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玥刚到皇宫外,
便有皇后娘娘派出的皇宫中的马车久候了,
像皇宫那样守卫森严的地方,
外边的马车是不能进去的,
就算是忠顺王、北静王、南安王这样的王爷,
也只能在皇宫外下了马车,
然后步行进入。
若是皇上高兴,
可以从派皇宫中的马车来接。
这次陈思玥入宫得以有马车相接,
便是皇后娘娘求皇上给的恩典,
一方面,陈思玥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
这是给皇后娘娘的面子,
另一方面,陈思玥是大青唯一异姓王爷的女儿,
这也是给百官看,自己的一视同仁。
这陈思玥常听得忠顺王爷说过,
皇宫是最庄严神圣的地方,
今见到皇宫派来的马车,
不仅装饰得十分华丽,
连拉马车的骏马也是罕见的紫黑色的马,
马车前站的宫女太监,各个长得标致、笑意盈盈。
自上了马车,进入皇宫之中,
从纱窗向外瞧了一瞧,其道路之广阔,建筑之巍峨,
自家的王府自是不能相比。
又行了约莫三刻钟,
才从这红墙绿瓦之中看到了一扇门,
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
马车到门前便停了下来。
陈思玥看到门前的雕刻不过是两个个头小小的狮子,
便猜到这必是皇后寝宫的侧门了。
一个太监打起车帘,另一个太监则笔直地单膝跪地,
示意者陈思玥踩着自己的腿当梯子走下去,
旁边还有一个宫女扶自己下马车。
陈思玥扶着宫女的手,进了这一道门,
两边是朱廊,当中是穿堂,
廊外是一个大花园,里面的菊花开得甚是娇媚。
陈思玥跟着那些宫女太监们七拐八绕,
终于到了皇后娘娘的寝殿,
一个看起来十分稳重的嬷嬷说道:
“刚才皇后娘娘还念呢,可巧就郡主就来了。”
“你先等一等,皇后娘娘正在礼佛,”
“约莫一刻钟就出来!”
说完,便眼神示意几个宫女太监退去,
只留下明玉以及几个贴身的宫女。
陈思玥坐在红木雕刻的木凳上,
正看着茶几上水晶玻璃缸中的金鱼发呆,
忽听得一声:“你竟来得如此早!”
陈思玥连忙起身,
看到一个穿着正红色靡缎宫袍、头上插了五六只珠钗的女子向自己走来,
那女子虽然眼含笑意,但是满脸都写着威严二字,
让人不敢亲近。
陈思玥从未见过她的这个姑母,
心里竟有一丝怯懦,
随即跪下叩首道: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娘娘伸出手,弯腰将陈思玥扶起,
仔细将她端详一番后,说道:
“果然是个名动京城的大美人,”
“跟你的母妃当年一样的漂亮!”
陈思玥低头说道:
“皇后娘娘谬赞,您才是母仪天下、仪态万方,”
“小女跟您比起来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皇后笑了两声,转头对刚刚那个嬷嬷说道:
“胡嬷嬷,我这侄女真是太会说话了!”
那个嬷嬷低头说道:
“皇后娘娘您乃天香国色,”
“您的这位侄女许是遗传您的美貌,”
“也生的这般明媚动人!”
皇后继续对着陈思玥说道:
“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以后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胡嬷嬷!”
“若是你想念你父王,”
“你大可跟我讲,我会安排他进宫见你!”
陈思玥点点头,
皇后又问了一些忠顺王府家中的事情,
不在话下。
……
公堂的门终于打开了,
守在门前的除了王一语之外,
还有很多看热闹的。
远远看去,坐在公堂之上审问的人正是忠顺王爷。
而北静王和南安王则坐在两边听审,
一个穿着官服的人被挤到一边,
卑微地弓着腰站着,
手里还拿着几张纸。
王一语想到:这个人应该就是宣判官了。
那人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
“兹有贾政结党营私、妄议朝政、诽谤圣上,数罪并处,判流放岭南三十年!”
堂下跪着的一个人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另一个年轻一点的人连忙去扶他,
喊道:“父亲,父亲,你怎么了!”
“你们快来救救我父亲!”
但是堂上的人并没有理他,
宣判官继续念道:
“兹有贾宝玉结党营私、妄议朝政、目无朝廷,数罪并处,判流放岭南三十年!”
