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粉腰 胆子大了

护军统领鄂硕。还是正白旗的副都统。

这能是哪个鄂硕呢?只能是那位皇贵妃董鄂氏的阿玛了。

关于董鄂氏是如何入宫的。官方并没有明确的记载。

在清初那些动不动就十一二岁待年宫中,在宫中养大的小庶妃里头,十八岁入宫的董鄂氏也还是挺显眼的。

人家都是早早入宫了,她偏偏这么晚。

却没有说明为什么这么晚。

民间说法很多,众说纷纭,有些荒谬至极,有些却未必就是不对的。

含璋一直在想,两年后董鄂氏会怎样入宫呢?

现在好了,她知道答案了。

不用等两年后,现在她就入宫了。

含璋瞧破董鄂氏的身份,第一时间就去看福临的反应。

福临压根没怎么在意多尔瑾以外的人。

对于硕塞的介绍,福临也不过随意点了点头,就招了招手,把多尔瑾叫到跟前说话,问多尔瑾读过什么书,有没有开始写字。

福临是真的很担心呀。

硕塞一味在外征战,他自己只会满语,蒙语和汉话一塌糊涂,典型的满洲巴图鲁,在文化教育上一窍不通,也就是先帝还在的时候教养过,后来就荒废了。

福临特怕硕塞把这个女儿养坏了。

这孩子入宫后是他的养女,那也是宫里的公主。按她的年纪入公主的排行,那就是大公主了。

大公主总不能什么都不会吧。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不过还好,太后什么都会,他的小皇后也聪明的不得了,还会说汉话,瞧着也是很有些素养和品味的,多尔瑾叫她们带一带,再怎么样,将来也都能学起来几分的。

多尔瑾的奶娘跟在董鄂氏后头给主子们请安,福临跟多尔瑾交流,只略微抬了抬手。

含璋就笑着,叫她们起身了。

福临甚至一眼都没多看董鄂氏,含璋却瞧见,董鄂氏多看了福临好几眼,才慢慢垂下眼眸安静起身的。

董鄂氏一直含着笑意,做足了娴静婉约的模样。甚至硕塞都很关注福临的动态,他似乎很在意福临没有关注到董鄂氏。

可皇上在和他的女儿说话,他不敢做的太过分,见含璋笑着看他,他就讪讪低下了头,没有再有什么动作了。

只是听见多尔瑾说没怎么读书写字的话,硕塞脸上露出愧疚神色。

含璋看出几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意思来。

心中觉得甚为有趣。

董鄂氏的来历,不一般啊。就这么跟着多尔瑾进宫了,还叫人不能驳回,背后安排这一切的人,果然是厉害。

但显然,这样精心的会面,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福临的注意力都在多尔瑾的身上,半点没有放在精心打扮一力突出婉柔气质的董鄂氏身上。

“含含,瞧什么呢?”福临本来想让含璋也和多尔瑾说说话。

结果转眸一瞧,就见小皇后一双明眸到处打量,还时不时的看看他。

眸光流转,悠然含笑,偏偏还带着几分神秘莫测的意味。

小皇后今儿出门,选定了那一身大红牡丹的旗装。

一身细瓷雪白的皮肤被遮盖在大红的宫装底下,福临瞧着那娇嫩柔软的耳垂,心里想起的,却是大婚那夜,小皇后躺在大红喜床上的模样。

纯净雪白。

这会儿时辰还在,天儿还亮着,黄昏光晕下看美人,福临都略微失了神。

小美人还冲着他笑呢:“臣妾就看皇上呀。”

笑得纯真灵动,福临捉住小皇后的手,眉梢露出喜爱来,叫小皇后坐近些:“过来。朕同你和多尔瑾说说话。”

