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出于直觉,林文东觉得那个电话不太正常,想了想,他拿起手机回拨过去,那边很快接通,是个甜美的女声,问他找谁,林文东说,刚刚有人用这个号给他打过电话,但他因为忙没有接到,他问女孩知不知道是谁打的,女孩愣了一下说好像是沈医生,还问林文东要不要把沈医生叫过来。

“不用了,谢谢”,说完,林文东就把电话挂了,他屈起手指叩了几下桌面,忽然很想把沈芸静从小黑屋里放出来,说做就做,不到两秒钟沈芸静就重新成了他的好友,林文东点开她的头像,对话框里弹出这么一段字:

【胖大海】:东哥,今天是贴伏贴膏的时间,记得来哦,坚持治疗才能有效果。【呲牙】

林文东对着手机屏幕挥了挥拳头,心说,下次还敢骂我舔狗吗,骂一次,关你一次,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呢……

晚上回到家,林文东给沈芸静打了个电话,想问一下明天她有没有时间,其实他心里有点忐忑,怕对方不接,但结果并没有。

跟往常一样,沈芸静接通后,问他什么事。

“那个药膏我明天去贴可以吗,你几点有空?”

“下午吧,你四点之后过来。”

“行,那就这样,再见。”

“嗯,再见”

其实,林文东是渴望沈芸静问一下他黑名单的事情的,开句玩笑也行,这样,他就可以顺带着解释一下,两人也就算说开了,但沈芸静提都不提,就像没发生过一样,这让林文东觉得自己一下成了狭隘的那个人,有点不舒服。

事实是沈芸静自己想通了,说到底,林文东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再不喜欢陈悦之也不能要求对方跟她站在一条线上,可能是这段日子跟林文东接触有点多,让她生出一种他是自己人的错觉,由此就生出了不该有的期待。

嗐,沈芸静对着台灯笑了笑,告诉自己,对别人抱有期待就等于是让自己陷入痛苦,以后不应该这样了。

周末下午,四点钟刚过,林文东就把手头的工作放了下来,他想待会儿贴完药膏,请沈芸静吃个饭,以此缓解一下两个人之间尴尬的气氛,正琢磨着去哪家餐厅吃,桌上的座机响了,是楼下前台打来的,说有一位姓肖的女士找他有事,问林总方不方便。

肖若琳当初跟林文东分手时,两人处理的都很理智,双方没有说过彼此一句难听的话,之后谁也没纠缠过谁,总之,两人结束的很体面,也为日后再见面相处,留足了余地。

林文东想了想,让前台把肖若琳带上来。

在等前女友过来的间隙中,林文东望着窗外高楼矗立的街景出了会儿神,他不知道肖若琳这个时候来见自己是什么意思,她应该不会傻到想跟自己复合吧,其实,除去自己如今光鲜亮丽的这层皮,林文东并不觉得他和过去有什么区别,金钱并没有让他的人格高尚多少,相反,他变得更加虚伪世故了,只不过是金钱带给他的优越感让他滋生了几分过去没有的对人的宽容。

随着大门咔嚓一响,肖若琳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带着女主播特有的气场。

林文东笑着站起来,把她带到沙发上坐好。

“茶还是咖啡?”

肖若琳笑了笑,“咖啡吧”。

他穿着一身银灰色真丝裙,头发松松挽在脑后,脸上画着淡妆,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林文东把煮好的咖啡送到她手里,肖若琳温声跟他道谢。

“突然想过来跟你说说话,没打扰你工作吧?”

“不会。”

只这么两句话,两人就有点卡壳,肖若琳撩了把头发,“我们电台的六点档正在招标,怎么样,有兴趣吗?”

林文东装出吃惊的样子,“是吗,这倒是个好消息。”,林文东的公司这几年一直有系列动画上映,主要就是卖给各个卫视的六点档,市场部不可能不关注本地电台的这个动向,但林文东得给肖若琳面子。

“回头,我让他们打听一下,你怎么样,工作挺开心的吧,我觉得你这工作好,跟月老差不多,真的,得解决了多少男女的婚恋问题啊。”

“太抬举我了。”,肖若琳哈哈一笑,“你现在如何,还一个人吗?”

林文东点点头,“正在找。”

肖若琳稍稍朝他靠了靠,“要不,我帮你寻一个,不骗你,我们电台有要求的,来我们这儿上节目,学历必须得本科打底,很多都是硕士博士,而且身高长相也得过关,欸,你看过我们节目吗?”

林文东说:“看过一两期。”

肖若琳眼睛一亮,“那些女孩是不是都很漂亮?”

