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Chapter 18

“出去!”

书房里头一声吼,客厅里的黄腾达一个激灵。

可怜这黄胖子一进纪队家就觉得束手束脚的,怎么坐怎么站都不对劲。原本都已经够局促的了,可结果书房里突然又爆出了这吓人的一声。

不多时,冷面队长走出来,浑身气压低得让人退步三尺。

不过跟在他身后的美女警官倒是笑盈盈的,虽没说话,可那表情却像极了一只偷到腥的猫——

“队长?”

“纪队?”

“纪延队长?”

叫唤一声比一声媚,带着点占了便宜的餍足。

不过纪延队长一次也没回她,只是冷着脸上车,迅速开往古盛村的方向。

***

古盛村是一座荒废已久的村落。说是村落,其实也不尽然,不过是几十年前有过数户人家,后来村子里兴起了鞋服制造厂,那几户人家得了制造厂的赔偿,便都弃了老厝搬走了。再后来,制造厂也没在这做了,一家接一家迁到了政府划出的新工业区,这一带于是空了下来。一开始是鲜有人烟,再后来,就连野猫野狗都少了。

“怎么会选在这?”

车厢里一片压抑的死寂,就因为驾驶座上的某位爷一路沉着张“爷不痛快”的脸,黄胖子被那气场压得噤若寒蝉,直到初南开口了,他才从后视镜里觑着大爷的脸色,小心解释道:“春姨年轻的时候在这做过工,对这一带特别熟。”

春姨就是这次闹失踪的老人之一,张梅春。

车外全是荒芜的古厝:和屏南一带造型相仿的闽式古厝,只不过这里的又破又烂,别说屋子有没有被保存好,好些就连屋檐窗户都不见了。

黄腾达一句话说完,见纪延没什么反应,于是又大着胆子补充道:“而且这里吧,连只苍蝇都没有,任谁也找不过来。”

结果这话刚落下,静了一路的那位爷就冷嗤:“开什么玩笑?村子对面就是政府正在开发的新景点,你还真以为不会有人来?”

“那没有那没有!纪队您可能不知道,负责这块的工程队好几个月都没拿到钱,最近都闹罢工呢,王老师她们在这一连呆了两、三天,连个人影也没见着,要不您说,寻人启示都挂一整天了,怎么也没见谁去报警……”

说到这,黄腾达就见纪队从后视镜里不冷不热地瞅了自己一眼,胖子黄立即意识到自己一时嘴贱说了啥,尴尬地往嘴上一拍,闭麦了。

再往前看,春姨已经等在了村口。

因为村路十八弯,各种犄角旮旯乱七八糟地绕,除了她之外谁也不晓得该怎么走,所以其他老人还在落脚点用午餐时,春姨就率先赶到了村口来:“他们饭还没吃完呢,我们先进去吧,等走回去,他们……”春姨话说着,目光触到两位警察时,有些尴尬地笑笑,“他们也差不多该吃完饭了。”

自己和老伙计们闹了这么一大出,又是劳师又是动众的,还连累得两年轻人连午饭都没得吃,春姨抱歉地朝纪延扯出了个谨小慎微的微笑:“对不住、对不住,真是没想到事情能闹得这么大啊——欸,姑娘,咱这边走。”

“您慢点,不着急。”黄腾达很自然地去搀她。

纪延与初南跟在两人身后,慢慢从古厝和古厝之间的小巷子里穿过。

安安静静的破村落,空气里只有四个人走路的声音。

初南看着前方领路的那两人,确定他们已经听不见了后,才推了推纪延的手臂:“还气着呢?这都气了一路了。”

纪队还酷着张冰山脸,下颚线紧绷着,看起来不太好惹。

不过初南可没被吓着:“初小姐千辛万苦地陪着纪队来找人,不就一句玩笑话么,纪队至于气成这样?”

纪延冷嗤:“找的人里还有你外婆,你辛苦什么?”

“用脑辛苦呗,更何况今天一早就去警局找你,后面又是上医院又是去黄腾达家,最后还上了趟你家,午饭到现在都还没吃呢。”

他这才低头瞅了她一眼。

目光淡淡,却让捕捉到的初南莞尔一笑,不客气地顺着竿子往上爬:“等晚点找回了老人,纪队带我去吃个饭?”

呵,还挺敢说。

“怎么样,纪队?”

纪队:“……”

“队长?”

队长:“……”

“前任?”

前任终于忍无可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初南勾着唇:“看来前任是同意了。”

啧,还挺难哄。

不过也算是哄好了,初南满意地将双手靠背后,跟上了春姨的步伐。

春姨说得对,这村子里村路十八弯,要没有她老人家指路,纪延三人怕是怎么也走不到老人们藏身的地方。

太绕了,密密麻麻的全是旧厂子和破败的古厝。

三人走了接近十分钟、绕了数不清几栋破败的古厝,才堪堪接近目的地。

一走近,春姨就热络地喊了起来:“老丁、王老师,小达他们过来了!李姐——老跛子——”

再走得近些:“欸,这门怎么是开的?”

一米开外立着栋看起来比周遭破房要整洁点的古厝,春姨一眼就看到了那对敞开的大门:“怎么回事啊?”

黄腾达:“您刚出来时开的吧?”

“那不可能,这古厝是我们从前那厂子的宿舍。咱几个躲在这,用了人家的炉灶用了人家的房,都怕被人发现呢,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就开门?”

