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春蒐

春蒐之时,白帝要验收皇子们的学艺成果,一众皇子公主与陪读骑着自己的马驹,只有白商年纪尚浅,白昭便从马棚里仔细挑选了一只小矮马给她。

白帝下了令,若是有人拔得头筹,便能获得奖赏。

此话一出,大皇子亦是永王白礼便笑道:“几个弟弟努力一下,我就算了,与这些年轻孩子相比,我可没那么多精力喽”

白帝闻言也乐呵地笑了起来:“你啊你啊,想当年每逢秋狝之时,你总能赢得头筹”

“父皇取笑儿臣了,当年几位弟弟尚且年幼,陪着秋狝的都是些大臣的公子,他们是看着父皇的面子上,礼让了儿臣,儿臣也是沾了父皇的光。”

白礼一席话,又让白帝乐开了花,放眼望去几位皇子与公主都已上马,身后跟着陪读的公子们。

白商则骑着小矮马走在最后,她知晓自己自然是不可能获得头筹了,只是重在参与,便也一副准备充足的架势。

这次春蒐的比拼大概有三项,第一便是骑马,宫人们已经在终点设下了一支羽箭,第一个到达的人拿到那只羽箭便算获胜。

第二则是射箭,白帝命人在校场准备了各色靶子,死靶活靶皆有。

第三则是围猎,将要去到宫外的御用猎场,谁的猎物最贵重,谁便能赢。

白商知道,为了这次春蒐,自家哥哥准备了好长时间,日日下了学便去骑马射箭。

近日来,白昭功课表现不佳,唯恐让父皇失望,就等着春蒐这日能一举夺魁。

宫人一声令下,所有的马儿奔驰而去,白商骑着小马驹在后面慢慢地跑着。

现下的情形,大哥主动弃权,二哥四哥与自家哥哥竞争,三姐平日娇惯,也并不擅骑马,世家公子必然要给皇子留几分薄面,肯定不会尽全力比拼。

哥哥若想夺魁,需得赢过另外两个哥哥,怕是还有些难度。

白商仔细想着,马儿慢慢地跑着,整个沙场之上似乎只有自己这匹小马驹落到最后。

然而下一瞬,她便看见三公主白青也慢悠悠的落后了,几乎与她并肩。

“六妹妹”白青甜腻地喊着她,笑容满面,却让她感到后背一寒,“妹妹为何不骑成马呢”

“三姐,妹妹年纪小,个子还不高,驾驭不了成马”白商礼貌道,并不知白青为何找她搭话,平日里两人联络不多,仅有的相处也会闹得有些不快。

“哦~”白青笑意更甚,与她并肩而行:“可是这马驹,跑得实在太慢,妹妹你不急吗”

白商正想回答,却看见白青笑意大盛,逐渐变得阴森了起来:“姐姐帮你一把~”

她暗自伸出两只手指,手指翻转,一根发亮的银针正夹在她的双指之中,她微微转腕,两指用力,那根银针飞射而去,扎在了马驹的臀部。

小马驹顿时嘶鸣了起来,身子直往后仰,前蹄抬到半空之间,白商惊恐失色,攥紧了缰绳,手上瞬间勒出一道血淋淋的印记,好在没有坠马,否则……生死难料。

看台上的白礼与白帝正观察着沙场上的赛事,讨论着谁最可能获胜,谁又超越了谁。

忽然,白礼注意到了最末的白商与白青,白商的马儿受了惊,前蹄高高翘起,凄厉的嘶鸣了起来。

“这是发生了何事!!”

白帝闻言看去,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而场上,白青装作惊讶的样子,大喊:“妹妹!”便要伸手去捞她,实则又掏出一根银针,狠狠扎在了马儿的身上。

受了惊的小马驹飞速往前奔跑,颠簸不断,白商几乎握不住缰绳!几乎要被甩翻在地!

马驹不停地往前跑着,眼看就要冲撞了前面的二皇子,白商只能竭声大喊:“二哥,快让开!”

二皇子白廷回头,看见白商的小马以脱缰之势向他冲来,连忙拉紧了缰绳,惊魂未定地转向了别处。

马儿仍旧往前跑去,白商手上的血浸湿了缰绳,滑不可握,便用胳膊勾住,马儿颠簸得她快要晕厥,一个侧身便要掉下马去,只是胳膊紧紧勾住缰绳——她整个人都挂在了马上!