含含小皇后总是害羞的,倒是甚少这样的时候。福临喜欢她这样,在外人面前这样,福临心里头受用着呢。

他们俩牵着多尔瑾坐下说话,看在外人眼里,倒像是一家三口似的。

谁也没有瞧见,安静侍立在底下的董鄂氏脸上划过一丝黯然,甚至还有几分不解,又在眼底流露出满满的不甘来。

但她隐藏的好。

含璋看过来的时候,她就又是那个安静微笑的柔美少女了。

微服过来,也不止一辆车驾,断没有让格格和皇上皇后挤在一起的道理。

多尔瑾这一去,只怕就很难再回到王府里了。

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却也不过只有三个小小的箱笼,别的一概都没有了。

出门的时候,硕塞撑着伤体来送女儿,结果多尔瑾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倒是董鄂氏,对着硕塞福了福身道别,才跟着上了马车。

含璋都有点心疼多尔瑾这孩子了。

这该是多么的忽视和不疼爱,才让这个孩子对自己出生的家里王府一点留恋都没有。对自己的亲生阿玛也没有半点感情。

那一双充满了静谧烈焰的孩童的眼眸,却能隐约窥见历经人情冷暖后满是伤痕的痛楚。

福临牵着含璋上了马车,瞧见小皇后默默不语。

福临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指:“怎么了?瞧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含璋默默望着他,眸光似水:“臣妾心疼多尔瑾。”

福临也有些心疼:“进宫后,她有公主的尊荣,她的出身摆在那里,宫里不会怠慢她的。她会在宫里有很好的生活。”

“关键是心理,心理。她需要有人疼爱她。”含璋比划着强调。

福临笑了,捏捏含璋的小鼻尖:“好好,疼爱她。太后和朕都会疼爱她。朕的含含,说了不做高高在上的皇后,也会疼爱她的,是不是?朕都知道。”

含璋脸蛋软,一捏就会疼,她把福临的大手从脸上扒下来:“皇上的劲儿太大了。捏疼我了。”

福临不过轻轻一捏,谁能想到这么点力气她就受不了了呢。

把人抱在怀里,福临说她:“娇气。”

白日里娇气,夜里也娇气,在床榻上,就更娇气了。

含璋哼了一声,扒着福临的手臂问他:“那个董鄂氏,皇上瞧着怎么样呢?”

福临正沉迷搂着小皇后又细又软的腰肢呢,闻言一愣:“哪个董鄂氏?”

也不知道福临是不是装的。但他这样的态度,还是有点取悦到了含璋的。

福临疼她宠她,除了在床榻上强势之外,下了床榻,他似乎就很温柔了。

含璋现在不怕他了。知道福临纵着她,在福临面前,她的小心思似乎又得到了些舒展的空间。

含璋笑着看福临:“就是那个跟着多尔瑾进宫的女官董鄂氏啊。鄂硕的女儿。那可是个美人儿。皇上没瞧见么?”

福临哦了一声,说:“鄂硕还是很不错的。”

至于他的女儿,福临压根没瞧见。什么美人,福临也不甚在意。

一个小丫头罢了,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只是垂眸,瞧见怀里的人儿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福临试图从那双美眸里看出点什么了,片刻后,福临就笑了:“是什么东西,怎么有酸味啊?”

“什么?”含璋生怕是自己出汗了味道不好闻,“哪儿酸?”

她手忙脚乱的,就要找孔嬷嬷要小镜子补妆要香香的水粉,都顾不上别的了。要不是这会儿不方便,都想叫停马车找个地方更衣了。

——她现在可聪明了。小镜子都不放在自己身上了,只管找孔嬷嬷要。

福临捉着人,俯身就是热吻:“是朕的含含啊。朕看看,这是吃了多少醋了?怎么就这么酸呢?”

