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暗中观察

“罢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虽是疯了点,但没准儿灵气回归后还有希望。”

陈子笺只是匆匆一瞥,确认小山君和陈冬理的气血状况都有所恢复,便不再过分关注两者的精神状态。

小山君当初因为灵气匮乏而失去理智,绝望之下它才找炼尸道人给父亲报仇。

虽然它目前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但灵智又是清醒的,这说明山河玉玺应该能够提供灵气,让它有足够的资源进行疗伤。

只要它没有离谱到冲进陈丰县城内大开杀戒的地步,这种疯癫对于本来就有些神经质的猫科动物来说,看起来似乎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不过这一边,陈冬理在变脸以后,他额头上的紧箍不再是金属构造,而是呈现出一种若隐若现的半透明状态,说明他的精神状态也发生了变化。

陈子笺的术式仅限于使用阴气易容,并不能够改变鞋子脚印、身形动作之类的细节或习惯。这只是基础的炼化技巧,并非是制造了一个全新的容器来容纳陈冬理。

对于细心的观察者来说,其实只需多加留意,便有可能察觉到这种易容术的破绽。

好在陈冬理还未察觉到这一点,他沉浸在精神解放的松懈之中,状态也有所回升,这会儿让他察觉到破绽反而是扰乱他的心境。

总之,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陈冬理和小山君都具备主观行动能力,并且对自身的真实处境有明确的认知,所以不需要像保姆那样一直盯着他们。

片刻之后,陈子笺收回了神识,陈冬理、小山君、陈延虎、姚马桀的观察行动暂且告一段落。

接下来值得留意的是陈家雪晴夫人,巡捕司莫桑文,以及学府的司方师徒二人。

炼尸道人虽然行径可恶,但他的言辞却透露出了不少重要的情报。而他的目的是利用这些情报向陈丰县百姓施加压力,通过心理暗示的方式,使人们在恐慌绝望之际将怨恨和愤怒归咎于雪晴夫人和陈家。

他究竟掌握了哪些情报,有多大把握,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山君庙的老道士一定与炼尸道人有所接触,但老道士通常会习惯性地调和阴阳二气,使自身心念清净、气息平和。他不会像陈冬理那样时常回忆过去的心理创伤,陈子笺也就很难找出相关的记忆。

“老道士似乎一直在不断地埋葬过往,对于大多数往事并没有太多留恋之情,这或许就是他看起来比较正常的原因之一。”

“至于其他人,还是等他们睡醒了再说吧。”

免得不小心又整疯一个。

次日,莫桑文一睁眼睛就开始刷牙洗漱,活像一个被迫起床上班的天选打工人。

虽然身为巡捕司的外派人员,什么时候起床完全由莫桑文自己决定,但他还是要了一斤卤肉,让厨子将其精细地切成臊子,做成一大碗卤肉鸡蛋汤面。

武者对肉食的需求确实较高,因为他们修炼气血,消化能力也更强。

随着一顿丰盛的早饭快速下肚,莫桑文又慢吞吞地喝起了甜汤圆小米酒,那苍白颓废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人色。

只是这顿早饭还没吃完,司方浩仁就找上门来:“早啊,莫大侠,今天可能还要劳烦你陪同我们进山一趟,不知莫大侠的身体是否方便?”

莫桑文端起酒碗,慢慢地抿了一口:“啊,如果只是进行调查,我当然没问题。”

“但那个冒冒失失的姑娘,你真的想让她跟着我们一起过去?”

司方浩仁老脸一红:“雪莹是我的学生,她其实年纪还小,有时行为举止是鲁莽了些,但她并没有什么坏心思,莫大侠可以不用特别和她计较。”

莫桑文:“昨天真是累得够呛,衙门我还没去,巡捕司有回信吗?”

