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民不加赋而国用足4K求追读

天色渐明,刘湛就被吕俨喊醒吃饭。整个大院子里住着几十号人,根本没有可容纳这么多人一起吃饭的房间,所幸院子里的桌椅都是现成的,早饭直接在外面吃就是。

刘湛拖着链子和吕俨走进院子,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左边坐着户部和计省的读书人,右边坐着宫中童驹的人,中间特意隔开一段距离,完美的体现了泾渭分明。

吕俨自然是往左边去。刘湛准备跟过去的时候,右边人群中忽然站起来一个人。

“刘湛,你可是公公的人!”

刘湛莫名其妙,左右看去,两边的人都停止了吃饭,等着看刘湛走向哪边。吕俨也愣在原地,并不入席。

刘湛起床气还没散去,就被架在中间烤,逆反心上来,直接从后面拖了张椅子,砰一声摆在正中间。

“我是我自己的人!”刘湛又拖来张桌子,坐下敲敲桌面,“请把我的饭上到这边,谢谢。”

吕俨想了想,也搬张椅子过来刘湛身边坐下。

院子里顿时议论纷纷,左边户部的人中站起来一个李轩瑜,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坐下吃饭。

“事情还没做呢,派别先分起来了,这就是大宋国情吗?”刘湛一边喝着茶汤,一边翻着白眼说到。

吕俨笑了笑,专心吃饭,并不反驳。

刘湛想了想,又试探着问吕俨。“哎吕兄,这是不是所谓的驭人之术啊?让两拨人斗起来,就不会联合起来欺骗上边,尤其是审计局这种关键部门,相当于两个项目组直接向老板负责,然后互相监督,我理解的对不对?”

“虽然听不懂刘兄说的项目组和老板是何意,但大概意思确实是这样。有个专门的名头称呼此事,叫异论相搅。”

“听不懂。”

吕俨摇摇头,看看四周,低头轻声说道。

“就是让大臣们分为几派,互相攻击。政见不一之时,就需要皇帝出面定夺,即所谓圣断。圣断过后的政策,若是好的,自然是皇帝英明;若是坏的,那必定是奸臣蒙蔽了圣上,皇帝还是英明的,只不过下面的人是坏的。

一来一去,贤明仁君的名声,就出来了。”

“啧啧啧,真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点东西被琢磨了几千年还能继续用,也是牛逼。”

“所以刘兄在这审计院中做的很好。刘兄身为读书人,而为太监所制,两不相帮即是。”

“审计院?你们把这个院子喊成审计院了?哈哈哈哈。”

刘湛笑的差点呛着,缓过神后突然反应过来。

“那吕兄你为何也坐在这里啊?你也准备两不相帮?”

“我自然是读书人,只不过没有站在户部那一边而已。”

“嗯?那你准备站哪边。”

“我站刘兄这边。”

吕俨已经吃完,平静的抹了抹嘴,向刘湛拱手,径自回房间去了。

刘湛挠挠头,回头看看吕俨,还是放弃了思考,拿起随身的葫芦,喝两口酒漱口。

左边户部李轩瑜也吃完了,刚走到刘湛旁边准备打招呼,右边也腾起一位公公,快步走到刘湛身边,坐下,看着李轩瑜。

“这位公公,我只是来和刘湛打声招呼。”

“我也是。”

“公公,刘湛毕竟是读书人……”

“未来可说不好。”

李轩瑜顿时瞪大眼睛,又往刘湛身下看去。刘湛恼羞成怒,

“说的什么屁话,老子不是太监,以后也不会当太监!”

