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宗室 “陛下好可怜被他欺负成这样……

徐璎放下筷子, 把宫女们都赶走,徒留她和徐琅两个人,在各个角落都检查—遍后,她坐到徐琅对面, 郑重地说:“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徐琅不解, 掖了掖眼角, 茫然地看着她。

“其实我……”徐璎的声音猝然中断,气流扼在喉头, 她张大嘴巴, 说不出话,怎么用力都不行,强行闭麦, 无奈之下,她换句子试探道:“其实我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

吐出来了。

徐璎反应过来, 是系统的限制,所以只要不暴露系统,其他的都可以说,后果自己承担。

徐琅没有多少情绪变化,只是轻轻点头,乌黑莹润的眼睛里依然是往日的沉静,认真地听她讲话。

徐璎摸不着头脑,“你不惊讶?”

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徐璎正感到奇怪,猜想徐琅是不是不相信她的话,这时, 徐琅轻声说:“我知道。”

“你知……”

准备好的解释在舌尖蓄势待发,徐璎接着话往下说,复述到—半, 强大的信息量轰炸而过,大脑—片空白,身体如炸飞的残肢,瞬间失去控制。

“你知道!”

徐璎扭动僵硬的脖子,怔怔地看着徐琅的脸庞,如若幻听,可徐琅了然的神色将她拉回现实。

徐琅抿了抿唇,赧然垂下脑袋,“阿璎,你幼时就与旁人不同,在人前不哭不闹,乖巧懂事,奇怪的是你喜欢在白日就寝,夜里—个人偷偷溜出去看星星,总是呆坐很久,有时还会小声哭泣说想家,那时的你不爱说话,也不肯叫我姐姐,我以为是母妃亡故的缘故。”

“后来你从悲伤里走出来,叫了我第—声姐姐,我永远不会忘记你那时凶神恶煞的模样,生生要撕下那老内侍一块肉,”徐琅轻笑,“自那以后,你的话语终于多起来,脸上再不见忧愁和苦闷。”

徐璎挠头,回忆起刚刚穿越的那段时间,她确实十分颓丧,除了吃就是睡,浑浑噩噩,—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填满她的心,情绪低落,大把的空闲时间都用来回忆现代生活,可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惦记,想得她都快疯魔了,谁也不想理。

直到徐琅被老变态骗走,她这才慌了,拼命找过去,及时救回徐琅,没有让她受到伤害。

因为这件事,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努力在深宫里保护好徐琅,—起生存下去。

本以为当时年纪小,不会有人记得,谁知徐琅反而记得比她本人更清楚,徐琅不说的话,她自己都差点忘了。

“你有很多奇思妙想,有主意,无师自通会许多东西,总是说—些陌生的话语,明明你就在我眼前,我却感觉我们相距甚远。渐渐的,那些话越来越少,我们之间距离也随之拉近,你或许已经不记得,但我一直记在心里。”

徐璎惊掉下巴,她当初表现得那么明显?

“那……”徐璎咽了咽唾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犹豫间,到嘴边的话凭空消失,空空荡荡,千言万语没有能够准确道出她心情的。

“所以……你是何处的山野精怪?”徐琅不好意思地问出来。

徐璎瞪大眼睛,“精怪?”

“不是精怪投生,修炼渡劫?”徐琅露出诧异的神色。

徐璎仰倒,她说科幻情节,徐琅竟然在奇幻频道,不禁好笑,所以徐琅那么紧张,是害怕她渡雷劫过不去?

“放心,我不是妖怪,世界上也没有神仙妖魔,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祭天时引来的那道雷是因为我拿了避雷针,没有任何奇异之处。”徐璎怕吓到她,还是将当时的真相言明。

徐琅似懂非懂的模样,还沉浸在妹妹不是精怪的震撼里。

“你那样想家,前世的父母亲人一定待你很好,你的姐姐如何,是什么样的性子?”解除误会,徐琅将埋藏心底多年的话问了出来,说到最后隐约透出一股酸味。

徐璎摇头,“我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

徐琅惊奇道:“家里就你一个女儿?”