唔。

含璋说不出话来了。心里却愤愤地想,她怎么吃醋了?她才没吃醋呢。福临这个人真坏,就知道吓唬她。

马车里闹不起来,最后难受的还是福临。

含璋都不许福临到处碰。这衣裳可着含璋的心了,她可不想两个人黏黏糊糊的,完了这衣裳皱皱巴巴的就不好看了。

福临只能捉着人亲了一回,快到安郡王府前就放开了小皇后,自己缓了一会儿,瞧见小皇后红润润的唇瓣,才咬着后槽牙道:“等晚上,朕去坤宁宫再闹你。”

含璋不怕他,临出发的时候,她都听见福临和吴良辅说话了,这些日子福临又要忙起来了。

他一忙起来就没空来后宫,还怎么闹她呢。也就嘴巴厉害罢了。

福临说完也想起来了,他晚上还有事,没法去坤宁宫。

可话都说出去了,也不打算收回了。

今晚不行,明儿,后儿,还有好多着呢。

含含小皇后跑不掉的。

找了孔嬷嬷要小镜子补了唇脂,含璋才下马车。

福临一直耐心的等着她,小皇后补妆也是俏皮活泼的模样。

这回倒是不带着那小唇脂的小管子了。做了个汤圆大的小瓷碟,把唇脂装在那里头了。

福临瞧了倒可惜,这东西扁扁圆圆的,不好放进去,不长也不粗,放进去也不得趣,倒是没法子再拿来叫含含舒服了。

今儿的唇脂有点偏暗色,带了点红茶的颜色,这还是小皇后和他说的。涂抹在嘴上,显得小皇后的皮肤特别的雪白剔透,很漂亮。

有那么一瞬间,福临想,他要是她涂抹在唇上的唇脂就好了。

温温热热的待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时时刻刻都能一亲芳泽。

只消片刻,就融化在她的热香里。

牵着小皇后下了马车,瞥了一眼王府门前候着的人,福临跟吴良辅说:“只叫多尔瑾来。”

是他带着人出来的,可不能让他的含含心里不舒坦。

也不知道那个董鄂氏做了些什么让他的含含不高兴了。但含含这么好,那肯定是董鄂氏不好。

不叫董鄂氏跟着就是了。

但是这个董鄂氏……这样进宫是不合规矩的。

本朝公主,没有身边女官的说法。硕塞要搞这个特例,福临不想刺激多尔瑾,这孩子不容易,他不想伤了孩子的心,所以应下了没有驳回。

要这样把人送到宫里,送到他身边,送到他眼皮子底下,真是难为他们了。

毕竟立含含的时候,有过一次选秀。他们大约没赶上把人送进来。才拐弯抹角想了这么个主意。

若说起来,安郡王岳乐和简郡王济度都是福临的堂兄。

岳乐的年纪比硕塞还要大些,这三位里头,简郡王济度的年纪是最小的,但也比福临大了三岁。

岳乐是阿巴泰的儿子,含璋是阿巴泰的外孙,他还是含璋的舅舅呢。

这回带进宫里去的,是岳乐的次女格佛贺。

岳乐的头一位福晋生病去世了,留下的几个儿子都夭折了。

后来再娶的这位福晋,就给岳乐生了个女儿,就是格佛贺。

岳乐比硕塞可不同,岳乐诗画双绝,老成持重,文化素养是这一辈皇家宗室里头顶头的。

他在外征战,这府里也管的井井有条的。

嫡福晋掌管后宅,府里的儿子是庶福晋所出,却也从来不乱。五岁的小格格格佛贺也养的极好。

岳乐和福临关系极好极亲近,格佛贺与福临见过也不止一次了。这回跟着阿玛额娘在门口迎皇上皇后,也都是笑吟吟的模样。

要论起来,格佛贺是阿巴泰的孙女,含璋是外孙女,格佛贺还是含璋的小表妹呢。

调皮活泼的格佛贺见了含璋,就笑道:“小表姐。”

岳乐脸一板:“胡闹。这是皇后娘娘。还不给皇上皇后请安。”

福临也跟着笑,瞧了含璋一眼,见小皇后一脸的笑,他道:“罢了,也不必多礼了。堂兄,咱们进去吧。”

“回头到了宫里,格格们就是公主,到时候一并改口吧。”

岳乐应了是,和嫡福晋纳喇氏一道迎帝后进门叙话。

格佛贺这是头一次见含璋,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陌生,皇后娘娘可真好看呀,比她额娘还好看。