司方浩仁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这是回信,请莫桑文亲启。”

莫桑文刚刚拆开信件,陈子笺就光明正大地读了起来。

信件的大致内容是,他们巡捕司已经收到情报。不过阴气复苏以来,奉星国各地突然冒出了大量僵尸,巡捕司目前需要保护重要的州府,无法抽出人手来增援陈丰县。

此外,巡捕司乃朝廷设立之机构,其使命首要是保护重要州府。

对于其他县城是否值得保护,全凭莫桑文这些外派散人自行决断。

不能以薄情形容巡捕司,因为他们的本质就是用来维持王朝稳定。

要是莫桑文不乐意,他可以随时找借口离开陈丰县。

不过这书信也是半篇答复,半篇吐槽,里面还写着说:

新皇帝很不喜欢以前那套祭祀鬼神的做法,登基之后就拆掉了不少相关的职位,再加上当年那些破事的人力损耗,朝野之中有实力的术士人数已经远远不及过去,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派出一群术士到处办事。

信中还写着,新皇帝对奉星国内的局势感到不安,因此皇帝决定微服私访、暗中调查民情。这一切对于那些承担保护皇帝职责的组织来说,确实是一番苦差事。

尽管皇帝本身也精通武艺修炼内气,但是让皇帝独自外出寻访是不可能的。

所以对于陈丰县的事,巡捕司可以提供资源支持,但莫桑文需要自己找人处理。

虽然他听起来并非那种广受指责、即将遗臭万年的昏君,但面对日渐复苏的阴气和天变的大势,这奉星朝的国运之变化,并非是一个凡人皇帝能够改写的。

假设皇帝真有大罗金仙的修为,那陈子笺觉得这皇帝说不定真有办法能操作一下。

不过这皇帝微服私访都要有一大群人着急上火,所以这种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

莫桑文看完三遍,他无精打采地弹出一指阳火,将书信当面烧毁:

“啧,别指望了,其他地方都自顾不暇哟。”

“陈丰县这里刚刚斩掉鬼王又赶跑妖道,等于那些满足尸变条件的尸首都被挖了出来。相比其他州府,这个地方反倒是暂时相对安全些,一直人心惶惶那是大可不必。”

“你说要带个小姑娘前往调查,那咱们最好还是在中午出发,确保能在天黑之前返回。免得她阴气入体染上宫寒,肚子一直疼可是很要命的。”

“什、什么叫宫寒啊!”

司方雪莹正好进门,听见莫桑文说这句话,她顿时涨红了脸,挥舞着手中的榔头说道:“我阳气十足,对付这点阴气小菜一碟,僵尸见了我都得绕道走,不要小看我!”

莫桑文不禁压低声音、交头接耳地问:“你教的这姑娘怎么出门还揣榔头的?”

司方浩仁显然对司方雪莹的性格非常了解,他知道解释得越多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复杂,于是果断揽锅,免得越描越黑:“是我教的,让她带点武器是方便防身。”

莫桑文幽幽地看了司方浩仁一眼,端起米酒继续吞服,装作刚才无事发生。

他们需要做些整理工作,准备好调查、记录的必要道具,预计中午才会出发。

另一头,经过一夜的心情调整,陈冬理终于在天亮之后舍得回家。

当陈冬理回到陈丰县后,他实在是饿得发昏,找了一家早点摊子吃面。

直到陈家人意外在街边发现陈冬理,陈延虎才意识到陈冬理昨晚又溜了出去。

虽然这位亲生儿子给他这个当爹的狠狠上了一波精神压力,不过当他听说陈冬理只是单独吃面、并未惹事,陈延虎很快又松了口气。

兴许这次只是陈冬理突然心情不好,想出去散散心,自己想通了一些事情,一直把他关在家里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陈冬理没有预料到的是,他刚回来没多久,不仅被陈家人发现行踪,还被走出门外的司方雪莹当场逮捕:“啊!这不是陈冬理吗!一大早出来吃面啊!”

陈冬理压低棕黑的眸子,额头上的透明紧箍微微颤动,但很快他恢复了平静,淡定地开口说道:“你好。”

想来老师还在与莫大侠商谈事宜,距离午时又有一段时间,也不急着准备东西。

司方雪莹看着陈冬理这副打扮,不请自来地拉开凳子坐下,关心地开口问道:“最近你还好吗?病情有没有好一点?”

