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 走出关岭的山路并没有之后的那般平整。
温云在迷迷糊糊之中感到自己被妈妈抱着换好了衣服，被抱着走出家门后，带着寒意的冷风扑扇了在她的脸上, 困意立刻消散了一些。
“......妈妈？”温云乖乖被爸爸抱在怀里，侧身看向一旁的妈妈。
乖软白净的幼崽被暖呼呼的毛线帽子和围巾给盖了个严严实实, 看上去像是被裹住的软乎乎的糯米团子。
小孩分辨不了黑黑的天是夜晚还是清晨，只会疑惑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在天黑黑的时候把她叫醒, 然后带她走出家门。
靠在爸爸怀里的温云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适应冷风过后困意又立刻袭来。
刚才的那声“妈妈”，也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才叫出口的。
看着这一幕的温婉心都要化了：“崽崽乖，你还记得今天我们要坐大汽车去城里吗？”
温云努力睁着大眼睛保持着清醒，听了妈妈的话后思索了一番却又抵不住困意而沉沉睡去。
温煦笑了笑, 掂了掂怀里的宝贝崽：“乖崽还没睡醒呢。”
温婉不禁笑出声来, 轻轻亲了口她的脸蛋, 深邃的眼眸紧紧看着温煦怀中的宝贝。
等温云再次迷迷糊糊的醒来后，她已经被爸爸抱在怀里坐上了长途大巴。
通往大城市的路坑坑洼洼的，大巴随着不平的路面一起摇晃。
温云打了个哈欠, 在宽大温暖的怀里抬起头来, 接着被一旁的温婉用手绢擦了擦嘴角。
“乖崽还要再睡会儿吗？”
刚睡醒的此刻，耳边出现的属于妈妈的声音温柔无比，像是从远方悠悠响起。
温云摇了摇头，随后有些好奇地观察起了大巴内的景象。
天比之前亮了一点点，但只有一盏黄色小灯的大巴看上去依旧十分昏暗。
大巴上没有多少人。
在他们前面坐着一位看不清脸的叔叔。
后面有一位带着小哥哥的漂亮阿姨。
右边还有几位坐在位置上，只能看见鞋子和行李的人。
大大的蓝色眼睛转了转，温云从爸爸的怀里溜了下来。
“怎么了乖崽？”温煦一只手扶在她的后背，帮她稳住身体。
温云用小手拍了拍他手臂上被自己给压出来的红印子，温煦顿时笑了起来。
他们家乖崽从小就特别懂事, 怕把他的手臂给压得发麻就自己跳了下去，不开口却只是拍了拍想帮他舒缓筋骨。
温煦给她理了理乱乱的白发，笑着说道：“爸爸手没事，乖崽还要被爸爸抱会儿吗？”
说着，他一脸笑意地张开手臂。
温云刚睡醒，还不想要爸爸抱。
她伸手扒拉住座位的背靠，温婉用手护着她圈出一个安全空间来。
温云好奇的探头看向后面，车上的小孩除了她以外，就只有和阿姨坐在后面的黑发小哥哥了。
黑发小哥哥看上去和邻居家的绫逾哥哥一样大，十分安静地坐在那位漂亮阿姨的身边。
只是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不知为何她看不清对方的脸。
也就在这时，那颗黑黑的脑袋转动了一下，温云猝不及防地与那双红色的眼睛四目对视。
那是一双非常好看的红色眼睛，在昏暗的大巴车厢内是那样的明亮，闪着诡异且猩红的光。
红色的瞳孔像是漩涡一样莫名吸附着温云，温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它。
温婉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随后也往后方看去，发现那里坐着一个孩子。
收回视线后，她又重新看向了温云，笑着问道：“乖崽想和哥哥玩吗？”
温云这时才猛地回过神来，此时那位有着一双红色眼睛的黑发哥哥也没有再看向她这边。
温云摇了摇头，接着扑进了温婉的怀里。
........
大巴继续摇摇晃晃的往前行驶着，除了老旧的大巴内部发出吱嘎声外，整个车厢都十分安静，车上的乘客似乎都在闭眼补眠。
温云乖乖坐在妈妈怀里不敢看向窗外。
只因她偶然往外看了一眼，那漆黑的树林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一样，吓得她不敢再东张西望。
“咚——咕噜咕噜......”
