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新生活的兴致勃勃，在老张回家打开门的那一刻，化成浑身的鸡皮疙瘩。
只见老婆正把小书房一部分书摞一起拿到客厅整理收拾，老张整个后背一凉，大步走过去。
“干……干什么呢？”
今早虽然取走了银行卡，但那张支票汇款单还在书里夹着。
老婆正围着围裙快速整理，抬头看他一脸的神色慌张。
“有霉味了，把受潮的拿出来晾一下。”
说着，她指了指帘子后面的小书房，桌子上横七竖八几本书摆放散乱：《财经100日》、《理财大师》、《资本论》、《财务自由之路》。
“你最近换口味了？开始看经济方面的书。”
老张故作镇定，把厚厚的文件袋顺手塞到抽屉里。
“学无止境嘛……对了！我买了羊肉卷，今天咱吃火锅。”
赶紧转移话题，千万别让媳妇抓住把柄钻牛角尖。
朱清站起身，过去打开塑料袋，看到里面足有七八盒肉，惊呼一声：
“你去锅圈汇了？得不少钱吧。怎么不去老徐那买，都一个菜市场的，他那便宜。”
老张：“老徐的肉虽然便宜，不一定给够称。”
看着盒子上一个个工整的价格标签，朱清心头滴血。
“还有进口的……哎呀你，干嘛花冤枉钱？”
老张则出言壕气：“这才多少，之前不是一直说想尝尝进口牛肉什么样？”
说着，他进到小书房，利落把桌子上的书一本本重新归纳好，嘴上虽然云淡风轻，心中暗自捏了一把汗。
还是得小心点，女人的第六感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被发现破绽……说起来，今天的肉不该买那么多，老婆心里肯定有想法。
果然，晚饭时，老张把火锅摆好，下菜和丸子的同时，眼睛余光撇了眼坐在一旁的朱清，她一言不发坐着。
老张小心翼翼，毕竟一起生活多年，他早已发现规律：女人若是想发脾气，从来都是没有预兆的，往往前面越平静，后面爆发的越厉害。
“香的很！”
老张把肉夹到老婆碗里，朱清目光落在肉上，没动筷子。
“吃吧！都煮好了。”
朱清：“这么贵，怎么吃？”
她语气平静中带着苛责：“这一顿下来多少钱？咱们家本来就没多少进账，还这样大手大脚。”
老张谄笑着：“干嘛把家里说的上顿不接下顿一样，偶尔吃顿好的不过分。”
朱清生气了：“钱不是这么花的，你怎么没一点金钱观念？胜楠虽然是个女儿，以后结婚也不能一分陪嫁没有，咱得给她以后想……还有咱俩养老的问题……”
老张赶紧又给她加块肉，“真没那么大影响，你信我。”
朱清把那片牛肉夹在筷子里停顿两秒，最后重新加回到老张碗里，“你要喜欢就你吃，进不进口对于我没区别，别忘了给闺女留点。”
虽然是普通家庭，但她们家真没这么穷，只是朱清自小节约惯了，好东西总舍不得吃。
老张看她真的只夹菜，心中暗自叹口气，老婆脾气不好又爱生气，但对于这个家、对他和女儿，一直都毫无保留。
老张：“吃肉的机会多着呢，以后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朱清笑着哼一声：“咱们家是条件变好了？这话我已经听了20年，每天都说奋斗奋斗，你看看现在……”
朱清这些年跟着他省吃俭用，身上那件深米色外套穿了七八年都不舍得换，那也是她唯一一件带牌子的衣服。但要说起给女儿买各种东西，报各种班，她从不心疼。为了让老张在别人面前不丢人，衣服鞋子也是该添置添置，贵点也会让他和女儿穿得舒适。
想到这些，老张不由的生出愧疚，看着她没动一块“进口肉”，一咬牙鼓足了勇气：“朱清……跟你说个事儿。”
“啥事。”
“但你一定要保持理智，这是个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朱清压着火，刚从锅里夹起一片蘑菇，看他突然神情凝重，一笑：“又画什么大饼？”
“不，我说的是正经事，可能心脏会受到刺激，你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朱清把筷子一并放到碗上，“行，你说吧。”
她眼睛直勾勾看着丈夫，这个和她一块儿生活20多年的男人，口口声声喊着为家庭奋斗的男人，背地里偷懒的事她早就知道，今天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其实我……”
老张深吸一口气，这可是1500万的巨款呐！此前媳妇家那边，并没听说有哪个亲戚得过心脏方面的疾病，她应该能承受得住。
“其实咱们家有…”
