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狼

探春的婚期定在了四月底,如今已是四月初了,着实时间紧,因探春已经是郡主身份,嫁妆及婚礼一切事宜皆有礼部负责,贾家这边并不用忙,不然只怕连迎春出门那样的嫁妆都置办不好。

郑夫人听了荣国府三姑娘被册封郡主的消息后,第二天亲自登门送贺礼,同时接了黛玉家去。

郑夫人对荣国府的印象,其实十分不好。只是对于探春将和亲一事,也免不了同黛玉感叹一回。

这两天突然倒春寒,郑夫人见黛玉还穿着月白色遍地梅花缎子鹤氅,倒是想起一桩事情来:“天儿还是冷,过几天便是殿试了,宣和殿四面漏风,可别还是这样的天气,不然一干进士在寒风里坐一天,有够受的。之前本来要带回去看看你外祖父外祖母的,荣国府突然来接,正好明儿没事,你随我回家看看。”

黛玉这些日子心思全在探春这桩事情上,竟然一时也忘记了春闱的名次虽排出来了,陶浅得了个第七,但还得参加殿试,天子门生,今科取了二百九十八名,还得过了殿试,才算归在天子门下。

按理说,黛玉其实不好再去陶家,只是陶家又是她的外祖家,郑夫人带着她去,便是从规矩上说,也没有人能挑错。何况,两家都一直有意让她和陶浅在长辈面前多见面。

到了陶家,陶琇莹先就上来笑道:“我还说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到姑姑家去,求姑姑去接了你来。”

等黛玉拜见过陶家长辈后,陶琇莹便拉着黛玉去她屋子里说话。

陶琇莹:“你二姐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黛玉:“当真?”

陶琇莹点头。

黛玉合手,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这么说来,二姐姐暂时能有一年半载的清静日子了?”

陶琇莹:“哥哥亲自去办的,偏他不知道你和姑妈今日家来,不然定会推了今日那个诗会,前几日就办理妥当了,兵部那边已经下了文书。他本来想说过两天便送我去姑妈家,到时姑妈接了你来,他亲自同你邀功的。”说着陶琇莹笑起来。

黛玉也顾不得害羞:“确实该好好谢谢表兄。”

事情这样的。年前郑夫人过寿,虽不大办,也请了关系亲近的几家夫人和家里头的姑娘,黛玉因中秋没在荣国府过,便没见着迎春,之后回荣国府,让紫鹃去打听,紫鹃的哥哥打听了些日子,迎春在孙家的日子越发难过,这一回给探春惜春下贴子,便犹豫起来。最终回了郑夫人,郑夫人一听,也颇为同情迎春,便让黛玉请了迎春来。

果然,迎春从郑家贺完寿回去,孙绍祖立刻一改往日的态度,对迎春客气起来,又急忙忙地打听迎春同郑家的关系。虽然迎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因家里头的表妹拜了郑家夫妇为干爹干娘,孙绍祖到底求官心切,还是厚着脸皮,借着正月里头拜年的名义,递了贴子带着厚礼,登了郑家的门。

出面接待孙绍祖的,便是陶浅。

陶浅自然是看不起孙绍祖这样的人的,不过之前在黛玉这里听了事情的始末,知道这人当初攀上荣国府,是想借着姻亲之便,弄一个实差,不想娶了迎春,荣国府却没有帮他这个“姑爷”。这便对迎春拳打脚踢。

要是早几个月,陶浅也没有法子直接帮黛玉分忧。只是如今,陶浅知道有一个机会。

当今圣上虽然已经答应了和亲,但私下里,内阁这边,已经拟了文书,招募兵勇,训练水师,只是这件大事,是暗中进行的。

现如今新的主帅已经选定,由天子最为信任的弟弟,当今荣亲王出任,而三日前荣亲王就已经出发前往浙江。与他同行的,就有郑家的大公子,黛玉的干哥哥,郑诚。郑诚虽是进士出身,却于武事颇有天赋,早年机缘巧合,很是得到荣亲王赏识,如今荣亲王亲自点了他为副将,参谋兵事。

陶浅出面,去同郑诚说此事,郑诚当即便应下来。如今朝廷正是广为用人的时候,既然孙家祖上系军官出身,如今又担着指挥之职,虽然是个虚职,但让他去军队里头,并不困难。只是还是让陶浅引来见了一面,见孙绍祖虽粗俗,却着实人高马大,且听起来,早年也在西北军营里呆过。

郑诚便引荐了孙绍祖,孙绍祖还真的不是绣花枕头,与人过招,着实是有几分功夫的。

愿意去前线卖命,又是郑诚引荐的,兵部便给了孙绍祖一个实缺,他身上的指挥使是从五品的虚衔,如今给他一个六品实缺,孙绍祖便高高兴兴接下来。回头还来向陶浅道谢,请陶浅去喝酒。

陶浅以要准备殿试为名,婉拒了喝酒的邀请,却也接待了他。

陶琇莹:“妹妹若是不放心,家去后,可以给孙夫人下个贴子,保管孙家会巴巴派人送孙夫人上门。”