“如果今年你决定重新开始读书,说不定秋天还能赶上一次科举。”

陈子笺顿时无语:雪莹小姐,您是懂给人上压力的,陈冬理这精神状况刚刚有点好转,你就砰砰两榔头砸了过来,要是他又疯了,你看陈家人会不会来找你麻烦。

不过昨夜,陈冬理肯定也思考了很多。

曾经这些话题很容易刺激到他的神经,使他陷入不可自拔的心魇魔怔与钻牛角尖。

但这一次,他头顶的透明紧箍只是微微颤抖,并没有出现过于夸张的心魇反应。

“科举的事,暂时没有想过,我打算先养养身体再说。”

听到陈冬理的回答,司方雪莹噗呲地笑了起来:

“你这人真是的,我又没嫌弃你,干嘛装作不认识我一样。”

“你病好一点了我当然为你高兴啊,又不是想逼着你做点什么。即使我先你一步考上功名了,你也没必要故意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吧?”

陈冬理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些礼节问题,只是有些生硬地改变了话题:

“是吗?这很好。”

“完成人生一大心愿,想必会带来很多开心的事情。”

司方雪莹饶有趣味地盯着陈冬理,她觉得这种状态下的陈冬理简直太特别了,可爱得让人难以抗拒。

虽然此刻的他已不再如当年那般锋芒毕露,那种招人嫉妒的天才光芒也渐渐褪去,但这种特别的气息和感觉依然让司方雪莹心生好感。

让她一时之间将工作和老师都抛在脑后:“那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

陈冬理即问即答:“忘了。”

司方雪莹故作恼怒:“陈冬理,我恨你像块木头!”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我知道他有一天会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穿白袍青衣、手持蜀山御剑,以一己之力斩破无尽黑夜,在天地的见证之下娶我为妻!”

“是台词啊,新戏的台词啊!”

闻及此言,身旁购买包子馒头的女子脸上迅速泛起红晕,急忙用袖子遮住面庞,匆匆付钱离去,不敢细品这街头市井的你侬我侬。

另外一些人也在窃窃私语,认为司方雪莹过于离谱:这种夫妻之间的床头话,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的地方对着年轻男子讲出来?尤其是两人还没办婚事,简直伤风败俗。

司方雪莹对此不以为然,陈冬理却抬头瞄了司方雪莹一眼:“你是猴子吗?”

司方雪莹吐了吐舌头,单手托腮:

“要是我没有敲锣打鼓地搞出点动静,那你还是打算故意对我不理不睬吗?”

“还是说,我降妖除魔扛着几头僵尸过来,你才会承认现在是我比较强势?”

“告辞。”陈冬理吃完早饭,起身离去。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这就逃跑了!”

司方雪莹正欲起身追赶,却被店家紧紧拦住。

“干嘛?连只猴子你也要非礼啊?”

司方雪莹好奇地歪着脑袋掏出榔头,店家顿时满头大汗,缩着脖子迅速解释:

“雪莹姑娘,他、他没付钱。”

“……”

“……”

两人相视,陷入沉默。

“哈哈哈哈哈!陈冬理,你终于欠我钱了,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司方雪莹仰天大笑,慷慨地递给店家一块碎银子,耐心等待着店家找零的散钱,心情愉悦地往学府走去。

只剩下一众听不得怪话的路人满头大汗,忍不住要悄悄议论司方雪莹几句。

不然,很难平复司方雪莹突然给他们造成的道德冲击。

陈子笺观察片刻,觉得这招称得上是成功:“虽然司方雪莹的性格是很奇怪,但陈冬理也展现出了一定的抗压能力,至少画皮书生不是个一碰就碎的豆腐渣人格。”

“也许在下次遇到危难关头的时候,这种基于术式的心理暗示就能够发挥作用,只要有胜利和战绩,就能继续巩固陈冬理的精神状态,大概就是这样的治疗计划。”

“直到他从支离破碎的过往之中诞生出崭新的自我人格……”

“那时候再考虑手术拆线吧。”

陈子笺的神识微颤,突然察觉到炉中的天地燧石出现了异动。

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神识检查香炉,就突然发现山河岭方向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奇异的黑线,宛如空间被撕裂开来一般,而裂缝内部似乎有阴影在蠕动。

而这道黑线只是短暂地显现,眨眼之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感觉令人不太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混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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