“兹有……”
王一语听完整个宣判,几乎贾家的所有男人都获罪,
所有女眷也都降为平民。
王一语心想着忠顺王爷虽然没有判一人死刑,
看起来十分宽厚,
但是在岭南那样的荒芜之地流放,
比判死刑更加的残忍。
贾家的这些男丁一个个都是没有吃过苦的,
只怕在路上就要死一半。
宣判完,贾宝玉等人就立刻被押走了,
王一语让金铭赶着马车跟在后面,
反正都是要南下的,
正好顺路,
说不定还能跟贾宝玉说上几句话,
能从他的口中打听其他金钗的下落。
……
秋季日头短,出城不久,天便大黑。
官兵们找了个落脚的客栈,
王一语也跟着他们住在了客栈里。
这客栈看起来虽然寒酸,
但倒也不是整洁。
王一语睡惯了高床软枕,
在客栈的小床上横竖睡不着。
外面的月亮已经从云里出来,
于中秋之月不同,这月亮弯的就像是一个钩子。
王一语望着月亮,心想着:
“陈思玥如今应该也在皇宫里看着天上的月亮吧!”
正想着,忽听得一声叹息。
是从楼下传来,
王一语伸出脖子,
看到自己房间的正下方,
便是马厩了。
马厩里那些犯人和马睡在一起,
守他们的侍卫都打起了鼾声,
看来是已经睡熟。
王一语心想着这是一个好机会,
等不及从自己的房间里出去,
便从窗户跳了下去,
稳稳地落在马厩顶棚,
又从马厩顶棚上跳了下来。
那人见天上掉下一个人,
差点就吓得叫了出来。
王一语立马上前制止道:
“别叫,我是人!”
那人看着王一语问道:
“你是来打劫的土匪么?”
王一语笑道:
“有我这样的土匪吗?”
王一语说完,站在月光下,
那人定睛看了一看,说道:
“哪有土匪生的如此俊美!”
“小哥你莫不是神仙?”
王一语摇摇头说:
“我也跟你们一样是住店的。”
马厩里太黑,王一语并不能见到那人的真实面貌,
但是听声音,
那人应该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
王一语便试着问道:
“这位小哥可是贾宝玉贾公子?”
那人苦笑一声道:
“我确是贾宝玉,但已经并不是什么公子!”
“我现在是一个犯人了!”
王一语当即十分欢喜,
想着在现在这种境况下,
睡不着的也只有宝玉了。
便说道:
“宝玉哥哥,你可还认识我?”
“当年在大观园里,我们见过面的!”
“我的姥姥就是刘姥姥!”
贾宝玉的听到这话,立马直起身子,
说道:“你是刘姥姥的外孙,叫板儿对吧!”
王一语点点头说道:
“正是!原来宝玉哥哥你还记得!”
贾宝玉说:“你竟然都已经长成了美貌的翩翩公子,”
“而我就成了阶下囚,”
“我现在的境况还不如当时的你!”
“可见荣华富贵均是过眼云烟!”
王一语说道:
“宝玉哥哥,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
“我这次专门跟在押送你们的官兵后面,”
“就是想办法与你接触的!”
贾宝玉问道:
“为何?”
王一语说道:
“我想知道贾家姐妹们的下落!”
说完,便在贾宝玉的耳边耳语几句,
把自己救下王熙凤、林红玉、花袭人和金鸳鸯的事情都简短告诉贾宝玉,
贾宝玉听得又惊又喜,
低声说道:
“我在堂审的时候,听说凤姐姐已经死了!”
“还为她洒了好些眼泪,”
“原来她是被……”
王一语立马捂住贾宝玉的嘴巴,说道:
“这里人多!”
“明天我依然跟着你们,”
“我们这些话大可以等到明日再说!”
说完,便往贾宝玉的手中塞了一个药片,
说道:“明早上吃下去便会昏昏沉沉、高烧不退,”
“然后我就自有办法!”
贾宝玉收下药片,点点头。
次日,贾宝玉便开始出现高烧不退的病症,
整个人昏昏沉沉根本起不了身,
急的贾政哭天抢地,
他这时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心疼这个儿子!
官兵不耐烦地摸了摸贾宝玉的额头,
发现是真的发烧了,
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
“他娘的!最讨厌送你们这些公子哥儿了!”
“没走到岭南,十个八个都要死在路上!”
“害我们拿不到奖金!”