“漂亮”

往后的交谈,林文东一直显得心不在焉,等到肖若琳站起来告辞,他终于松了口气,送肖若琳出门的时候,林文东心想,以后他们还是别见面了,免得把以往那点为数不多的美好耗得分毫不剩。

林文东到万春堂的时候还不到五点,但沈芸静已经开始工作了,她背对着门口正在给一个病人做针灸,为了不打扰她,林文东悄悄走到墙边的长椅旁坐了下来。

“来了。”,忙碌中的沈芸静看都没看他就说了这么一句。

“啊,你忙”

沈芸静往旁边移了移,露出病人的小半张脸,而这时,林文东正好抬头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吓得林文东差点跳起来,那个病人的五官全部都是扭曲的,用恐怖都不足以形容林文东看到他时的感觉,可沈芸静却是那么从容,她一边针灸一边询问病人的反应,脸上不带一丝厌烦的情绪。

林文东用力咽了下口水,站起来去外面等着了。

四十多分钟过去,那位病人离开后,林文东走进去问沈芸静,“像他这种情况不是应该找整形医生吗?”

沈芸静正站在洗手台前洗手,听到他的话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是面神经受损,整形起不了作用。”

“怎么引起的呢?”

“病毒感染”

林文东把衬衫脱下来挂在一边,“那能治好吗?”

“六七成的把握吧,没生病之前他长可帅了,不亚于明星。”

林文东走到屏风后的床上趴下来,“你怎么知道?”

“他妈妈给我看过照片”,沈芸静顿了顿说:“人生无常,谁知道下一秒发生什么呢,所以,还是好好活在当下吧。”

“道理谁不懂呢”,当沈芸静的手指碰到林文东的皮肤时,他又紧张的把自己绷成了一块铁板,为了缓解这种不适,他没话找话的说:“欸,沈芸静,你不觉得你应该跟我说点什么吗?”

“你想听什么,我马上给你编。”

林文东一窒,“为什么骂我?”

“哦”,沈芸静用脚勾了把椅子坐下,“如果不骂你我可能会一直生气,而且还有可能会气的睡不着觉,所以,在让自己气的睡不着觉和让你睡不着觉之间,我选择骂你。”

“咳咳咳,够嚣张的啊,那你下次还敢吗?”

“不敢了?”

“为什么,怕我把你拉黑吗?”

沈芸静没回答林文东这个问题,转而问他,“贴了这么久,你觉得有效果吗?”

“应该有吧”

眼下林文东并不怎么关心这个,他在意的是之前他问的那个问题,但沈芸静好像刻意不回答他,于是他就又问了一遍,但沈芸静还是没反应,她正垂眸用麝香贴给他把穴位上的药固定好,沈芸静工作的时候很严肃,嘴唇紧紧抿着,脸上也不见笑容,她的白衣时不时擦过林文东的脸,痒痒的,突然间,林文东闻到一股幽幽的香味,不像是人工香,倒像是沈芸静的体香。

想到这个,林文东就觉得身上有点发热,他找了个空当,拉过沈芸静的胳膊,在她的手腕内侧吧唧亲了一口。

沈芸静一怔,药碗差点从手上滑下来,她觉得自己应该甩他一巴掌的,我跟你什么关系啊,你就亲我手,要不要脸啊,但她终究是没有,她怕一巴掌下去后,会扇光她跟林文东之间所有的情分。

或许是因为沈芸静这种纵容的态度,林文东贴完药膏,走出来穿上衣服后,又要去牵她的手,他还想亲一下,沈芸静看了看门口,推开他说:“别闹。”

林文东看着灯光下沈芸静那头带着光泽的黑发,用一种温柔到让人觉得窒息的语气问:“你吃饭了吗?”

“啃了个面包”

这时下一个病人已经走了进来,林文东说:“先走了啊”

“嗯”

九点来钟时,沈芸静收拾东西回家,走下楼看到林文东正站在门外跟人讲电话,沈芸静朝他笑了笑去推墙边的自行车,林文东见状马上拉了她一把,拿开手机说让她等一会儿。

沈芸静以为他有什么要紧的事,就站在旁边等他,一会儿,林文东打完电话后说:“一起去吃饭吧”,或许是怕沈芸静拒绝,没等她回答,他又接着说:“我忙了一个晚上,到现在肚子还空着呢!”

沈芸静只能说好,她朝右前方一指,“那边有家面馆不错。”

“行,远吗?”,林文东问:“开车还是?”

沈芸静往上拉了拉背包袋子,“很近,就在那边巷子里。”,她穿着件宽宽松松的白色棉麻衬衫,下面是灰色烟管裤,特别闲适的一副打扮,看上去简单又干净。

见林文东的目光老是往自己身上落,沈芸静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说:“东哥,十五了吧!”

“嗯,月亮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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