黛玉:“既然表兄说办妥了,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正月里头我也没见着二姐姐,回去还真的要下张贴子去孙家。”话锋一转,笑道:“此次春闱,陈家公子也高中了,只怕陈家公子的父母正往京中赶呢。”她是听郑夫人说的,陶家这次上京来,一来是过聘,二来是商议婚期。

陶琇莹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笑着说:“妹妹也别打趣我,我们家里,怎么也会按着长幼之序,总得先办了哥哥的婚事,才轮到我出嫁。”

这下轮到黛玉害羞了。

黛玉从陶家回去,跟郑夫人提了一句,郑夫人笑道:“这有什么,孙太太是你表姐,如今园子里的海棠虽开过了,却也有两株玉兰,邀她来赏花便是。”

黛玉便真的派人送了贴子去。

孙家下人接到帖子,见是刑部尚书家送来的,不敢耽搁赶紧送到了迎春跟前。孙绍祖也在家,得知后忙就过来问是什么事儿。一听是郑家下的赏花请贴,想到郑诚那可是荣亲王看重的副将,自己的差事怎么得来了,孙绍祖清楚的很,巴不得迎春立马就去呢。

“我记得去年年底时候,郑家夫人过寿,还请了你呢。你这个表妹,既然得郑家看重,你也别只等着人家下贴子请你,我们家里虽然只是三进的院子,可你便是当家做主的太太,也该下贴子回请郑家太太和你表妹才是。”郑诚虽帮自己补了实缺,可一直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孙绍祖想着,要是能由迎春这边,与郑家多往来,说不定,慢慢地也就能走动起来。于是又忙热情的表示,“你明儿去,收拾的妥当些,不能让人瞧见了笑话,头面首饰可有新的,如今来不及新打,算了,我下午带你去玲珑坊挑两副新头面,明儿我横竖也是无事,亲自送了你去。”

二月十二,黛玉过生日,迎春去了一趟,也是那时,得了会帮她想法子的准话。如今孙绍祖这般热情,自然明白其中原由,说:“那就多谢大爷了。”虽然并不乐意他送,因为她知道,他提出送她,铁定是想去郑家那里走一走门路,巴结一番的。可他既然说了,迎春又不敢反驳,只想着等见了林妹妹,私底下跟林妹妹告个罪。

夫妇二人心思各异的到了郑家,早有人接着。迎春自然是进了垂花门由黛玉接着,而迎接孙绍祖的,则是陶浅与郑家的两个小儿子。

因那日郑夫人与黛玉去陶家,陶浅没在家,没能见到面。今天便带着妹妹陶琇莹过来,打着送妹妹来姑妈家玩的借口,不想碰上了这一宗,便主动请缨,带着两个小表弟来接待孙绍祖。

孙绍祖一见是陶浅,不是郑诚,有几分失望。不过旋即想到,如今郑诚只怕在部里当差,这位也是高中进士,陶家也是京里数得着的实权人情,立马满脸堆笑,言辞之间那叫一个热情。

“世兄原也知道,姑父衙门去了,表兄也因差事出了门,家中弟弟们还小,正巧我送妹妹来姑母家,姑母说不能无人招待世兄,便让我带着两个弟弟来招待,还望世兄别介意。”陶浅不动声色打量着孙绍祖,一边又引荐两个小表弟。

孙绍祖本就有心结交,自然忙说不介意,和郑家两个公子见过礼,想着自己得实缺,这位陶浅帮的忙,自然要表白一番的:“多谢陶兄弟,要不是陶兄弟帮忙,我空有保家卫国的志向,也无处施展。”

陶浅:“世兄何必客气。小弟素来佩服忠心卫国的人,不过是说几句话,引荐几个人的事情。”话锋便转了,说起东南水军,问:“世兄可晕船?”

孙绍祖大笑:“北方人多晕船晕水,我却不会。兴许命中注定,该往东南去?”

“兴许呢。”陶浅拱手:“那就祝世兄在东南大展拳脚,早日收复封门屿,荫妻封子。”

孙绍祖:“多谢吉言。陶兄弟也是,马上便要殿试了,祝愿陶兄弟摘得状元,打马游街。”

这话说的不伦不类,可是陶浅却半分没表露出来,还笑着道谢。又问起孙绍祖家中族人:“世兄既得了指挥差事,若是家里有族兄弟,想去前线孝力,只是普通兵卒,互相照应,也是可以的。”

孙绍祖一听:“还有这等事?”

“多了自然是不行的。”陶浅:“嫂夫人是表妹的姐姐,郑家表哥这才允了我给你透露消息。只是安排三两个在身边。”

孙绍祖:“多谢陶兄弟。只是我独自在京中,如今要派人去老家传话,也要些功夫……”

陶浅十分善解人意:“世兄只管安排去,我这里原也无事,回头我去跟姑妈说一声便是。”

孙绍祖当即便辞了陶浅,匆匆忙忙家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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