她这话出来,纪延心中突然腾起了股不太好的感觉。

就连初南也眯起眼,迟疑地看向黑乎乎的古厝内:“纪延?”

纪延:“嗯?”

“屋子里……好像没人。”

他心口一跳,下一刻,绕过黄腾达直接踏进古厝里。

***

没人。

一个人都没有。

郭大丁、陈桂花、王佳……五名老人的碗筷还搁在一个当餐桌用的木箱子上头,甚至其中一个碗里还有粥。

粥不热了,碗、筷子、瓢羹,全都摆在木箱子上,就仿佛午餐进行到一半,人却突然都被谁叫走了一般。

“老丁?老丁啊?”春姨还以为他们在房间里,可熟门熟路地走进后头的房间里——“不对啊,房里也没人!”

黄腾达:“王老师?王老师你们去哪了啊王老师?”

纪延和初南同时亮起了照明物。纪延拿出垮包里的小型手电筒,初南按下了手机照明。

整个因光线不足而黑黝黝的房子登时亮了起来,初南打量着这个几乎没什么家具的大堂。

说没家具其实还是客气的,整个年代久远的古厝里,大堂足有几十坪,却连张老式屋厝标配的八仙桌也没有,只有几只看不出颜色的凳子在充当餐桌的木箱旁摊着。墙上的彩色雕花不见了好几块,窗户上古早的彩色玻璃也不见了一片,风呼呼地灌进来,灌得整个大堂又空荡又破败。

初南的手机光在大堂里头来回扫,最终,扫到了木箱子上的几只碗上。

碗已经很旧了,有一只甚至还缺了角,想必是从前的工人留下来的。

地上本该有灰尘印出些脚印的,可老人们在这呆了几天,闲着没事,早把这破败的古厝打扫得锃光瓦亮,现在就是连个可疑的脚印也难见。

初南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再往深处走,就是同样黑黝黝的灶台。

灶台上放着个铁锅,那是老人们用来熬粥用的。铁锅里还剩了点没吃完的八宝粥,铁锅旁反扣着只洗干净的碗。

春姨真是奇了怪了,指着那只干净的碗:“这是我用过的,因为要出去接你们,就先洗了,锅里的粥老丁刚刚还说要吃完呢,怎么动也没动?”

一股朦胧的不安陡然升起,在死寂的空间里慢慢发酵,慢慢笼到了上空:干净的厨房,没喝完的粥,小箱子上摆得不太整齐的碗筷……

可屋里没人,就连老人们的外套鞋子都没有。

突然间,大堂里传来一道响亮的手机铃。

初南一个激灵,转身就朝着铃声的方向踏去。

黄腾达也正举着只手机,顺着铃声急匆匆地赶到大堂来。

空荡荡的大堂里陡然加入两道人影,光线似乎亮了些。黄腾达的手机还在拨号状态,可对方却没接。

大堂里的铃声还在响,声音清晰地从敞开着的大门后传出来——他们刚进来时,门就已经开着了,于是没有人去注意那扇门后究竟还有些什么。

可此时,铃声依旧在响,持续不断地从那扇门后传出来。

初南紧盯着那扇一动不动的门板。

铃声还在响,持续不断。

初南谨慎地走过去,拉开。

门后空空荡荡的。视线往下,只见一把手机被遗落在门后的地面上,边震动,边传出响亮的铃声。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小达。

黄腾达脸上空白了数秒。

“这手机是谁的?”初南问。

黄腾达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我、我的。”

“你的?”

“我、我借给王老师的,”黄胖子的目光仿佛被胶水粘在了那只震动的手机上,连动也没敢动一下,“因为他们的手机都不敢带在身上,为了方便老师和我联系,我拿了个旧号码借给她……”

而现在,装着旧号码的手机被孤零零地扔在地板上。

可王老师,已经不见了。

初南觉得那手机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一边响铃,一边整个屏幕还发射着不同凡响的光亮,就像是有烈火正从那小小的机身里喷出来般。

她捡起手机,仔细观察了一番,才发现那亮起的屏幕中装着的……真的是火。

火,屏保上映着一场熊熊燃烧的烈火,虽然只是张图片,可火势却如有实质,张狂的火舌仿佛要从屏幕里燎到了屏幕外,火光中还有几处十分细小的黑点。初南眯起眼,仔细看去时,才发现那几个黑点,赫然是几张被大火焚烧得扭曲的面孔。

烈火熊熊,烧尽了绝望的挣扎。

这不是黄腾达会用的屏保,更不可能是王老师那样的老人会用的屏保。

火光之上,踏着那几张扭曲脸孔浮起的是四个用狂草写得张牙舞爪的汉字:游戏开始。

初南心头遽然涌起了股不详的预感。

脚步声就在这时传过来,纪延的:“什么情况?这是王佳的手机?”

黄腾达心一跳:“是、是我借给老师的手机,有什么问题吗?”

初南和纪延还没回答,正好春姨也踏着小碎步从另一个房间赶来了:“太奇怪了,怎么一个人影也没有……”

春姨脸上全都是茫然,茫然里还有掩不住的慌。有那么一瞬,黄腾达突然就不想再听警察的回答了。

就像是逃避般,他一把跑到春姨跟前:“姨,您、您就呆在这,哪也别去。我们三出去找人,我们兵分三路,我、我们……”

“不,别破坏现场。”初南的声音冷静而果断。

现场。

“马上报警。”

大堂的氛围全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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