格佛贺去牵含璋的手,笑着喊了一声多尔瑾姐姐,然后悄悄叫了含璋一声:“皇额娘。”

嘿嘿。

含璋听见了小女孩快活清脆的笑声。格佛贺生的可爱,岳乐与纳喇氏养的很好,这孩子纯真活泼,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才是真真切切五岁小女孩的模样。

她和多尔瑾也很亲近,含璋看见,多尔瑾的眸中,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柔软温度。

岳乐夫妻给格佛贺进宫预备了许多的东西。挑挑拣拣还有十来个箱笼。

东西搬出来时,还怕福临和含璋不高兴,岳乐还说可以再减一些。

含璋说:“不必减了。这回出来,马车跟了好些。公主们的东西都放在马车里,有什么就是什么。若少了,岂不是委屈了她们么?就都带下去吧。”

格佛贺这儿带了一个奶娘,还有纳喇氏给她的贴身丫头,也是两个人。却没有什么女官的说法。

多尔瑾瞧见格佛贺离家时与她离开王府时完全不同的情形。眼底流露出一丝丝倔强的受伤,还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羡慕。

到底还是个六岁的小女孩。

她那身上不屈的战意和高傲的姿态,都是在王府里的做派。那是为了保护自己。

出了王府,跟在皇上皇后身边,她就是公主了,没有人会欺负她。

皇上待她很温和,皇后娘娘温柔可亲,多尔瑾一见她就很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

她一个人在外面,忽然有一点渴望得到家人的温暖。额娘不在了,阿玛指望不上。

那皇上皇后,还有安郡王家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妹妹,他们会喜欢她,会和她相处的好吗?

多尔瑾也不知怎的,心里有些自卑。他们都很好,可她没有怎么读过书,她这样的王府格格,能做得好皇家的公主吗?

格佛贺与多尔瑾一个马车,里头人多了,格佛贺留下身边的小丫鬟,叫奶娘去后头马车里坐。

多尔瑾犹豫了一下,让自己的奶娘去后头坐了,她留下了董鄂氏。

格佛贺好奇看向董鄂氏,董鄂氏对着格佛贺一笑,给她请安,格佛贺叫了起。

格佛贺心里却想,这个董鄂氏明明在笑,她却一点儿也不喜欢她。

安郡王家的格格也不是没心没肺养大的,平日里跟着岳乐到处玩耍,岳乐有空就教导她读书习字,见过的人多了,知道好歹。

阿玛说了,人和人相处是有缘分的。有缘分的人在一起,见了就亲近。没缘分的人,哪怕是至亲,见了也不会喜欢。

不过,哪怕不喜欢,面上也是笑嘻嘻的样子,不能叫人看出来的。

才跑了两家,襄郡王府那边就派人来请了。

简郡王那头不敢劳动皇上跑这么多家,前来迎驾,说是请皇上直接去襄郡王府,他将孩子送到宫中即可。

福临不肯:“你不日就要离京去平定福建海寇,在京中也没多少日子了。朕难得出来,怎么不和朕好好说说话聚一聚呢?”

“多尔瑾和格佛贺都是朕与皇后去接的,你家温西珲不去接,那可不成。朕不能厚此薄彼,何况,皇后还要与你福晋叙旧,你就别拦着了。”

几家王府隔的又不是很远。坐着马车一会儿就到了。

福临年纪轻轻的,一点儿不觉得劳累。皇后出宫就高兴,那神采奕奕的小模样,可见是喜欢出宫的。

他怎么能拦着他的含含去见自己的亲姐姐呢?