白商只觉得头晕目眩,口鼻皆是灰尘,日头晒得越来越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松开。这个时候要是松开了,恐怕会被马蹄踏得粉身碎骨吧……

可是胳膊的力气越来越小……她真的有些勾不住缰绳了……

就在她将要脱力的前一瞬,虚无腰间突然紧实了起来,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拥了过去……

白商被横抱在马上,也是在那人的怀中,熟悉的熏香扑面而来,她无力的睁开了眼,眼泪从眼尾滑落,烈日高悬,刺得她只能看到晕眩的剪影。

她哑声,声音微弱,只看得见唇动:“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恐怕要死在马儿蹄下了”

随即晕了过去,再听不到任何声响。

再醒来时,已是一天后了,白商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寝宫之中的香帐,她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无论如何使不上力。

一旁打着瞌睡的小宫女被她吵醒,惊喜连连:“公主您可醒了,您都昏迷了一天了。”然后忙给她端了一杯温水,喝罢,又叫她躺好,便去通知各处去了。

白昭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许是刚下了课,他着急忙慌的,手里提着她平日里最喜欢吃的桂花烙,从前喝完苦药,嬷嬷便会掏出一块给她,吃了便不苦了。

白昭晃了晃手里提着的袋子,冲她粲然一笑:“饿坏了吧”

白商浅浅地笑着,口中吃着桂花烙,目光却探向他的身后——空无一人:“哥哥,沈瑞叶没和你一起下课吗。”

白昭没好气地看着她。

“你呀你呀”说着用手轻轻的刮蹭了一下她的鼻尖,又宠溺,又嗔怪地笑着:“好吃的在你嘴里,堵不住你的嘴,亲哥哥在你面前,挡不住你念着旁人。”

白商用左手晃着他的衣袖,柔柔地笑着:“哥哥最好了,谢谢哥哥给我带好吃的。”

“他呀”白昭细想昨日之事,回想到自己一下马,便看见沈瑞叶抱着白商往这边奔来,衣服上全是血迹,便感到后怕,不禁打了个寒颤。又赶紧将这些抛诸脑后:“昨日他救下你之后,便将你送到了太医院,一直守着,等到太医说你只是受了伤,昏厥了,很快便会醒来。”

“可是他死活赖着不肯走,偏要等你醒过来,无奈今晨沈大人传他回家,说有要事,这会儿估计在回来的路上了。”

白商听了,心中放心许多,紧接着又问:“昨日你可赢了?”

“昨日……”白昭一脸愧疚:“昨日没有及时发现你于马上受惊,是哥哥的过失……”

“哥哥万不要说这样的话”白商听他这样说,皱着眉打断:“昨日我的马驹跑得慢,原本就落在你后面,你未及时发现自然是正常事,不要因此而责怪自己。”

白昭点点头,脸色不复方才的黯淡,从腰间掏出一个玲珑环佩,递给白商。

“这是我昨日赢的,送给你了”白昭笑着,昨日自家妹妹被抱去了太医院,他着急万分,原本就要弃权,却被二哥拦下:“若你因为她而放弃训练很久的比赛,她一定会内疚的。”

于是他快刀斩乱麻,接连赢了接下来的两场,现下想想……许是太过焦急,激发了什么潜能。

那个玲珑环佩质地很好,手触之处油润无比,在光亮下剔透无比,活像一块白玉脂膏。

白商仔细拿在手里把玩,看着她这副模样,白昭庆幸没有放弃比赛。

“哥哥,你知道吗,昨日我的马驹不是意外受惊的”

她垂着头,来回摩挲那个环佩,烛光映在她的脸上,映出一片阴影,白昭看不明她此刻的神色。

“那是如何”白昭坐在她的床榻上,语气紧张:“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商抬起头来,认真的同他说道:“是皇姐,那时我落在最后,她也渐渐落后,过来与我搭话,然后就用银针扎了我的马驹”

她说着说着,心下难过起来,流了两行清泪,手心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手臂仍是使不上力。

她并不知晓为何皇姐要这样做,从前两人虽不睦,却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白昭愤愤地站起身来,想往门外走。

“哥哥!别去。”

白商连忙喊住他。

他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难道要我看着自家妹妹受欺负吗?”

白商伸手将他拉回来,目光悲凉:“哥哥,我们没有证据,慧娘娘膝下只她一个,疼爱极了,必然百般保护,我们……”

白商没有说下去,白昭却已了然,心痛无比:“我们没有证据,也没有母妃庇佑,确无胜算。”

“我以后会万分小心,不与她有纠葛”白商握住他的手,声音柔柔:“哥哥放心。”

白昭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又揉揉她的头,妥协道:“好”

黄昏余韵已逝,暮色四合。

白昭走出云祥阁,在拐角处正好与沈瑞叶打了一个照面。

他上下扫视了一下,沈瑞叶衣摆凌乱,刘海纷飞,头上汗津津的,喘着粗气,大抵是跑着来的。

白昭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侧着身走过去:“去吧,她都等你很久了。”

“我还是……不进去了吧”他略显局促:“传出去不好。”

白昭斜眼笑他:“沈公子抱着我妹妹,从校场一路跑到太医院的时候,可没在乎过这些。”

沈瑞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仍没有动作。

然而此刻,从屋里传来白商的声音:“哥哥,你在同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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