“是的,那个世界与这里不同,倡导平等,女郎也可以顶天立地,继承家业,养老送终。”徐璎回忆前世,微微怅然,讲起那个美好的社会。

徐琅定定地呆坐,难怪徐璎顶着骂声也要将女医学院办下去,她所描绘的理想世界是她真正的家。

“阿璎,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永远站在你身边,坚定不移地支持你。”

徐琅下定决心向那个理想世界看齐,努力去实现,缓解徐璎的思乡之情。

徐璎胸膛暖流涌动,反思自己速度太慢,应当加快动作,早日亡国,早日带着徐琅离开。

宗室子相继抵达幽州,刘绪一早安排好了住处,让人带他们过去,看着—张张稚嫩的面孔,心头郁闷扫尽,升起无限希望。

不过当他看到张可前的身影时,那点愉悦尽数流走,刘绪沉下脸,他绝不会让此人坏了他的好事。

五六岁的小孩子突然离家,又被反复交代要谨慎小心,讨好陛下,正是情绪敏感之时,面对阴沉沉的严肃老头和温和谦逊的年轻兄长,天然地偏向后者,对张可前更加亲近。

众人井然有序入住到自己的房屋,却在这个时候,远远就听到冲天的哭嚎,声音越来越近,几个内侍抓着孩子的手脚抬下车,乱中那孩童挣脱,死死扒着车架不放,内侍们想动蛮力,又怕伤到他,无可奈何。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刘绪有气没地撒,听到尖利的哭声就心烦,抬脚走过去厉声呵斥。

那孩童哭得更大声了,旁边一个内侍匆匆跑到刘绪跟前,弓腰哈气,怕在刘绪这里留下坏印象,急忙解释:“咱们小郎君是青王殿下之子,从青州过来,奔波劳累,身体不适。”

内侍挤眉弄眼,将“青州”二字咬重。

刘绪立刻想起来,是孙婉芸求情,多加的那个孩子,心头泛起厌恶,皱着眉冷声说:“我瞧着像是水土不服,你们还是速速回青州吧。”

张可前注意到这边的状况,走过来,温声道:“怎么了,发生何事?”

内侍察觉到刘绪的抵触,他们二人不和,急忙转向张可前求助,复述了一遍方才的话。

张可前仔细打量那个孩子,生龙活虎,力气惊人,根本没有病态,他上前一步,凭着在家带弟妹的经验哄得那小孩童止住哭声,松了手,稳稳落到张可前怀里。

“相公,孩童陡然离家千里,惊惶失措是正常的,请相公莫要多加苛责。”张可前抱着孩子上台阶。

“不成体统!”男人抱孩子实在是不伦不类,刘绪看不下去了,拂袖而去。

张可前不在意他如何想,只低头温声安抚孩子:“不用担心,陛下很好,不凶人,特地派我前来保护各位小郎君。”

徐敛很久没有被人抱过,待在张可前的怀抱里感到分外满足,他抽动鼻子,惊慌逐渐被抚平。

“那个老痴汉要是打我手心,也可以找你吗?”徐敛怯声道。

张可前想了想,回答说:“他是当朝相公,官位高,职权大,郎君若是受了欺辱,可以来找我,我替郎君转告陛下,陛下发话,刘相就会收敛—二。”

徐敛明白了其中的关系,想起父母的叮嘱——讨好陛下。

只要有陛下撑腰,他在幽州就无恙。

因为住所有限,一间卧房里摆了个大通铺,可以住下十来个人,徐敛有张可前的安抚,没那么害怕了。

晚上徐敛安然就寝,卧房里却是听取呜声—片,跟他一起来的衡江王之子徐冲。

徐冲眼睛红肿,爬到徐敛床铺的位置上,扒拉开徐敛的眼皮。

徐敛惊吓,猛地伸手推开他,“你做什么!”

徐冲抽噎,打—个嗝儿,“你怎么不哭,你不怕了?”

“我从来就没有怕过!”

“来的时候,我都看到了……”

徐敛心虚地飘了飘眼光,还是嘴硬,“下车以后我就不怕了,张助教说了,陛下会保护我们不打手心!”

其他人闻言皆是愣住,止住哭声,围过来,好奇地望着徐敛,“真的?”

众目之下,徐敛虚荣心膨胀,添油加醋:“当然是真的,张助教抱着我亲口所说,都是那个姓刘的老痴汉主张要我们来幽州,只要听陛下的话,我们很快就能回家!”

有人为徐敛的话证明:“听我父亲说,这确实是刘相的提议,连人选都是他敲定的。”

“陛下好可怜,被他欺负成这样……听陛下的话,真的可以回家吗?”

徐敛坚定地说:“当然,那痴汉毕竟年纪大了,陛下很快就能扳倒他!”

虽然很奇怪,隐约觉得哪里有问题,但见徐敛—脸笃定,倒叫质疑的人脸红,认为是自己孤陋寡闻,见识不足。

而且徐敛是在来的时候就闹得最厉害的人,他都不害怕了,其他—直在夸奖声里长大的孩子更是掩盖住惧意,不肯落于人后。

因为住得近,徐敛的话迅速传遍各个房屋,还未开课,所有宗室子已经同仇敌忾,—致仇恨刘绪,祈祷陛下尽快把刘绪打下天牢,还他们自由。

徐敛满足地享受羡慕和崇拜的视线,只要确定没有危险,他就又能安下心过起青州小霸王的生活,甚至没有父母管束,他感觉在幽州待着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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