福临直接把人带走了。

济度府上有演武场,福临带人去那儿玩一玩。和济度比划比划,松松筋骨,一会儿去襄郡王府,畅快喝酒。

格佛贺目光亮亮的问她能不能去看看。

福临就笑了,叫她与多尔瑾一块儿去看看。

含璋要同简郡王福晋说话,也没法儿带着这两个小丫头,福临自觉的带孩子。

也不想把孩子交给简郡王府后宅的人。

这里不像硕塞府里那么乱,但也不清净。别把这两个小丫头给带坏了。

福临不让她们的奶娘丫头跟着,最关键的是,不许董鄂氏跟着。两个小丫头手牵着手,被福临交给了吴良辅。

吴良辅心里苦啊,面上却不敢说什么。他能怎么办呢?皇上有旨,他就得替皇上带着公主们呀。

苏茉尔在旁边笑起来:“吴总管要侍奉皇上,怎么好照顾公主们呢?奴才来吧。奴才跟着皇上照看公主。两位公主交给奴才看顾,皇上大可放心。”

苏茉尔一直瞧着呢,董鄂氏的来历古怪,皇上有心了。

皇后娘娘与嫡福晋叙旧,她就不必跟着去了。正好可以照顾两位小公主。

事儿就这么定了。

济度的嫡福晋高云如今有着四五个月的身孕了,含璋是她的亲妹妹,也不是什么外人,不用特特的隆重打扮起来在会客室去陪着说话。

高云身边的奴才,直接将含璋引到了内室。

含璋就见到了比自己大了五岁的亲姐姐。

含璋记忆里,高云是个漂亮丰润的女子。在科尔沁草原上,高云格格的骑射,那可是被人称赞着有昭圣皇太后当年风采的。

当年静妃布木巴在草原上,接的是太后科尔沁第一美女的名头。可布木巴与阿如娜,骑射都不出众,早早入宫了,就更谈不上增益技术了。

含璋与宝日乐还小的时候,绰尔济很疼爱高云,几乎是把女儿带在身边教养的。

可一进了内室,瞧见轻纱幔帐里躺着的人,含璋都愣了。

她姐姐怎么,瘦成这样了?

怀着身孕的人,圆月似的脸庞却下巴尖尖的。

高云靠在软枕上,脸色有几分红润,但能看出来,是用心装扮了的。也是为了遮盖一些,不想叫含璋瞧见了担心。

见含璋落座,她就要起身行礼,被含璋赶紧拦住了:“姐姐不要多礼。姐姐身体不舒服,就好好躺着吧。咱们坐着说话。”

高云柔柔一笑,用蒙语温柔道:“咱们含含如今身份不同了。我见了你,按规矩是要行礼的。”

含璋眼睛红红的,血脉亲情在心口涌荡:“皇上说了,今日微服,不要这么多礼数。姐姐和我行礼,我要端着架子不能动,全是官样文章,那还怎么说话呢。”

“太后和皇上都说了,今儿个,我能和姐姐好好说说体己话的。”

含璋就坐在跟前。

高云伸手抹了抹含璋的鼻梁,抹掉两点热乎乎的眼泪,心下不免一叹,还照旧是家里长姐的温柔呵护。

“咱们姊妹见面,你好好的,哭什么呢?”

高云道,“我这不过是胎相有些不稳,听太医的话,卧床静养。又不是什么大病,你怎么就哭了?快别哭了。叫你身边的人笑话。”

含璋眼圈红红的:“可是你瘦了。”

高云笑道:“孕吐呢。怀着身孕吃不下什么。可不瘦了么。回头好了,能吃了,就胖了。”

妹妹年纪还小呢,虽然嫁人了,可还没出什么滋味呢。高云不欲说太多,怕吓着了柔柔软软的含含妹妹。

高云问含璋:“进了宫,皇上待你好不好?太后呢?待你好不好?”

屋里的奴才们都在外头伺候,留足了空间给姐妹俩说话。

含璋进宫做皇后,在别人看这是绰尔济家的荣耀。高云心里却担心的不得了。

有个静妃在前头做例子,高云生怕含璋进宫是龙潭虎穴,生怕自己娇娇软软的妹妹受欺负了。

含璋说:“皇上挺好的。太后待我特别好。”

