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夫君——”

虞秋秋一看见褚晏便飞奔了过去,像是受了委屈一般,面上表情泫然欲泣的。

褚晏刚要跨过门槛的脚又落了回去,双眸微眯。

这是什么表情,刚还大放厥词要在他坟头种花的人,现在露出这副神情是想做什么?

褚晏直觉不是好事,有种想要立刻掉头就走的冲动。

但……他到底还是忍下了。

主要是虞秋秋离这门口也没几步,既是躲不掉,又何必去做这无用功。

随着虞秋秋越来越近,褚晏的眉头也渐渐聚拢了起来,心中更是冷笑了一声。

他倒要看看,她是不是哭坟来了。

而在虞秋秋身后,褚瑶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这一步慢,便步步慢,竟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虞秋秋抢占了先机。

不知道这女人是想说什么,褚瑶咬了咬唇,失控的感觉在心头蔓延开,莫名的不安。

她飞快地思索着各种对策。

如果虞秋秋真是要告状的话,大不了她紧跟着便认错就是,态度或许还可以诚恳一些,姿态也可以尽可能地放低,这样一对比,她越是示弱,便越会显得虞秋秋咄咄逼人。

至于这不问自取一事,左右为的也不过就是几盆花而已,这在哥哥眼里,只怕根本就算不得是什么大事,说不准还会觉得虞秋秋在小肚鸡肠无理取闹

褚瑶心下有了章程,便稍稍安定了些。

只见虞秋秋停在了哥哥跟前,拽起了哥哥的袖子,声音更是听起来委屈巴巴的:“夫君,你看她!”

褚瑶垂首抿了抿唇,果然不出她所料。

哥哥似是叹了口气,声音倒是辨不出喜怒。

“又怎么了?”褚晏问道。

看着虞秋秋这预备要大干一场的模样,褚晏很是头疼,只是面上大抵是没表情惯了,却是看不出什么。

虞秋秋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望着他。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走你妹妹的路,让你妹妹无路可走呗。”

褚晏:“???”

虞秋秋揪住他的袖子,登时便告起了状:“今天下午的时候,宫里送来了几盆花,你妹妹见着喜欢便拿走了,结果这会儿却来问我介不介意,你说这气不气人嘛?”

褚晏默了默,合着搞半天就为了这么点事?

就为了这么几盆花,虞秋秋就气得预备着要去他坟头动土了?

褚晏给气笑了,刚想说她几句,谁料却又听虞秋秋道:

“不过就是几盆花而已,你妹妹因为这么点事便跑来跟我道歉,把我当什么人了,连几盆花都舍不得,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苛待小姑子呢。”

虞秋秋说得是义愤填膺,仿佛人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褚晏被这大喘气给噎住了,半响无言。

同样被噎住的还有褚瑶,本来,她连认错的说辞都准备好了,谁料,虞秋秋的确

是告状了,

??[,

告的却不是她想的那个状。

事先准备的策略完全没了用武之地,她难不成还能说自己不该来道歉?

褚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被虞秋秋这么一掰弄,反倒还显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哥哥的视线落到她身上,顷刻间仿佛尤有千斤重,褚瑶无措地用指甲抠弄起了掌心。

“没什么事便回去吧。”褚晏的声音冷淡,人更是直接越过她进了内室,多余的,一句也没有。

褚瑶僵立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又犯了个错误,哥哥接她回来那会儿,最不喜欢的便是她身上的小家子气,为了纠正她,府里的银钱向来都是随她取用的,多年来,在物质上更是从未短缺过,珍宝孤品她见过不知凡几,何至于为了几盆花……

哥哥定是又失望了。

褚瑶咬了咬唇,虽有不甘,可如今却不是个解释的良机,也只能作罢,离开之前,她看了一眼虞秋秋,却见虞秋秋眉眼弯弯地朝她笑着,脸颊边的两个梨涡也露了出来。

明明是甜美至极的笑容,甚至霞光映在其脸上,又为这笑容添了几分昳丽,可不知为何,褚瑶却忽觉心中一悸,她摇了摇头,只道是自己最近神思恍惚了,深吸了口气,便快步离开,免得在这里自讨没趣。

待褚瑶的背影彻底地转出了院廊,虞秋秋这才进了内室。

狗男人已经将官袍去了换了件常服,坐在椅中,正拿着那赏赐的单子在看,神色淡淡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虞秋秋瞪了他一眼,却是不管这些,气鼓鼓地便挨着他挤坐了下去,让本就不宽的椅子瞬间便显得拥挤了起来。

褚晏抬眼看她,略显无语,不过倒是没怎么意外。

他叹了口气,问虞秋秋:“你喜欢什么花?”

他可不认为虞秋秋真没生气,毕竟,因着一句谣言,就能做一晚上复仇计划的女人,你还能指望她宽宏大量?

虞秋秋闻言却是愣了一下。

——“搞什么,狗男人居然还能有这觉悟?”

——“这是要补偿我?”

“你知道我生气了?”虞秋秋不可置信地问道。

褚晏没有回答,可那眼神却不言而喻。

虞秋秋撇了撇嘴:“事先声明哦,我可不是因为多稀罕那几盆花,我不舒服,是因为你妹妹连问都不问一声,便把东西拿走的这个行为,懂么?”

褚晏:“……”

这是在训谁呢?