另一个官兵说道:
“看他那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但是走又走不动,简直影响我们的行程!”
官兵头子指着贾政说道:
“嗳!你不是他爹吗?”
“你背着他走!”
说完,便把贾宝玉抱起来放在贾政的背上。
贾政倒是想把贾宝玉背走,
无奈自己年纪也大,
最近又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自己走起来都是歪歪斜斜的,
哪里还负担得起宝玉。
没有走几步,
就身子一歪,
两人都倒了下去。
走过来一个官兵,
不分三七二十一,
抽出腰间的鞭子,
便打在两人身上。
贾政抱着贾宝玉,
极力不让他受到鞭打。
脑海里全是当年自己打宝玉的时候,
心里暗暗后悔,
那时候自己怎么就下得起那个手!
现在自己知道被人打是怎样的疼了!
金铭和王一语连忙赶过来,
金铭往官兵头子的手中塞着银子,
说道:“我家公子从小怜贫惜弱,”
“路上见这两个犯人身患疾病,”
“是在是于心不忍,请大哥你帮帮忙,”
“让我家公子看看这两人的病,”
“也全了他慈悲为怀的心!”
“这点钱给几位大哥喝酒打尖!”
那官兵头子朝着旁边的官兵一笑,
说道:“哎这可稀奇了,这个世界上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又转头对金铭说道:
“你家公子是在修仙吗?”
“他在积功德成活菩萨吗?”
不过他看了看手中的银两,
说道:“也罢,看在公子给我们酒钱的份上!”
“我们就在前面的酒家坐着等等吧!”
官兵带着犯人走到了前面的酒家停住,
要了一碗茶,
饶有兴致地看着王一语给贾宝玉把脉、看舌苔。
王一语给贾宝玉吃下一片药之后,
贾宝玉的高烧立马就褪去,
他又给贾政的伤口处上了一些药粉。
一边做着这些事,王一语一边悄声问着贾宝玉:
“你可好些了?”
贾宝玉说道:
“我并无大碍!”
“在你走后我仔细回想了一下,”
“不知你想问的是哪位姐妹的下落!”
王一语说道:
“林姑娘是否和探春姑娘一起去了南越国?”
贾宝玉点头道:
“是的,林妹妹去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
“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但愿那里的神医能救她吧!”
王一语又问道:
“宝钗姑娘、史姑娘、惜春姑娘在何处?”
宝玉叹口气说道:
“宝姐姐已经回金陵,薛大哥哥打死了人,薛家又被贾家牵连,”
“已经被剥夺了皇商的资格!”
“他们家里的产业大多数也被拿来冲抵国库,”
“只有金陵还有几方田产和几间铺子!”
“湘云妹妹嫁与卫若兰,算是得一良婿,”
“但是贾家获罪之前,”
“卫若兰一家已经就谋反之罪被查处,”
“他已经被处死了!”
“湘云妹妹也不知所踪!”
“惜春妹妹是前些年就闹着要出家,”
“一日,我们起来就见不到她人了!”
“如今是死是活我们竟不得知!”
王一语继续问道:
“香菱姐姐和迎春姐姐是否都死了?”
贾宝玉说道:
“迎春姐姐已经被中山狼折磨死了,”
“薛家获罪之后,香菱姐姐跟着宝姐姐去了金陵,”
“不过香菱姐姐被薛家大哥狠狠打过一顿,”
“随后就生病了,如今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王一语又问道:
“那妙玉何在?”
说实话,他心里是最不喜欢妙玉的,
但是她也是正册金钗,
救下她好歹也能为自己带来一点好处。
宝玉流下泪说道:
“妙玉在老太太过世的当晚,被土匪抢了去,”
“至今下落不明的!”
王一语算是全明白了,
看来问贾宝玉还是获得了不少的信息!
时间快到了,官兵过来看看贾宝玉已经没有发烧,
便又开始准备启程。
这时,贾宝玉掏出挂在脖子上贴身的玉,
递与王一语,说道:
“我无以为报,这是唯一属于我的东西!”
“他保佑了我这么多年,希望也能保佑你!”
王一语看着贾宝玉的眼睛,虽然已经是囚犯,
但是他的眼睛还是那么的明亮,
看来他真的是一块宝玉。
王一语伸手接过玉,
看见玉上刻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八个大字,
他坚定地看着贾宝玉,说道:
“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