她为叫高云放心,高云没问的,她也都说了。从前在家里,高云还没出嫁的时候,就是这么事无巨细的关心她的。

高云早在含璋进来时就瞧见了。

妹妹一身衣裳轻柔漂亮,里衣更是轻薄,这样的天气,这衣裳穿着舒适又透气,可见吃穿用度,宫里是没亏待她的,给她的都是最好的。

小姑娘面色红润,眉梢眼角神采奕奕,眉宇间灵动飞扬,这是感情上没有受气。

皇上没对她不好。这样滋润娇红的模样,皇上应当是对她挺好的。

高云在外头,不能打听宫里的事。但妹妹做了皇后,她总有些法子费心思知道的。宫里静妃佟妃先后禁足,可见妹妹是得宠的。

高云那会儿就想,妹妹这样的温软性子,皇上不喜欢就怪了。

高云说:“你过得好,姐姐就放心。只是这宫里,恩宠是实打实的,但也是镜花水月,难以攀附。你啊,生就一副柔软心肠,可别拿假的当了真的。拿逢场作戏当了深情厚意。”

“你是皇后,只要不出大错,有太后护着,一辈子都是好的。”

含璋瞧见高云眼中一片恳切,更有难以言说的隐痛,含璋起身,轻轻抱住了高云,高云一愣神,过了一会儿,含璋慢慢放开了高云。

高云就看见,那一双美眸中,映衬的是比星空还要光亮的直透人心。

她听见含璋说:“姐姐去年才生了温西珲。还没有休养满一年呢。如今又有了身孕。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在王府里受尽恩宠,是简郡王疼爱姐姐。可听姐姐一番话,可见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姐姐问我过的好不好,我也关心姐姐好不好。”

高云在孕中,若他们夫妻恩爱,高云不会是这样的状态。更不会跟受了情伤似的,对她说那些话。

“你啊,真是生就了一双利眼。难怪额娘说你,咱们含含是心里明白呢。”高云叹道。

含璋轻轻抚了抚高云的肚子:“那当然了。皇上和太后都说,我厉害着呢。”

“姐姐,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便与我说一说。我能倾听,也能保护姐姐的。”

高云笑了:“保护什么。又没人害姐姐。”

想到宫里,想到含璋的处境,高云想,告诉了也无妨。她原是怕吓着妹妹。没想到妹妹长大了,妹妹什么都明白的。

其实,能有什么不顺心的呢?

高云嫁过来,济度也曾是对她好的。她也好好和济度过日子。

夫妻俩还算和睦。

只她生子慢些,旁人先有了孩子。

这倒也罢了。慢慢儿的,高云就知道了。

这关系和睦,终归不是爱,也不是喜欢。

济度他另有中意的庶福晋和侧福晋。济度的心不在她身上。

而她去年生了温西珲,府中尚无嫡子,将来立世子,若有旁人的儿子顶了这位子,她怎么办呢?

高云断然不肯的。就有了这个孩子。孩子尚未生下来,也不知是男是女。

温西珲入宫是太后的旨意,况且含璋在宫里,温西珲不会受委屈。济度也没有待她们母女不好,只是高云自己心里不好受罢了。

这个孩子便是高云现在的指望了。

含璋明白了,问高云:“姐姐喜欢他?”

高云说:“他骁勇善战,虽比不上安郡王诗画双绝,但也是不差的。”就,很难不喜欢。

济度又长得好,又年轻。相处久了,骄傲的高云格格,不知不觉就动了心。

过尽千帆,回首再望,就生怕妹妹也步了她的后尘,才要提醒含璋的。

但高云也没有让爱情冲昏了头脑,这后宅的事,哪怕她如今怀着身孕,也把持的牢牢的,这才有些劳心劳力,累着了些,才要卧床静养的。

含璋又问:“那姐姐争取过吗?要是他对姐姐有意,那干脆抢过来便是了。”

但凡有一点可能,叫这男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也就没什么可愁的了。

高云没说话,只是望着含璋轻轻一笑。

含璋就懂了。

扭头往外头叫了一声:“嬷嬷进来。”

少顷,就瞧见孔嬷嬷进来,墨兰墨心抬着个小箱笼进来了,箱笼放下后,墨兰墨心又出去候着,孔嬷嬷则将箱笼打开,请高云看里头的东西。

含璋握着高云的手,目光雪亮:“姐姐还年轻呢,可不要一门心思的把自己耗在男人身上了。”