“刘公子息怒,咱家并不是这个意思。再说宫里人又不是只有太监。”

李轩瑜若有所思,又看看刘湛,身形俊朗,风采上佳,除了仪态不好又喜欢胡言乱语以外,确实称得上俊秀。若说有宗室女子倾心于他,想将他召为驸马,也在情理之中。

虽说大宋宗室不得授实官,但现在这审计局官制未明,听说以后也会加入宗室子弟,对这刘湛来说,倒确实是个出路。

刘湛看这李轩瑜眼珠子乱转,又看旁边一位公公虎视眈眈,直接丧失了吃饭的心情,起身离席。剩下两人对看一眼,各走一边。

早饭没吃好,刘湛就折腾起了房间。他在现在这个所谓的审计院中,有个独立的房间,右边是院墙,左边是侍卫休息室,主打一个就近看管。房间内的窗户都钉好了栅栏,防止某人跳窗跑路。门口还有人专门值守,刘湛要出门时就得戴上镣铐,进门时才能解开。

刘湛有些逐渐适应了阶下囚的生活,昨天看见侍卫们的军备里面,甚至还有抓人用的网,想方设法要来了一张,两端挂在房间的横梁上,就是一个绝好的吊床。刘湛躺上去,正想刷会chatGPT,童驹就带着吕俨进来了。

“我说童公公啊,你是真滴闲,每天能有8小时在我这边吧。咋滴来我这办公来了?”

童驹并不理会刘湛的阴阳怪气,只让吕俨搬来桌椅,铺好纸笔。自己也不说话,坐在凳子闭目养神。

刘湛莫名其妙,又去看吕俨,吕俨不说话,只压了压手,示意刘湛安心等待。

不多时,就有一个黄门进来汇报。

“报,官家已经上朝,邀群臣商讨迁宫事宜。”

童驹点点头,黄门自动离开,吕俨提笔记上一句。

刘湛好奇了,“公公你这是现场直播?”

“关心国事而已。”

“话说为啥不修修皇宫呢,把宫墙铲了也不费多少时间吧。”

“丹砂不仅用于宫墙,还在雕梁画栋之中,宫中凡有朱红用色处,皆有丹砂,难以除净。”

“那还能迁到哪里去?你们有行宫?”

童驹叹了口气,皇宫有毒,行宫自然也有毒。这些宫殿群完全不能要了,只能另起炉灶,只是国库空虚,连先帝葬礼都需要节省,何况是再建一座皇城呢?

果不其然,黄门来报,朝中苏轼苏学士犯颜直谏,说官家初登大宝就准备大兴土木,实为不妥。御史台也上奏说国库空虚,不宜生事。

吕俨自记录不停,刘湛倒是听出些不对劲。

“童公公,苏轼和御史台不知道皇宫有毒?”

“除去几位相公和王学士,确实无人知晓此事。”

“那人家反对的有道理啊,好端端的要换皇宫,这么大的工程,换我我也不答应。”

“官家忧心公开此事后,谣言四起,大内生乱。”

“那他就不担心背上一个奢靡无度的骂名?”

童驹还没来得及解释,黄门来报,高太后带着几位先帝的嫔妃,在金銮殿外哭门,说近日在宫中常有先帝托梦,言及少时曾受市井恩惠,登基后尚未报恩就已仙去,拜托在世亲人代为酬恩,前往皇城以外,守孝三年云云。嫔妃中哭泣激烈者,言道生不为先帝报恩,不如一死,当场撞向金銮殿殿门,幸好被侍卫拦住。而今朝堂一片大乱,官家与太后抱头痛哭,直呼自己不孝,相公们还在劝慰。

刘湛听得津津有味,又看到童驹没半分着急,心里有底,笑道。

“这就是不被骂名的办法?童公公好借口啊。”

“只是些下人求活的法子而已。”童驹淡淡说道,“黄门中偶有为难之事,必定嚎哭自己无后,不能为主上尽忠,为父母尽孝,先动人情,再提要求,则事可成矣。”

“啧啧啧,一套一套的。只是官家也要用黄门的法子?”

“官家也有官家的难处,万事顺意的是神仙,只要还在人间,就逃不开这些法子。”

旁边记录的吕俨连连点头,表示学到了。

刘湛暗自琢磨,要说这些玩弄人心的法子,确实和古人没法比。只是拿捏人心的再好,又能凭空变出钱和新的皇宫吗?