呜呜呜——
手机振动的声音突然响起，朱清低头一看，是弟弟朱阿章打来的电话。
她顺手拿起来接听，“喂？”
电话那边的小舅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老婆“咣当”一声站起身，“又借钱？上周不是转给你5000，不是说应急吗……怎么每次都有各种理由。”
朱清走到阳台，对着电话那头的弟弟一顿斥责，“你能不能找点靠谱的事情，这都赔多少钱了……都这么大人了！”
老张听着对话，小舅子心比天高，大概率还是“创业”“投资”“理财”这一类，这些年老婆可没少给他填窟窿。
这个电话，让原本深陷愧疚的老张瞬间清醒不少。和老婆结婚这么多年，朱清什么都好，但有一个致命缺点——扶弟魔。
小舅子朱阿章人不但混，还出了名的不成器，没少连累自己。
还好没说出口。老张打了个激灵，重新拿起筷子低头吃了口菜。
朱清挂掉电话回到餐桌，“你刚才要说什么？”
“嗯？”
老张嚼着菜，心眼子咕噜转了一大圈，用最快速度找到借口。
“那个…..咱这顿吃火锅的钱好几百，是我前几天跟人下棋赢来的……所以你不用心疼。”
朱清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就这？”
“嗯啊。”
老张头点得像拨浪鼓，心中忍不住后怕，幸好幸好！
老婆刚要发怒，一把年纪还一惊一乍！
“你……”
门打开，胜楠回来了。
老张端起碗走到女儿面前，“闺女回来了？洗手吃饭。”
胜楠有些诧异：“我跟唐宛宛在外面吃了拉面，已经发过信息了。”
朱清一筷子夹出好几块肉放到她专用的小碗里，“就吃两口，你爸买的，特别贵。”
胜楠在家里有个专用的小瓷碗，上面印着一只卡通小狗，她特别喜欢。因为经常演出，胜楠对自己的饭量一直有严格要求，精准把控热量，从不吃多。
她看桌子上七八盒肉摆着，“咱家今天下血本了，不会中彩票了吧？”
一句轻松玩笑话，惊得老张把刚吃到嘴里的丸子吐到桌子上，“烫烫烫！”
媳妇瞪了老张一眼，转而劝女儿：“牛肉不发胖，就吃两口！”
然而女儿只是笑笑，回到房间关上门继续背她的台词。
朱清把筷子放回桌子上，脸色沉下来。
朱清的闺蜜唐自如，和前夫离婚后独自抚养女儿唐宛宛，两家关系不错，但朱清并不想让女儿和唐宛宛走太近。
“我早就说不能让她俩一起玩，唐宛宛整天说以后不结婚，要搞独身主义，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怎么能有这么荒唐的想法……万一带坏咱们胜楠。”
老张闷头吃肉，“她不想结婚是因为她妈，咱胜楠有主见，就唐宛宛那家庭环境，换谁都对婚姻失去信心。”
唐宛宛长相漂亮，却从不谈恋爱，奉行“不婚不育保平安”。她父母当年离婚，一场官司打得浩浩荡荡。
老张：“找时间你还是劝劝你那闺蜜吧，她女儿都这样了还整天心心念念把她嫁有钱人，有钱人是树上的果子随便摘？”
朱清敲敲他碗，“怎么说话的？自如命那么苦，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还不是因为当年……”
一句话没说完，她盯着老张，平时干活没出多少力，这会儿大道理一堆堆，转而又数落起来。
“什么都不操心！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你管过多少？女儿的事你又管过多少？纸上谈兵不干一点实事儿。”
她伸出三个手指：“三天！别忘了，我给你三天时间。”
老张龟缩着脖子赶紧给媳妇夹肉：“好好好，我一定找女儿好好聊。”
晚上睡觉的时候，老张回顾白天房管局办理手续的经过，心情再度亢奋——他们这城市虽说比不上北上广深，但有这么个小楼坐落在交通便利的街角，即使大环境经济再差也能托底。
一二三楼租出去多年，能正常按季度把房租收到自己账户，如今剩四楼空着。
底层一分为二租给两家：一家经销电动车，各式电动车在大厅里停有了上百辆。另一半是中国移动，他今天过去转悠，最里面是办业务的，外侧摆了不少手机平板。二楼三楼是小型宾馆。
听说最早四楼是一家网吧，后来经营不善倒闭了，墙上地上都是留下的印记，脏乱差。
老张寻思着：花小钱简单装修一下，绝对能租出个好价钱来。
老张闭着眼在脑中细细规划，手指不由自主打起了拍子。一旁睡眠不好的媳妇裹了裹被子，低声训斥道：
“老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