“我知道姐姐是这府里的嫡福晋,是断不会叫自己和孩子们吃亏的。可是姐姐为他神伤,实在是不应该,姐姐怎么能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呢?姐姐要先爱自己,再去爱孩子们。男人不爱你,那就别爱他好了。”

“这是我从宫里拿出来的。姐姐这儿,什么好东西都有。但是我喜欢把我觉得好的东西分享给姐姐。好衣裳好布料,好吃的好用的,都要给姐姐。还有我新做的这些胭脂水粉,可漂亮了。”

“姐姐吃好睡好,然后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把孩子们好好养大哦。这一胎的小宝宝,会让姐姐心想事成的。但,温西珲也还小,姐姐要好好做孩子们的依靠呀。不然的话,就全都便宜了别的女人了。”

温西珲这孩子如今才一岁多。

小小的漂亮的小团子躺在高云身边睡觉,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历史上的命运。

著名的固伦端敏公主。出身尊贵,养在孝惠章皇后膝下,出嫁蒙古,众星捧月。偏偏弟弟早夭,额娘也早逝了,偌大的简亲王府,竟没有她一个至亲的人,济度的王位给了庶福晋的儿子。

含璋不管历史上短短几行字记载了什么。

在她这儿,亲姐姐高云不能有事,温西珲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也要好好的。他们要长长久久的活着,要好好的活着才行呢。

箱笼里的东西都是含璋精心挑选的,高云看过去,很多新鲜的玩意儿。

那些胭脂水粉又精致又漂亮,还很香。

高云还年轻,以前也是爱打扮的,见了这个倒是心情好,也觉得有趣喜欢。

她一个人攥着这些心事多时,不是没劝过自己,但怎么都放不下。

瞧见柔软的小妹妹高高兴兴又满是依恋的劝她说要保重自己,高云心里一热,倒有些自愧了。

她是长姐,却还没有含含看的透彻呢。

她要向含含学习呀。瞧含含这个冰雪聪明的模样,高云倒是很放心。

她这么着会过日子,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陷在里头了。

况且皇上,许跟济度是不一样的。

她是得好好过日子了,不只是为了温西珲和孩子,也为了她的两个妹妹。更是为了她自己。

高云振作起来,倒是想起一事来,问含璋:“含含,从前不见你亲自摆弄这些的。怎么如今倒是这般精通了?”

正兴致勃勃的给高云介绍唇脂色号的含璋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她甜甜一笑,熟练的甩锅:“是嬷嬷教我的呀。嬷嬷可聪明啦。她什么都会。”

孔·什么都会·嬷嬷在旁边保持微笑。听着高云的称赞,孔嬷嬷面不改色的谢恩。

孔嬷嬷飞快的成长。不仅接下了主子的锅,还替她把锅擦的干干净净的。

只要主子需要,她什么都可以会。

含璋和高云议定,宝日乐过了夏天再进京,入秋了再启程,也不至于那么热了。

进宫后,宝日乐就和公主们住在一起。

太后的意思,宝日乐以后想家了,只要有机会,还是可以见到绰尔济的。回科尔沁也不是没有可能。

多尔瑾和格佛贺都大了,不好住在慈宁宫那边。

紫禁城里有给公主们专门预备的住所。多尔瑾和格佛贺住在一起,正好做个伴儿。

那边太后早就预备好了,一切都很妥当的。

温西珲年纪还太小了,只比二公主大了一点点,就和二公主一样,都养在太后那边。待年岁大了些,再搬出来。

温西珲的身子骨挺好的,能吃能睡好养活,小团子又长得很漂亮,进宫了也不必太过担心。

有含璋在,高云想孩子了,偶尔也能进宫看一看温西珲。

福临那边和济度松了好一会儿筋骨,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去更衣后,就去请含璋出来,往襄郡王府去赴宴。