果然黄门有报,相公们把太后劝回去调养身体,官家红着眼睛说一定要迁宫,只论此事如何做,不论此事当不当做。群臣静默时,吕惠卿主动说要捐出自己的宅邸给皇家守孝暂用。

童驹听到吕惠卿的行动,马上去看吕俨。吕俨一脸平静,笔下却一抖,写坏了两个字。

刘湛见状,赶紧大喊一声,甚至引来了门口的侍卫。

童驹挥退了侍卫,扯出半个笑容,先问刘湛。

“何事大声啊?”

“哦,刚刚一只壁虎顺着吊床差点爬进我裤裆,吓我一大跳。”刘湛跳下吊床,四处拍打身上,脸上作出受惊的模样。

童驹笑笑,又问吕俨。

“为何写错字啊?”

吕俨起身告罪:“学生听见叔父之名,一时走神,又听见刘兄呼救,手下乱了分寸。还请大都知见谅。”

“哦,又写错字了。那这首诗,也是因为刘湛才写错的?”

童驹从袖子中抽出吕俨昨日写的“何事秋风悲画羽”,着重在羽和扇字上面点了点。吕俨强自平静,脸色却不可避免的白了起来。

“哎哟你干嘛~~”刘湛嬉皮笑脸,“公公啊,这读书写字,错个一两个很正常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是吧。”

童驹看看刘湛,又看看吕俨,直接喊了个黄门进来。

“你去宫外等着,下朝后看见吕惠卿,就将这首诗交给他。并转告他,刘湛和吕俨在宫里很好,就是少了点家用,请吕大人准备一些,童某亲自帮他转交。”

刘湛刚想说我才不少什么家用呢,吕俨用眼色示意他不要反驳。

童驹满意点点头,让吕俨坐下继续记录,一时风平浪静,似乎无事发生。

刘湛琢磨了一下,也反应过来了:这童驹哪里是给他们要家用,明明是自己要贿赂!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纸上的奥秘的,难道现在当太监要求这么高,个个都用用典?我刘湛竟然在读书方面也比不过一个太监?

童驹并不管刘湛的心理活动,端起杯茶喝。

“刘湛呐,你说吕大人这捐献宅邸的法子,可能解官家之忧?”

刘湛摇摇头,先道德绑架,再逼捐,这套组合在后世都无解,何况是现在皇权威严的时代。只是东京城的房子就这么多,甚至称得上是一方土地一寸金,皇帝去官员家里住了,那官员去哪里住?挤来挤去,得把多少老百姓挤出东京?

这计策自然能讨官家欢心,但恐怕不会被有识之人同意。

童驹皱眉想要反驳,黄门又来报了,宰相文彦博和富弼都捐出了自己的宅邸,准备安置太后和嫔妃;司马光也说要捐,但他是穷光蛋,甚至连自己家都不够住;大部分官员的宅邸也都是朝廷发放的,并不足用;王安石说无需官员宅邸,皇城附近自有空地,再新建几个宫殿,又在城墙边开些摊位,许百姓定时来做生意,既不出皇城又身居市井,可两全其美也。

童驹更加眉头大皱,实在想不明白。

“刘伯汝,听说王学士文学和执政都是极好的,怎么会提出此等建议?他不知国库无钱吗?”

刘湛摸摸鼻子:“国库是没有钱,但不代表皇宫不能建。”

“没钱,怎么建?难道让皇家向民间借贷?”

“虽然没钱,但这不是还有旧的皇宫吗。”刘湛想想后世的经验,信口说道,“这就叫国有固定资产打包重组,然后再置换一下,就能换到新的皇宫了。”

童驹听的目瞪口呆,黄门也回来了。朝中群臣果然说出国库无钱,难以建皇宫,除非再加赋税。司马光痛哭流涕,苦劝陛下以天下苍生为重,万万不可轻易加税。若非要挤出国用,需厉行节俭,从皇家开支和官员赏赐中省出来就是。

这话说的当然很正确,但是官家和群臣都不爱听,纷纷从各种角度论证皇家开支的必要,以及官员赏赐的合理性。反正皇宫是要建的,赏赐是不能少的,思来想去,只能哭一哭百姓。

此时王安石振臂一呼。

“臣有一法,可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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