安静的车厢出现了一道极为突兀的声音，像是有珠子落在地上滚动着。
听着那滚动的声音越来越近，温云有些好奇的看向脚底。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一颗珠子一样的东西滚到了妈妈的脚边。
温云有些好奇的看着，想仔细看看。
那是一颗乳白色的珠子，上面有许多红蓝色的细条花纹，下面似乎还有一片红色的——
温云还没来得及看个明白，妈妈已经将她给抱紧在怀中，随后弯腰伸手把珠子给捡了起来。
珠子被妈妈攥在了手心里，温云再也看不见分毫。
身旁扶着行李小憩的爸爸在这时睁开了双眼，随后看着他们问道：“怎么了？”
只见妈妈摊开掌心，温云这时也终于看清那珠子是什么东西——
是一颗非常熟悉的红色眼珠，红蓝色的细长条纹原来是血丝。
温云立刻想到了在之前同她对视的黑发小哥哥，于是她探出头来看向了后面。
黑发小哥哥依旧看不清脸，不过妈妈在这时轻轻拍了拍温云的肩膀。
温云又立刻回过了头来，漂亮的蓝色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疑惑与不解看向了妈妈。
只见妈妈依旧带着十分温柔的笑，对她轻声说道：“后面的小哥哥眼珠不小心掉下来了，乖崽想帮忙拿给他吗？”
温云点了点头，从小妈妈爸爸就教她要乐于助人，这点小事她当然可以办到。
而且，她知道没有眼珠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记得奶奶之前不小心把眼珠掉在了田地里，结果一整天都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
最后还是爸爸和妈妈在外面找了整整一个晚上，才给奶奶找回了眼珠。
温云接过被妈妈用手绢包起来的红色眼珠，随后跳下了妈妈的怀抱往后面的座位走去。
随着距离拉近，她也终于看清了黑发小哥哥的脸。
黑发小哥哥长得很好看，就和邻居家的绫逾哥哥一模一样。
在她走过来时，黑发小哥哥也立刻看向了她，右边的眼眶里果然没有嵌着眼珠子。
黑发小哥哥伸出手来扶着温云，防止摇晃的大巴让她站不稳而摔倒。
温云抬起手来，将手心里的眼珠递给了黑发小哥哥。
只见黑发小哥哥接过眼珠但没有立刻带上，而是俯下身来亲了亲她那红扑扑的可爱小脸蛋：“谢谢乖崽。”
温婉和温煦的笑凝固在了脸上，温云却有些懵懵地眨了眨眼：“哥哥你为什么要亲我的脸呀？”
“因为乖崽帮哥哥捡到了眼睛，哥哥很喜欢你想以此来感谢你。”黑发小哥哥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从老旧的唱片机里播放出了有些失真的声音。
温婉翻了个白眼，温煦好笑地搬弄着手指。
温云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叫我乖崽呀？”
“因为崽崽很乖，大家都很喜欢你。”
温云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目光偶然落在了黑发小哥哥身旁的漂亮阿姨身上，本是闭眼小憩的漂亮阿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而立刻睁开双眼，随后勾起唇角看向了她这边。
漂亮阿姨有着一头红色的大波浪卷发，嘴唇也涂得红红的，看上去很像温云在家里见过的花。
接着，她又被俯下身的阿姨亲了亲可爱的小脸蛋：“乖乖崽。”
得到了两个亲亲的温云在懵逼过后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脸蛋。
好奇宝宝的问题解决完毕，温云红着脸蛋，像个小企鹅一样一步一步走得非常认真地回到了妈妈怀里。
“小哥哥和漂亮阿姨也叫温云乖崽。”温云趴在妈妈怀里，大眼睛看着妈妈和爸爸。
“我们家温云宝贝就是最可爱的乖崽崽，这说明小哥哥和漂亮阿姨很有眼光。”温婉抱着她，一脸微笑地说道，“就是挺不要脸的。”
声音不大，但整个车厢的人都能听清，坐在后排的红发女人翻了个白眼。
爸爸也笑眯眯地伸出手来，用湿纸巾擦着温云的脸蛋。
提前用温水淋湿过的缘故，湿纸巾热乎乎的。
温云任由笑得一脸温柔的爸爸帮她擦好了小脸，随后有些不解地看着妈妈：“为什么不要脸呀，不要脸的话......不会很麻烦吗？”
温云在这之前听奶奶说过脸可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如果脸被丢掉或不要的话，会引来许多麻烦的。
这也是他们家为何每晚都会把脸给取下来洗干净，接着才能睡觉的缘故。
不过从小到大温云还没有取下过脸，爸爸妈妈说她的小脸蛋又干净又好看，才不需要和他们一样每晚都必须摘下来洗干净。
温婉知道他们家乖崽误解了“不要脸”的意思，但也没有解释的想法。
问题没有得到解答，温云打算自己动脑思考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在这时，前排的叔叔似乎终于醒过来了，探出头来用那双似乎非常迷糊的眼看着她。
温云坐在妈妈怀里和那位叔叔互相看着对方。
下一刻，那叔叔弯下腰在袋子里摸索了一阵子，随后拿出了什么东西。
他起身向温云走了过来，接着在她面前蹲下身来。
——是棒棒糖。
温云在妈妈的示意下接过了糖，接着便看见这位叔叔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爸爸，随后开口问道：“我也想亲乖崽。”
爸爸笑眯眯的回答了他：“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