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有些后悔。
当初为什么要偏偏说是老郭的房产？
早知道自己就胡编一个她不认识的人，或者直接说设计图是捡来的，好过现在误会加深。
老张捂着脖子，隐隐作痛像被虫子蛰了。有时候想想，老婆身上的缺点实在太多。
虽然她勤俭持家，适合过日子，但这些年不知是不是受短视频影响，骨子里开始迸发一股女权气息，如今这样势利的做法——还是过于庸俗了。
再细想下去，甚至觉得她有点配不上自己。
这想法一生出来，老张不禁身上一个哆嗦，察觉自己不知何时萌生了这样的想法。时至今日，自己实现财务自由翻身把歌唱，却不敢真的往另外一个方面想，毕竟是嫌弃糟糠之妻在哪个朝代都会背上骂名，被人所不齿。
抬头望天，害！人生要是重来就好喽！
“滴——”
长长的车鸣声拉回他的注意力，老张回头一看，熟悉的白色现代，车窗摇下来，一张温婉明艳的脸探出头来。
“老张！”
居然是董娴，她脸上画着淡妆，浅浅笑容映着四月的春风。“在这干嘛呢？”
老张没想到会突如其来被她撞见，下意识挺直胸背，捂着脖子的手更不敢放开，尴尬做着揉搓的动作。
诶，有点疼！但绝不能让她看到脖子上的红印。
只得装作锻炼身体，“随便走走。”
董娴的长相有一股魔力，哪怕脸上毫无表情，五官也总给人带着盈盈笑意的感觉，她看看略微昏暗的天，礼貌道：“不早了，你要是有事我现在可以载你去。”
“害！我能有什么事。”
老张仍旧故作轻松，如果放在平时，他搞不好就真编个借口和她多聊聊，可惜……
“我现在生活上已经没什么压力，每天大把时间，正愁没有什么好项目投资，日子也挺无聊的……”
他莫名其妙进入装阔模式，忍不住说一些想让对方刮目相看的话。然而对面董娴脸始终保持尊重的笑，“挺好。”
想到上次刮蹭到她车尾，老张快步走到车屁股去找刮痕，看到那块黑色印记仍未修复，“找机会去一趟4s店，我给你补了。”
董娴看她又惦记这事儿，主动从车上下来，老张这才看清她穿了一袭优雅的米色连衣裙，还是跟上学时候一样有衣品。
董娴从来不穿花花绿绿的衣服，身上的搭配即使很简单，也能让人知道这是个精致有品质的女人。
董娴：“这车都被刮过多少回了，真没事儿。”
她从包里掏出几张卡片，“对了，我这有几张瑜伽课的卡，最近也没时间去，课时一过就浪费了……听说你女儿很优秀经常演话剧，不嫌弃的话把卡送给她吧，经常上舞台的姑娘，让老师帮着练练体型能锦上添花。”
老张一只手尴尬的接过那几张瑜伽卡，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啊这，谢……谢。”
老张看她依旧有些行色匆匆“你看起来挺忙，有需要我帮忙的直接招呼就行。”
董娴莞尔一笑回到车里，“知道了，咱改日再聚。”
“那个，你……丈夫，怎么没跟你一块儿？”老张硬着头皮问出这问题，想侧面打探她如今的状态。
与此同时，董娴发动了车子，用客气的笑容朝他点头示意，随后缓缓驶走。
她听到了。
她肯定听到自己问的什么吧？只是没有回答。
老张看着自己手中几张金色的卡片，上面写着“首席瑜伽教练：周老师”，据说这人很有名气。
这叫什么事儿？自己把人家车刮了，人家还送自己东西——怎么总觉得别扭呢……是不是不该收啊。
老张拿出手机，想郑重再表达一句谢意，一不小心点到她朋友圈，看到她岁月静好的头像下发了一条这样的动态：
【如果时间重来，或许不会错过重要的人】
配图是一张大学时期的合影。
老张看到这条动态眼珠子都睁圆了，因为合照上那群人中，倒数第二排的第二个正是上学时期的老张。
她这是什么意思？“重要的人”指的是谁？她好像看自己眼神不太对……为什么偏偏送给自己女儿健身卡？
莫非……
明明人到中年该什么都看淡，偏偏此刻心扑通扑通快了起来。
此时此刻，客厅里的朱清还在为刚才的争吵感到生气，边生气边吃了两盘水果。
老张居然真的会对自己大打出手，平日里他没心没肺，遇到关键问题最多也就发表一下个人看法，以前偶尔有争论的时候也是以他退让结束，今天居然如此固执。
朱清心中憋闷得厉害，想不通自己到底哪儿错了？没有杀人，没有放火，无非是想给女儿的感情铺一下道路，做好铺垫未来跨越阶级，犯了哪家法了！
正大口吃着水果，一低头看到自己胳膊上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擦伤，有两道血印渗出来。
反了……反了反了。
自己兢兢业业为这个家操碎心，为了女儿的前途呕心沥血，好不容易找一条捷径，如今自己居然在家暴中受了伤。
憋屈，愤怒，再也压不住。
朱清哭着来到隔壁街自己老闺蜜唐自如的家中。
此时，唐自如正对着家中大大的电视屏幕学习DIY卷发，头上绑了一圈花花绿绿的卷发夹子。她听到门铃声穿着她精致的小拖鞋过去开门，看到是眼圈红红的朱清，露出意外：
“这是怎么了？”
朱清走进屋去，一屁股坐到罩着针织绣花毯子的沙发上，朱清和唐自如是认识30多年的好姐妹，两人打小就玩儿在一起，感情甚是不错。
不同的是，朱清家境平凡，从小养成节约的习惯，吃穿用度都比较将就。但唐自如不同，她从年轻时候就追求精致，不是名牌的东西不用，不是进口的东西不吃。纵然离婚多年，哪怕在经济最拮据的那段日子，她也一直维持着自己的格调，家里从装修到各种摆件，都泛着一股子英伦古典风。
“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张他居然敢跟我动手。”
说着，朱清掀开胳膊上的伤痕让唐自如看。
