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青蛙？是何典故？”
张方平好奇问道，房中众人也来了兴趣。
“王学士博闻，可曾听说过此语？”
王安石摇摇头，青蛙是肯定是一种蛙，用温水煮蛙，难道是为了吃？
刘湛没想到这个故事在古代还没出现，赶紧解释道。
“咳咳，其实就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一个东西。
青蛙大家都知道吧，喜欢呆在水里的。
将一只青蛙扔进热水里，它立马会跳出来。
但如果将青蛙放在温水中，青蛙会觉得很舒服，并不会逃跑。
此时在底下架火慢慢烧，让水温慢慢变化，青蛙却浑然不觉。等到水温升高发烫，青蛙再想要跳出去，却已经失去了力气，只能活活被煮死。
这就是温水煮青蛙的故事。”
其他人只觉得这故事新奇而有些哲理，王安石却悚然而惊，喃喃说道。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岁币，三冗……积弊缠身的大宋，又何尝不是被煮的青蛙？”
赵顼就坐在王安石身边，听到这话，心中也觉得不安，又把要变法图强的心思坚定了几分。
刘湛没注意到王安石的低语，继续向张方平解释道。
“设立河曲特区，就是把辽夏当成青蛙，慢慢的煮死。”
“哦？那可得注意火候。”张方平笑着说了一句。
刘湛点头说道。
“是的，火候很重要。
既要赚他们的钱，割他们的肉，又不能太过分导致他们动手。
因此明面上，一定要保证河曲特区的规则对宋辽夏都公平。
这样辽夏之人被煮得疼了，第一反应是自己不适应规则，是自己不努力；第二反应是规则不对劲，需要去找自己国家在河曲特区的大法官，申请更换规则。
最后的最后，血流的快干了，青蛙煮的快死了，他们才能反应过来，哦还是打仗来得更快更方便。
但那个时候，大宋早就财力雄厚，足以练出精兵良将了，又怕什么打仗呢？”
张方平和李轩瑜对视一眼，显然他们作为户部官员，对于大宋财力雄厚就能练出精兵良将这一观点，有不同的看法。
但这种看法必然是不能说出口，张方平还是更关心煮青蛙的过程，至于青蛙最后会不会跳出来咬人，那是枢密院和兵部要关心的事情。
刘湛也不以为意，顺势说出了自己的方案。
“首先是在河曲特区设立期货交易所，交易朱砂佩。
这一步的目的是让西夏和辽国国内粗糙的信贷体系崩溃，大宋要尽可能阻止本国国民参与。”
张方平听到信贷体系，更加来了兴趣。“刘伯汝所言，是让西夏人和辽人借钱来炒期货？
此间需有两个问题，一个是西夏和辽国都是使团出面进行大宗交易，相当于两个大商户做生意，绝不会让价格抬的太离谱。
第二个，是大宋国民不参与，又该如何赚辽夏的钱呢？”
“张相公不愧是计相，对经济的敏感度确实高。”刘湛赞叹道，“第一个问题非常关键，一定要把大宗交易转为民间交易，这样才能产生足够的交易量，才能引导辽夏民间情绪，引发郁金香效应，产生群体狂热。
群体狂热会把价格抬成什么样子，各位在东京期货交易所也已经见识过了。”
众人纷纷点头。
可不是嘛，这段时间东京城里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人人都想炒期货。
即便朝廷设置了资产门槛，设置了必须白银交易等诸多门槛，仍然有前赴后继的人涌进期货交易所。
张方平就见到常去的青楼清倌人也拿了体己钱，托了人去炒期货，还问张方平有没有内幕消息，让张方平这个计省相公都惊呼，期货乱人心，让知书达礼的清倌人都变得粗俗了。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所谓的龙气朱砂，就是翻修皇宫时取下的墙面涂料，本身并无特异，甚至还有微毒。所幸刘湛配的朱水稍微中和了些毒性，又严格控制了朱砂佩中的朱砂含量，众人才敢安心佩戴。
说到底，朱砂佩就是个工艺品，即使有皇家和文官的气氛加持，也不应该被炒到上千两一枚的价格。
只能说，群体狂热，属实不讲道理。