他总不可能再去把那几盆花给拿回来。

“所以——”褚晏将手里的单子放下,又问道:“你到底喜欢什么花?”

褚晏打算补给她,顺便把这事给揭过去,免得她到时候稀里糊涂把账给算他头上。

呵!还坟头上长花?他看她像朵花。

虞秋秋骄矜地挑拣了半响,才道:“栀子花吧。”

栀子花?褚晏挑眉

心道她这喜好还挺清雅,

只是,现在这季节落叶飘飘的,他上哪去给她找栀子花?

褚晏刚泛起了愁,谁料,紧接着虞秋秋的心声却又令他一咯噔。

——“血红色的栀子花。”

褚晏:“……”

栀子花还能有这颜色的?

褚晏沉默着盯她看了一会儿。

虞秋秋不明所以:“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没什么。”褚晏声音无波无澜。

他还是去把那几盆花给要回来算了。

……

翌日,褚晏兄妹俩一道被召进了宫。

被遗落的当事人虞秋秋:“……”

绿枝给她斟了一杯茶,疑惑道:“您说,陛下宣郎君和二小姐一块进宫是为了什么事啊?”

虞秋秋正用锉刀在修指甲,闻言,头都没抬,不假思索道:“还能是因为什么,大抵是觉的这点金银之物不足以彰显重视,所以要再加码一番呗,不过——”

虞秋秋话锋一转,却又顿了下来。

绿枝抓耳挠腮的,急急追问道:“不过什么?”

虞秋秋笑了笑,有些许的意味深长:“有人欢喜有人愁。”

既是把褚瑶也叫了去,能做文章的无非也就是褚瑶的婚事罢了。

只是,这赐婚接还是不接,兄妹俩怕是未必能意见统一。

那可不就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么?

绿枝听了一头雾水,没领会出其中深意。

不过,是谁欢喜又是谁愁,之后确是教她给分辨出来了。

郎君和二小姐还未从宫里出来,二小姐被赐婚于七皇子这一消息就已经不胫而走了。

二小姐院中地丫鬟听了皆是满脸喜色,可谁料,两人一回来,二小姐就被郎君罚跪了祠堂。

郎君那样子,面沉如铁得仿佛阎王在世,绿枝在边上就瞧了那么一眼,都吓得直打哆嗦,怕遭池鱼之殃,赶紧溜了。

祠堂内。

褚瑶跪在蒲团上很是不服气。

“我不明白,三皇子对哥哥恨之入骨,哥哥你除了七皇子,明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那我嫁给七皇子,对哥哥不是更有助益么?”

“助益?”褚晏听到这两字却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声音登时便冷了下来,目带审视地看向褚瑶。

“爹娘是怎么死的,你忘了?”

短短一句话,却令褚瑶心中猛然一惊。

她整个人跪在地上,低垂的眸子神色慌乱,浑身的血液更好似停止了流动了一般,手脚瞬间冰凉。

整个祠堂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哥哥的质问不断在她脑中回荡,可她却思绪一片空白。

……

褚晏回到主院时,浑身都透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虞秋秋刚洗完头,正坐在床边擦头发,闻声抬头瞥了他一眼。

——“啧啧啧,计划被打乱,这火气的确是

够大的。”

褚晏拿了衣裳,

本想去前院独自冷静一晚,

可听到虞秋秋这话,他却又将这明早要穿的官袍给放了回去。

他转身看向虞秋秋,眸光中带着些许的探究。

她知道他有什么计划?

虞秋秋被盯得莫名其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瞪了回去。

——“看我做什么,我可没有惹你。”

见褚晏竟是径直走了过来,虞秋秋的眼睛瞬间就瞪得更大了。

——“狗男人想干什么?你要是敢找我撒气,我拳头可没长眼睛!”

褚晏:“……”

怎么,她还想给他一拳?

褚晏没好气瞪了她一眼,然后在虞秋秋警惕的目光中,俯身从床底摸出了个酒坛子。

“喝酒么?”他问。

虞秋秋看向他手里拎着酒坛,总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褚晏却直接替她确认了:“你没看错,这就是你藏的那坛酒。”

虞秋秋抬首,目带谴责。

——“你用我的酒请我喝酒?!”

……

虞秋秋私藏的那坛子酒,到底还是没保住。

怀中之人酒后睡得格外香甜,褚晏望着帐顶,心绪却复杂难言。

这女人果然知道。

他顾虑的、他想要做的她全都知道。

这可真是够稀奇的,这世上最了解他的居然是虞秋秋?

褚晏派自有些怀疑人生,连他的亲妹妹都无从得知的事情,她又是如何察觉的?

大智若愚?

还是由那日积月累的追随目光,又或是他遗漏的、不曾在意过的点点滴滴拼凑而来?

褚晏抬首看了眼怀中的某人,心底忽地涌上了些愧疚,将她灌醉的确是有点胜之不武了,也不知她明日起床会不会头疼。

——“狗男人现在一定很感动吧,毕竟像我这样的知音可不多了,不枉我装醉一场啊。”

——“这叫什么?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真可惜,现在没法看狗男人的表情,他该不会是感动得哭了吧?”

——“不过,这装醉让人套话,还真是个技术活。”

褚晏:“……”

响在耳边的声音直听得人牙痒。

他刚涌出来的一点愧疚,登时鸣金收兵。

什么大智若愚,这女人分明就是诡计多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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