唐自如拎起精致的白瓷水壶给她倒了杯茶水，“我一点都不奇怪，老张受的伤更重吧？”
朱清一噎，“他这次是真动手了。”
唐自如和朱清，从未婚时代一起玩到如今孩子成年，俩人一起经历的事儿比跟自己另一半都多，自然也没什么秘密。
她知道老张是个好脾气，性格又比较内敛，和这样的人一般很难吵起架来，她印象中朱清和老张上一次吵架，还是她们女儿刚上小学时，争执要不要二胎的事……
“一把年纪还有什么好吵的？人生短短几十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朱清手中攥着杯子，“这次他简直着了魔，毫无道理可言。”
唐自如把盘子里的糖和瓜子拉近一些，已经做好听八卦的准备，她本以为，这次又是和以前一样罗嗦鸡毛蒜皮，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听到一个大瓜。
“说实话，咱孩子都大了！我看上一个小伙子，郭家的……”
唐自如：”就是和老张感情不错的郭总？
“对，人家那儿子长得秀气，个又高，脾气还好，家境还不错……我觉得跟我们胜楠很配啊！
刚起个话头，唐自如马上打断她，“不行！”
她提醒自己老闺密别上头，“老郭家那小子，我小时候也见过，虽说我们两家来往不多，也知道他儿子不错，但是！他家已经不行了……”
即使这是在自己家，女人说起八卦依旧会下意识压低声音。
“你想让她们在一块也得考虑年轻人的感受……况且就算有感情，那也得考虑现实问题。”
朱清薅着纸巾擦眼角的泪，“我觉得自己特别憋屈，费尽心思为女儿操心。”
唐自如：“这不怪老张，老郭他的公司人都裁了一半了，你不怕以后胜楠吃苦？”
合着老郭经济出现问题这事大家背地里都知道。也难怪，员工大手笔裁掉大半，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处境挺难。
唐自如小心翼翼说着自己的小道消息：“我听朋友说，他早些年买的房子几乎变卖完了，到尽头了。”
“哎呀，你不知道。”
朱清想到老张对自己的嘱咐，一瞬间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把这个惊天秘密分享给自己的老闺蜜，眼底的迟疑被唐自如捕捉到：“你想说什么？”
朱清：“跟你说个事儿，但你千万千万别透露给别人……”
唐自如嗑瓜子的动作停下，瞬间嗅到大瓜的气息。
朱清一咬牙，毕竟是自己30多年的好姐妹，“老郭可比我们想象中有钱多了！他现在的危机都是假象！”
“你以为我那么傻？会让我们胜楠吃亏？”
“跟你说个秘密，但你绝不能告诉别人。
随着聊天深入，两个女人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唐自如惊呼：“五六百平的商业楼一买就是好几层？如果超过3层随随便便就上千万了……要是在市中心，2000万打不住。”
“商业楼属于投资理财，能拿出这个钱买楼，那放在别处的投资少说也得千万起步了……”
“卡里没有5000万的人，谁敢花这么多钱做投资！”
“5000万那是什么概念！投资不可能只在一个城市，搞不好……外地还有房产在做投资。”
……
两个女人七算八不算，老郭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身价数亿。
唐自如一拍大腿：“郭总肯定是前几年被小舅子坑惨了，如今才隐藏的这么深！”
朱清：“对，他定是怕人家觉得他赚钱太容易，这才长了个心眼儿，对外说自己一直赔钱，其实背地防着小舅子。”
“是啊，他媳妇可不是省油的灯……”
“她老婆打牌，有时一次能输好几千，什么样的家底经得住这么造……”
言语之间，又一个女人身败名裂。
“是是是，就是这样。”
“！”
两个八卦经验丰富的女人，花了足足两个多小时不停推导，最终让这个结论变得无比合理。
朱清见老闺密终于理解自己，深谋远虑浮现在脸上：“假如真让我们家胜楠和郭文斌在一起……她们俩小时候就认识，是有感情基础的，而且又同在一所大学——这就是双赢。”
老闺蜜若有所思点头，“那……胜楠是什么想法？”
朱清叹气：“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我要是明说撮合搞不好会尴尬……这不，想方设法让她们两个增加相处的几率。到那时我们家也不用卖水果了。”
正说着心坎话，有人把手机打到朱清这，居然是老徐。
“喂！朱清，老张电话打不通了……我有个亲戚急着回老家，想拉两筐水果，让我给问问这个生意你们做不做？”
朱清从沙发上站起身，“都要什么，我这就给他送过去。”
虽然脾气不好，但面对生意朱清从来不懈怠，和老张刚租下摊位那会儿，三更半夜有人只买仨瓜俩枣，她也会想办法和老张送过去，最近摊子生意不景气，难得有人一下买这么多，就算下冰雹她也得送。
“这生意做的……天天净赔摊位费……”朱清口中念叨着。
闺蜜把她送到门口，朱清还不忘嘱咐，“刚才咱说的事，可千万别让人知道。”
“好。”
唐自如坐在自家沙发上，沉思良久，已经没心思摆弄自己头上的卷发。
——到今天她才知道，老郭家居然有这么大一份产业，亏得外人都以为他要解散公司……时代变了，有钱人都开始玩这样的套路了嘛？
唐自如看着桌子上自己和女儿的合照，唐宛宛那张白皙靓丽的脸，可比朱清家那位浑身男孩气的胜楠好看100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