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带着几十号妇人一起逃荒……不知村里人会不会答应。
红英擦了擦腮边的眼泪，眼神灰暗无光，“如今咱们刚逃过一劫，尚且没有心力思考后面的事儿，等晚些时候，我再好好问问她们的打算……”
江早早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秀气的眉头微微皱着，心里觉着有地方不对。
她寻思片刻，实在想不起来。
前世今生加起来，也不过十岁光景，很多事情她还不太明白。
下晌，江源村的人也不急着赶路了。
一边是要把山洞里的粮食运出来分了，一边是要商量下如何安顿这些妇人。
这一耽搁，怎么也要半天的时间，夜里，索性便先在观前村里住一宿了。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当天夜里，又出了件大事儿。
观前村的妇人们，服毒自杀了。
“哎，老鼠药，倒水里拌拌，一人一碗，死得透透的了……”
临近清晨，牛把式被拉来，只随意翻了两下尸身，便知晓了来龙去脉。
以往不是没有寻死的人，服老鼠药是最容易的。
江源村的人几乎都醒了，聚在外头瞧着一屋子东倒西歪的尸体，一时间沉默无声。
心情，不可谓不沉重，可更多的，是那股涌上心头的无力。
这些妇人经历过那般残酷的事，即便能苟活，又如何能躲得过别人的唾沫星子？
有些东西呀，是刻到骨子里的了。
再说，家破人亡的，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在灾年苟活？
老王头揉了把老脸，不忍再看屋内的场景，拍了拍自个儿儿子的肩，“有德，你带几个人，找个好地方挖个坑，就地埋了吧。”
“仇报了，这些妇人应该是急着去见家人了，就在石坑附近找个地方？”
“那儿是不错，就是要离那些晦气玩意儿远点儿。”
“走走走，我们也去帮忙……”
村里人一拥离开，谁都想在这时候出一份力。
江早早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整整一日，坐在便宜爹的肩头，恹恹的没有神采。
老王头已经让王月川和王月梅找了好些东西来哄了，愣是没把人哄好。
李氏默默瞧在眼里，趁着赶路休息的空当，心疼地把小闺女儿抱在怀里，“早早，你有啥想说的，跟娘说说，别自个儿憋在心里。”
“我不懂，娘亲。”她抬眸看向李氏，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迷茫。
“明明王爷爷已经跟村里人说好了，可以带她们一起走，她们为什么还要……”
“乖宝，”李氏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叹气，“人与人是不同的，我们只能尽可能给她们帮助，却无法与她们感同身受，或许对她们而言，活着是比死更痛苦的事……”
“咱们终究不是她们，不能替她们做选择。”
江早早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小脑袋。
片刻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掐了掐小胖手，眼中突然亮了起来！
对了！
她忘了告诉王爷爷一件重要的事！
她赶紧跳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小屁股，哒哒哒跑到自家大哥的身边，扒在他的背篓里掏啊掏……
掏了半天，终于从一堆杂物里，挖出呼呼大睡的小猪来。
“啪！啪！”
两只小手不客气地拍着猪屁股，时不时还要薅两把猪尾巴……
小野猪不堪其扰，气呼呼地睁开眼，“哼哼！哼哼嗯——”
小手成掌，对着小猪嘴上下一合，手动闭麦。
江早早一手攥住猪嘴，一手掀起扇子一样的猪耳朵，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小居居，快醒醒，咱去野地里撒个欢？”
小野猪猪耳一动：“？！”
……
金乌西坠。
怀江山东南方向的某条小道上，几十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弓着背驮着行囊，匆匆赶路。
“钱叔，前头再走两个时辰就是往渝州去的官道了，咱是在这附近找处地儿歇脚，还是再赶赶，到大路边儿歇？”
年轻的农家汉子抹了把汗，低声问最前头闷头走路的老汉。
老汉停下步子，看了看天色，又四下瞧着周围。
“再赶赶吧，这山林里到底不安全。”
“诶，再走走。”
一行人歇了片刻，复又埋头赶路。
只是没走多远，走在最后头的几个汉子突然满脸惊惧，回身看向身后的草丛。
“村、村长！后面，后面好像有啥东西？”
老汉早就听见动静，扔了身后的背篓，从腰间抽出一把镰刀，紧紧攥在手里，“强子，你们几个快把人都聚在一起，别让谁家落单……看清楚是啥东西了没有？”
“没、没看清……”名叫强子的男人反手将自家媳妇儿和老娘护在身后，紧紧盯着草丛，生怕错过啥动静。
突然，哧溜一声，一只圆滚滚的东西从他脚边一晃而过。
强子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满脸惊喜，“野猪！是野猪！”
“钱叔！咱有肉吃了！”
几十号人，顿时目露狼光，直勾勾地盯着窜出来的小花皮猪。
娘诶！吃了好些天的野菜粑粑，可算是见着肉了！
虽然小是小了点，但野猪它再小也是肉啊！
感觉到数十道吃人…啊不，吃猪的目光，小野猪哼唧一声，四条小短腿恨不得抡出火星子，嘴里骂骂咧咧……
臭主人，威胁他！还骗他！谁说没有危险来着？疯了，这些人瞧见猪都疯了！它快变成烤乳猪了呜呜呜……
小野猪从人堆里一闪而过，奔着朝北的方向就跑。
几十号人伸手叉，愣是没把猪叉到！
老汉最先清醒过来，直起腰警惕地朝周围看去。
晃动的草影，瞬间让他大惊失色，“快走！后头有野猪群！快收拾东西，跑！”
又是一番手忙脚乱，一行人赶紧向东逃窜。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身后那群野猪从南边儿突袭过来，没得办法，只能掉头朝北跑。
一路，野猪群就跟在他们后头，但凡他们偏了方向，立马就来追。
诶，就要他们往北跑！
一群人心态都崩了呀，他们是要南下去渝州的！再这么朝北跑，他们都得到怀江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