的众臣,气得浑身都在发抖,须发皆张,怒而吼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你们要干什么?是想逼宫吗?”
“寡人若是不同意,你们意欲何为?是不是想逼寡人退位?”
“左相,大王子,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左相垂首,沉声道:“王上,臣的女儿,被刺身亡,臣,只想为女儿报仇!”
大王子也不顾自身伤势,跪在地上,悲声道:“父王,儿臣的王妃被害死了,儿臣也差点死了,儿臣只想找出凶手!”
“你们,你们……”老国君无言以对,身形一阵踉跄,左手扶额,似乎要被气晕过去了。
“父王,父王,您没事吧?”二王子云恪连忙跑上王座,一脸担忧的扶着老国君的胳膊,旋即又冲着大王子等人怒斥道,
“父王大病未愈,你们为何还这般苦苦相逼?父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都得给父王陪葬!”
一众朝臣面色皆变。
四王子云泰却是面容轻松的笑道:“二哥,你这也太危言耸听了。”
“你莫非忘了,白神医如今还在王宫之中呢,父王,可否要将白神医召来?”
“不用,寡人无碍。”
原本快要晕过去的老国君,竟是又渐渐恢复了正常。
老国君看了一眼满脸无辜的四王子,心中暗恼。
他本想装晕混过去,以免群臣纠缠不休,谁料竟被四王子给搅和了。
有白神医在,哪怕他当场咽气,估计也能救活过来。
“王上……”
左相等人也都瞬间明了,老国君刚才是装的,一个个甚是不满,纷纷看着老国君。
无形的压力,让老国君又气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群臣之意,大势所趋,他即便身为国君,也不敢与之对抗。
老国君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二王子,叹了口气,将廷尉卿的奏章缓缓打开,面色旋即变得冷酷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