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男人，缓步往这边走来。
戴在他头上的帷帽，被风稍稍吹开了一角。
男人见有人看向他，连忙将纱拉过来，遮住了他的脸颊。
虽然他的速度很快，但还是被其他香客看见了。
香客们被吓了一跳，连忙四散而开，与他保持距离。
“他……他是人是鬼？”
“太可怕了，他居然长着两张脸！”
“像他这样的怪物，是怎么敢来道观的呀，真是吓死我了！”
男人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默默垂下了脑袋。
他偷偷往算命摊前看了一眼。
见算命摊前没有人，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见他离开，众人刚松了一口气，便听见锦云道：“前面那个戴帷帽的，你是在找我么？”
听见她的声音，男人步伐一顿。
他循声转头，见锦云缓步走过来，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是谁？”
“我是清心观的道士。那个摊位，是我的。”
说着，锦云指了指，一旁的算命摊。
她出门之前，就算过了。
今日会有一个特殊的客人找她。
想来，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了！
“你是锦云大师？”
“正是！”
见锦云点头，男人眼眸一亮。
“大师，我听别人说，你的道术很厉害，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治好你的脸？”
闻言，男人摇了摇头。
锦云眉头一挑，心中有些诧异。
若是她刚才没看错的话，男人得的是人面疮。
他爬到山顶来找她，居然不是为了来治脸的。
难道在他的心中，还有什么事情，比医治人面疮还重要？
“大师，我想请你，帮我哥哥超度。”
锦云收了摊，跟着男人往山下走。
男人一边走，一边跟他讲述着，他与他哥哥的事情。
他与他的哥哥，原本是双生子。
但出生时，却只有他一个。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可就在他十岁那年，他生了一场大病。
病愈之后，脸上便多了一个疙瘩。
疙瘩一开始很小，可随着他长大，疙瘩就越变越大，最后变成了如今的人脸。
他找大夫治病，大夫却说他是妖怪。
后来，他做梦，梦见哥哥找他偿命。
他才知道，长在他脸上的这张脸，是他哥哥的脸！
“是我害死了哥哥。只要能超度他的亡灵，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男人擦了擦眼泪，已经泣不成声。
锦云听完了他的讲述，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来到男人的家中，天已经快黑了。
锦云用火折子，点亮房间里的蜡烛，往男人的面前依照。
男人的身后，顿时出现了两个头的人影。
大头是男人的，另一颗看上去像是小孩子的头，与他的头平行。
锦云盯着那一颗小孩子的头，道：“你已经死了，应该去你该去的地方的。”
“我都还没来得及看过这个世界，我才不要离开！”
“你寄生在你弟弟的身上这么多年，难道还没看腻？”
“你休想骗我离开他的身体，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哼！”
那道稚嫩的声音，哼了一声。
锦云见他油盐不进，从布袋子拿出符箓。
还没来得及扔出去，男人连忙拦住了她。
“大师，求你不要伤害他。”
“少假惺惺！”
闻言，男人侧头，看向地上的那一颗脑袋。
哥哥与他共用一个身体，旁人听不见他说话，但却他能听得见。
他皱了皱眉，眼眸里划过一抹自责。
“本来就是我剥夺了他的生命，他怪我，不愿意离开，都是应该的。”
“这些都是他跟你说的吧！”
男人垂下眸，微微颔首。
锦云以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看向他。
这个男人，长得五大三粗的，居然被一只鬼给洗了脑。
难怪他都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只想着给自己的哥哥超度。
可他不知道，谁死谁活，都是天命！
想着，锦云将目光，落在另一个头上。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主动离开他的身体，我就送你去地府。”
“倘若我不愿意呢！”
稚嫩的童声，透着傲气。
锦云嘴角一扬，冷笑道：“那我只能将你，就地正法了！”
“大师，不可以！”
“看见没，我的好弟弟，是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咯咯咯咯……”
那颗脑袋的影子，笑得往后仰。
他的笑声里，透着得意。
他跟这个傻子，诉苦诉了这么多年，这个傻子哪敢伤他？
看着他这副得意的模样，嘴角一挑。
“你觉得，若是我动手，他能拦得住我么？”
孩童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能够感受到，女人手中的符箓，带来的强大威压。
若是符箓落在他的影子上，他必然会魂飞魄散的。
忽地，他慌了。
那个小小的脑袋，转头看向男人。
“弟弟，你快帮我拦着她！”
那颗头说话时，锦云在男人的身上，贴上了定魂符。
男人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动不了。
“哥，我……我动不了了！”
“没用的东西！”童声怒了：“你这么没用，当初还不如将你的命，让给我！
我若是活着，一定比你现在，过得好百倍千倍！”
“当初活下来的人若是你，你也活不过一岁。”
锦云的声音，打破了对方的幻想。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男童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你什么意思，你咒我！”
“你死后没有伤害过别人，身上的戾气却这么重。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便是你上辈子作恶太多。
就算你的母亲，当初将你生下来，你也活不过一岁。
人的命数，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你有此劫数，怪不得别人！”
“不可能，你骗我！”男童怒喝道：“你这样说，无非就是想让我主动离开他的身体。
我告诉你，你做梦了！他的命是我的，我死了，他也休想活！”
“哥……”
男人眉头微皱，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锦云转头看向他：“你听见了吧，这就是你想要保护的恶鬼。
他一心只求他能够超生，而他想的，却是怎么取代你，剥夺你的性命。
他的本性已经暴露，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