正好姐妹俩说完了话,高云累了需要休息,含璋就悄悄带着温西珲出来了。

济度有点舍不得女儿,想要抱一抱墨兰怀里的温西珲,含璋瞧了他一眼,想起姐姐憔悴的模样,心里不高兴,便不给他抱,就只管让他瞧。

等济度瞧过了,含璋就吩咐墨兰抱着温西珲上马车了。

温西珲还小,带着两个奶娘,含璋不放心,在他们那辆马车上,又去了墨兰照应着。

安排好了一切,又瞧过了多尔瑾和格佛贺,两个小姑娘也都更衣过了,含璋才让福临牵着她上了马车。

济度还曾求助过福临,想抱一抱女儿。

福临瞧了含璋一眼,哪能不知道济度府里那点事呢?但他可不想逆着含含小皇后的意思。

便只管装作看不懂济度的眼色。

出宫一趟,含璋换了好几套衣裳。

夜幕下坐着马车回宫时,含璋身上穿着纯素粉色的宫装。没有花纹图样,纯色的衣裳,但袖口和领口,还有所有的花边,都绣着指甲盖儿那么大的珍珠。

耳朵上的耳坠子摇曳生姿,也是同款的粉色小珍珠,一耳三钳。

重新梳了头,拿捏着皇后的气势,偏偏又是个灵透轻巧的小姑娘。

含璋跟没骨头似的靠在软枕上,被福临捞到怀里的时候,她直接趴在福临怀里撒娇,要福临轻一点:“腰好酸呀。膝盖也疼。”

出来玩是挺开心的。

襄郡王府的宴会也不错。

但应付的人也挺多的。

含璋有点累了,腰酸背痛的。

“娇气。”福临嘴上说她,大手却落在她的腰肢上,给她轻轻的揉着,“朕怎么一点也不累。”

“皇上体力好嘛。”含璋被揉按的舒服,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我怎么能跟皇上比呢。皇上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男人了。”

这话福临爱听啊。

福临捏着她的小腰,总觉得怀里的人儿柔弱无骨:“那你也要做天底下最厉害的女人。要配得上朕。不要一会儿就喊够了,不要了。也不能总哭。”

含璋拿手指头使劲戳他:“哦,现在又不喜欢人家哭了?”

也不知道是谁,她一哭就来劲的。

“明明是皇上太凶了,怎么还要说我不好?”

戳了几下,福临胸膛太硬,戳着太疼了。不戳了。

含璋还没来得及把手指头收回来呢,就被福临捉住了,放在唇边亲。

“今夜去乾清宫陪朕,好不好?”福临眸光深深。

“不好。”含璋警惕的看着他,“你喝酒了。我不喜欢,你身上臭臭的。”

宴会结束,福临就换过衣裳了。哪有什么臭味呢?就是酒味重些。含璋对气味敏/感,不喜欢酒味,才这样说。

福临笑了,在她指腹上用牙尖尖咬了一口:“朕会沐浴。一会儿就香香的了。”

“不要。”含璋不为所动,小皇后甚至有点委屈,“你看你现在都在欺负我。我腰酸得很,你还咬我。而且你不是有事忙吗。我要回去自己沐浴睡觉。”

含璋觉得福临是不是喝醉了。方才席间他开怀畅饮,很高兴的样子。

这会儿除了给她按腰的手,哪哪儿都不温柔了。还特别的有倾略性。

“胆子大了。”福临瞧着五个指头上的牙印,又去亲她,“又敢拒绝朕了。”

“那明儿,明儿朕去坤宁宫找你。”

含璋认真的想了一下:“明儿可以。”

她想嘛,福临现在会让她舒服,那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他要是这么热衷,那就来嘛。

福临叼着她脸蛋上的软肉磨牙,听她哼疼了又轻轻啄啄的,含璋觉得自己似乎醉在酒意里了。偏福临又闹的不深,哄着她玩似的。

她其实压根不知道,对福临来说,这样克制隐忍,又深沉了周身渴念的触碰是多难受的煎熬。

明儿。多遥远的明儿啊。

他现在就想。此刻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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