王安平若有所思的说道。“所以现在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把辽夏使团手中的大量龙气朱砂，强行下发给辽夏的贵族和商户，让他们也参与炒期货的过程中来？
只有人数够多，所牵连的钱、事、权才足够大，才能让辽夏有切肤之痛。
伯汝可是想用间？”
刘湛抚掌叹道，“临川先生真是一点就通。
正是要用间，要请人去辽夏国中广泛串联，告知各部落的头人、贵族和商户，要让每个有资格分岁币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岁币，已经变成了能赚大钱的龙气朱砂。
高德会在河曲特区驻点，为这些辽夏人制作标准龙气朱砂套装。即一份龙气朱砂，一份尚未成型的朱水，以及朱水成型后高德提供的朱砂佩代为制作服务。
这样就可以保证每一位得到龙气朱砂套装的人，在未来必然可以得到一枚标准的朱砂佩。”
“恰如伯汝所说的郁金香泡沫中，郁金香的球茎？”
“没错。”刘湛对王安石举一反三的能力真是佩服，“龙气朱砂套装就像郁金香的球茎，等待一段时间，就能长成朱砂佩。
比郁金香更美妙的是，持有龙气朱砂的人，完全不需要懂如何制作朱砂佩，只需要拿去给高德制作就行。”
张方平突然插了一句，“那高德制作的时候，其实可以收点制作费。”
刘湛哈哈大笑，表示同意。
李轩瑜倒是还记得自己恩师提的第二个问题，连忙问道。
“刘兄不让大宋国民参与炒期货，我们自然知道是为了他们好。可是小民不解其意，会觉得官家赏赐的龙气朱砂，不给臣民，反而给辽夏人，恐伤民意。”
刘湛摇了摇头，向着李轩瑜问道。
“辽夏人是买走了这些龙气朱砂，不是官家送出去的。李兄可还记得，辽夏用什么买走了龙气朱砂？”
李轩瑜反应过来，不由得脸上一红。
辽夏人还能用什么买走龙气朱砂？自然是岁币。
龙气朱砂如果会让大宋臣民感到愤慨，那岁币又如何呢？怕不是成为国耻了吧。
张方平拍拍自家门生，说道。
“当今官家励精图治，我等在此殚精竭虑，正是为了大宋不再受此侮辱。
刘伯汝，且说大宋国民不参与时，如何赚辽夏的钱？”
“大宋国民不参与，但大宋商行可以参与嘛。
高德里面有个期货冠军，叫安平，让他去炒，必然把辽夏的钱赚个盆满钵满。
而且河曲特区设了交易所，自然要收交易手续费。”
张方平点点头，东京期货交易所的吸金能力他是见识过的，短短一个月内，就为户部带来上万两的收入。但他作为户部主官，担心的是另一项收入。
“河曲特区建立以后，必有四方来的商家，关税如何收取？”
“进特区不收关税。”刘湛又语出惊人，“诸位不用露出这种表情，河曲特区也是自由贸易区。
进河曲时，由会计师事务所盘点货物，帮各国商家报关。等商家出河曲时，再次盘点货物，和进关时的货物价值比较，按增加的价值收增值税。
当然商家在特区内交易的时候，需要找特区部门来当中人，需要收取少部分契税。河曲特区会保障每一笔交易的执行和违约追究。”
“若商人们私下交易呢？那如何收契税？”
“到时候安排一些千门骗子进去，专门宰这种私下交易的冤大头，让他们知道不找特区做中人，不交契税，就要有自担风险的觉悟！”
张方平点点头，向着王安石和赵顼说道。
“刘湛所言，却有可行之处。河曲特区事关重大，明日我会请奏陛下，去河曲做第一任主官，把河曲特区从无到有建起来。”
房中众人不禁动容，王安石问道。
“张相公何至于此？河曲目前还是个小县城，又是辽夏边境，危机四伏。
遣新科进士前去即可，何须劳烦一国计相呢？”
张方平摇了摇头，说道。
“正是因为河曲现在一无所有，才需要有朝中重臣坐镇，以权衡各方利益，吸引四方商户。
且河曲特区未来必为朝廷重要财源，我身为计相，若不亲历亲为，恐朝廷为折氏所欺。
至于危险……我听说官家给王学士传了道旨意，直言有死国的皇帝，无投降的官家。
我虽不通兵事，却颇懂财政，愿附陛下骥尾。
灭夏平辽的征途，自我至河曲之日，即当开始。”
房内一片安静，各人皆有动容。
刘湛拿过自己的夕照葫芦，递给张方平。
“张相公且饮此酒，等到以后，我们在兴庆府在大名府再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