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鸡鱼凤凰

侍立在他身边的婢女,婷婷袅袅地走上前去,轻轻揭开食盒盖子。

里面是一道白白黄黄,晶晶亮亮的菜肴,名为“凤凰胎”,为鱼白与未出生的鸡卵秘制而成。

凤凰,鱼,鸡。

天上飞的,水中游的,地上扑棱的......怎么才能把它们扯在一起呢?

更多的选项,往往意味着更难选择啊。

他求助的眼神转向身边的莫小唯。

女妖却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然而一到关键就不灵了......卢长安突然发觉,自己的想象力就是如此贫乏。

这不科学,怎么同前世小白文里的情节不大一样呢。

莫非是我穿越傻了,抑或是初次经历,情绪紧张所致?

计时的鼓点声越来越快。

眼一闭,心一横,他决定彻底躺平了。

“北溟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化而为鸟,其名为鸡,鸡有卵,一时未产下。”

众人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似已完全呆住了。

“凤兮凰兮,胎从鱼白鸡卵出。”

“轰”的一声,宛如一颗炮仗丢进火里。

众人全都大笑起来,席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果真是将门之后,只会些弄刀舞剑的功夫,可惜一副斯文模样,终究还是粗坯了些。”有人心中叹息。

“这小子明知写诗不如咱们,只管插混打科,蒙混一气,却是有点小机灵。”有人揣测道。

“读书人之耻啊,亚圣的棺材板怕是要压不住了吧。”还有人想法更激进。

莫小唯咬着红唇,像是要拼命忍住笑意,左手却忍不住在他右臂上狠狠一拧。

“死妖女......”

卢长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开心要拧,不开心也要拧,开不开心都要拧......老子又不是你家小奶狗。”

“这是诗还是词?”笑声未歇,周一畅直愣愣问道。

“诗,打油诗也是诗啊,谁规定诗就该是四,五,七言。”卢长安理直气壮道,“要不,你就当它是词也行。”

周一畅竟也无言以对。

“卢公子真乃妙人也!”虞国夫人忍笑道,“用词虽白话了些,但也极巧妙地将食材跟菜名融于其中,这也是一种‘急智’了。”

“夫人所言极是。”众人同声附和道。

急智,为什么不是才智呢,承认别人优秀很难吗?

卢长安有些不服气。

不服气就是没底气,他喝下杯中的酒,向邻席望去,一下就碰上了元漳哀怨的小眼神。

他这才反应过来。

糟了,我给兄弟丢大脸了!

元漳一脸茫然地收回目光。

身边道婢女揭开食盒,在他面前,是一份被称作“曼陀样夹饼”的小点。

这是一种作成曼陀罗花形状的烤饼。

曼陀罗花在大周并不多见,记忆中,关于此花的诗作好像也不多。

这个难度自然有点高了......卢长安有点担心。

谁知一鼓未毕,元漳已举杯长吟道:“秋风不敢吹,谓是天上香。”

“三郎此意怎解?”虞国夫人问道。

众人一齐看着他,这些新科进士们的脸上,都是一副“我不懂,但我就是不问。”的泥菩萨表情。

“《广群芳谱》记载:大道宗北斗有陀罗使者,手执此花,故因以为名。”

元漳从从容容道:“大道宗使者,乃天人也,所以此曼陀罗花亦来自天上,我谓之‘天上香’,也不算无中生有罢。”

众人闻言无不叹服。

虞国夫人长叹道:“久闻元三郎博学多才,长于古书典籍,果真是这样啊。”

“蒙夫人夸奖,小侄愧不敢当。”元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好基友!

卢长安大赞,总算替哥哥我扳回了一局。

......

宴会持续到午后,宾主方尽欢而散。

回到水岸边,金,燕正与两个青倌小娘子喝得不亦乐乎。

元漳将方才卢长安作“诗”的故事讲了出来,众人笑得前合后仰,直呼此等奇作当流芳百年,少一年都不行。

第一次抛诗打人就这么失败了。

卢长安倒也无所谓,第一,我现在想的只有躺平,荣辱皆为身外事。第二,万一哪天机缘巧合碰上个死耗子,我再来个反转,打肿你们的脸岂不更爽?

可惜,读书人的嘴,邮差的腿。

“躺平是不可能了,大郎,你很快就会名动京城的。”元漳最后总结道。

......

回到府中已是黄昏时分。

卢长安来到母亲房中请了安,顺便问问早上要说的是什么事情。

卢夫人笑笑,告诉他等几天再说。

什么时候知道都无所谓,反正他现在正处于混日子的阶段,更何况,如何应付屋里的女妖,让他也一时难以分心。

回到房中,莫小唯已吃过晚饭。

两人各自看了一会儿书,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

风清月白,晚来花香袭人。

卢长安突然觉得,这样的气氛好像和昨晚不大一样了,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恍惚感,说是不大真实吧,倒像少年心中,曾经想象过的某个场景。

至少他心中的不安全感少了许多。

看起来,莫小唯的情绪倒是不错。

“那个叫阿绣的小姑娘还真是有趣。”她想了想,又道,“也是奇怪了,为什么你们人族的小孩子这么可爱,长大了就会变得神弃妖厌,连狗都嫌弃的呢?”

“请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好吗?”卢长安正色道。

女妖白了他一眼,还好,没有动手,也没有直接回怼。

“好巧不巧,这位夫人的帷幕,怎么就在探花的必经之道上了呢?”

卢长安又自言自语道:“一位寡居多年的贵妇人,不该对科考如此上心吧,她又没有‘榜下捉婿’的需要啊。”

“有什么奇怪的,不过就是巧合嘛。”莫小唯却是毫不在意。

“我只是猜测而已,没别的意思。”

“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族,成天都在琢磨来琢磨去,你防着我,我防着你,明明跟斗鸡一般,面上却要装出一副亲近的样子,可真够恶心了。”

“我瞧那位夫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坏心眼。”

“说的也是。”

小仙女的眼光那么毒,怎会看错人呢!

可你这是爱屋及乌啊。

卢长安心中一声叹息: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了,都没遭受过社会毒打。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前世从出生,幼儿园,读书,毕业后宅在家中码字,再到穿越至此,好像也没有多少被毒打的经验吧......

正在左思右想之际。

“我要睡觉了,赶紧抱上被子,门外去。”莫小唯伸了个懒腰,道,“别木桩子似的杵在我面前,看着碍眼。”

六亲不认的妖女又回来了。

卢长安抱起床上被子,忍不住吐槽道:“好好说话不行么?我怎么就像木桩子了,难道你不觉得,我也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气质么?”

“呸,不要脸!”莫小唯“噗嗤”一笑:“还不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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